翠微殿裡沒了此時的歡快,木香、地錦幾人都垂手在殿外伺候著,神色凝重,小宮婢們也都被拘著,不敢四下亂走,殿閣四周安靜得連掉一根針都能聽見,仿佛是出了什麼大事。一筆閣 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殿中皇后一雙眼泛著淚光,坐在李麗晗的榻邊,拉著她的手低聲泣道:「……是我沒護好她,她本就是早產,身子又弱,何曾受過這樣的驚嚇,如今這樣讓我如何能夠安心。」
一旁榻席上坐得聖人皺眉,開口道:「有吳世中幫著看著,不會有事的。」
他看著皇后那副難過的模樣,嘆了口氣:「你自己的身子也剛好,快別再傷了神。」
皇后放下李麗晗的手,走到聖人身旁的榻席上擦了擦淚,低聲道:「您也知道,阿晗不像太子、阿蓉與伯庸他們幾個,她自小便被養在翠微殿裡,連外人都少見,這些年我也是病得起不了身,她只能自己照拂自己,好容易有些長進了,卻又……」
「看著她這樣,我恨不能拿自己換了她,也能好過些。」
皇后一番話字字句句都是真摯之言,說的都是憐惜不忍的話,連聖人聽得都不忍心,拉著她的手:「朕知道你的心思,這些年來,你們母女的確是不容易,有什麼事還有朕作主。」
皇后悽然一笑,搖了搖頭:「萱娘還小,想來是教導得不夠,才會如此……請聖人莫要重責她。」
杜尚宮此時進來,給聖人與皇后行禮之後道:「已經清點清楚了,翠微殿這兩年年節得的賞賜大都已經摔壞了,連昨日送來給小殿下的新年賞賜也都砸了。」
聖人的臉色已經十分難看:「她已經蠻橫到連朕的賞賜都敢砸了,還不重罰,日後豈不是毫無半點體統規矩!」
皇后嘆了口氣:「萱娘自幼深得聖人愛重,雖然只比阿晗大上兩月,但膽量和見識都不是阿晗能夠比的,必然是有什麼誤會,才會一次次與阿晗鬧了起來。」
聖人好似愣了一下,一會才開口道:「罷了,你不必再勸了,這一次定然要好好管束她!」
見勸不了,皇后只好嘆氣,聖人坐了一會,便帶著人要回太極殿去,卻在剛出殿時便遇見了帶著李麗萱匆匆而來的雲貴妃,她見了聖人一臉哀戚,顧不得還有旁人在,已經滿臉淚拜了下去:「聖人,娘娘。」
她身後的李麗萱低著頭,再不敢胡鬧,也老老實實跪了下去。
只是聖人此時怒火中燒,毫無半點憐惜之意,冷笑著道:「朕的去向你倒是瞭若指掌,竟然追到這裡來了!」
他狠狠盯著後面低著頭跪著的李麗萱:「你倒膽大包天,還敢再來翠微殿,方才你不是闖了進去大鬧一番嗎?」
雲貴妃此時心裡已經認定皇后必然與聖人說了什麼,不然聖人絕不會來了翠微殿這許久,出來便不假辭色地對待自己母女。
她淚眼盈盈在聖人面前叩首:「聖人,我不敢多替萱娘辯解,只是這些年來萱娘深得聖人喜歡,她雖然有些驕縱,卻也不曾胡為過,這些時日……她如今知錯了,知道自己不該得罪了怡寧公主,不該與怡寧爭吵,還請聖人責罰她。」
她說著,回頭望了一眼,女史忙拉了拉李麗萱的衣袖,李麗萱癟著嘴上前去,拜伏下去:「萱娘錯了,求聖人責罰。」
一旁的皇后嘆氣道:「萱娘還小,聖人……」
聖人擺手,卻是冷冷與雲貴妃道:「這些話你不必再說,待朕問清楚所有的事,自然會處置萱娘。」
他理也不理跪在地上的李麗萱,抬腿向玉階下走去。
雲貴妃臉色大變,萬萬沒想到自己帶著女兒這樣苦苦哀求,聖人居然還是毫不動容,就這樣將她們丟在了翠微殿門前。
她扶著宮婢的手狼狽地起身,回頭看見皇后,神色變幻不定,好半天才扯了扯嘴角,屈膝道:「我這就帶著萱娘回去閉門思過,還請娘娘恕罪。」
皇后卻是輕笑著,上前一步:「聖人自然會有公斷,你還是帶著萱娘回去吧,以後還要好生教導。」
雲貴妃眉眼不動,屈膝帶著李麗萱退下了。
明淨不見了,劉伏安送回來的消息讓聖人很是動了怒,連手中的奏本都扔到了地上:「不見了!為何會不見了!普寧寺不是還留了金吾衛在守衛,如何會不見了!」
劉伏安連忙跪下:「回聖人的話,金吾衛回話說,聖人移駕九成宮之後,明淨禪師便出了普寧寺。」
「他是自己走的?」聖人沉著臉。
「有人送了信來,明淨禪師才急匆匆走的。」劉伏安道,「金吾衛只見那來送信的人乘著的馬車上有雲字紋樣。」
聖人想起了先前女官說的話,說李麗萱氣憤衝動之時,說出口的那句話,依稀說的就是明淨,說他本就是溧陽侯府的人,不會聽從別人的安排。
他眼神轉厲,神情越發森冷:「讓人好好查一查溧陽侯府,朕要知道真相。」
劉伏安應著,又問:「可要讓監門衛去溧陽侯府查探?」
聖人卻是搖頭:「先不必驚動,待查探清楚再說。」
劉伏安再躬身,才悄悄退了出去,在殿門外喚了自己的親隨睦榮過來,吩咐了幾句,叮囑著:「……務必不可打草驚蛇,把消息打探清楚了便可。」
睦榮恭敬地答應了,又低聲問道:「可要將這個消息送去延嘉殿?」
劉伏安卻是望了他一眼:「多事。」
睦榮頓時明白過來,忙搖頭:「徒兒不敢,只是想著……」從前都是這樣的,若有什麼與延嘉殿那位相關的消息,劉伏安都會讓他們想法子給延嘉殿透個音過去,如此還能賣個人情,也能讓他們暗地裡得些賞賜。
「糊塗,也不看看是什麼時候了。」劉伏安看也不看他,往殿前迴廊下走了幾步:「把消息給立政殿送過去吧。」
皇后已經徹底醒過來了,那麼這內宮的天就該變了,或許連大周的天下都該不一樣了,劉伏安滿是皺紋的眼角抬了抬,露出一絲滿是深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