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貴妃的車輦從宮道上飛馳而過,道邊的宮婢小宦忙忙向著宮車拜下,可她還覺著不夠快,焦急地催促高侍中:「快,讓他們再快些。」
這些時日以來,聖人從未踏足延嘉殿,她幾次去太極殿求見,也是被劉伏安給送了回來,竟然連一面沒見到,可是皇后剛病倒,聖人卻讓人來請她去立政殿。
看來姚嵐還有些用,這麼快就讓聖人決定將鳳印再送回延嘉殿了。
一想到這個,她這些時日的病容一掃而空,神采奕奕地問宮婢:「可還瞧得出憔悴之色?並了這些時日,臉色都暗沉了。」
宮婢們忙道:「娘娘容光照人。」
她這才滿意地昂起頭,撩開帘子遠遠看著越來越近的立政殿,終究皇后還是沒能斗過她。
到了立政殿前,雲貴妃的步子停了停,掩去了臉上那份喜色,才緩緩踏進殿去,卻在殿中赫然瞧見袁瑢,不由地愣了一下,回過神來才忙著給聖人行禮。
聖人瞧了她一眼:「你娘家與袁監使也算是親眷,袁二郎娶的是你雲家哪一房的娘子?」
雲貴妃心一顫,不料聖人居然會說起這個來,只得強笑著道:「是江東雲氏的娘子,只能算是遠親。」
江東雲氏並不得勢,行事也算低調,若不是溧陽侯府和長安雲氏本家扶持著,早已沒落,可是袁二郎娶雲氏女也並不曾張揚,聖人卻連這樣的小事都知道了。
雲貴妃不知怎麼,心頭有種不祥的預感,不由地朝著袁瑢望過去,指望著這個老傢伙給點提示,奈何袁瑢此刻在聖人跟前是半點不敢輕舉妄動,只是躬身低著頭等候吩咐。
「今日禮部尚書姚嵐上書,皇后病倒,想讓你繼續代掌鳳印,主持元日大朝會。」聖人語氣平淡,「你怎麼想?」
雲貴妃的心噗通亂跳,先前的那點擔心害怕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全都消失了,只剩下壓抑不住的歡喜,臉上卻不敢表露,倒是蹙了眉,憂心忡忡地道:「聽說皇后娘娘病了,也不知道如何了?」
聖人卻是盯著她:「你可願意代掌鳳印,主持大朝會?」
主持大朝會那是國母才能有的榮耀,便是從前皇后告病的時候,也是皇后坐在上席,她在下面幫著打點,從未有過這樣的榮光。
她眼中的歡喜再也壓抑不住了,抬頭脈脈含情望向聖人:「願意為聖人分憂。」
聖人卻慢慢露出一絲冷笑,指了指殿中的袁瑢:「他說皇后的病是客星危害,還將有災禍,你說該如何才好?」
雲貴妃眼中閃過一抹惡毒,卻是一臉驚嚇:「真是如此?難怪上一次在普寧寺……既然是禍害便留不得,為了娘娘的身子,為了大周社稷,還是要早日除了這禍害才是。」
她的話說完,聖人卻是沉默了,一言不發盯著她好一會,直到她被盯得有些發毛,暗自思量自己沒有說錯什麼的時候,才聽聖人道:「劉伏安,把他帶下去。」
指著的是袁瑢。
進來的劉伏安身後跟著幾個仗劍著甲的金吾衛,上前一把將袁瑢按住便往外拖,嚇得雲貴妃花容失色:「這……這……」
袁瑢也是面如土色,哀聲喚著:「聖人,聖人饒了臣……」
聖人卻是冷冷笑著:「朕當年信了你的話,險些害了皇后與怡寧!」
如同晴天霹靂,雲貴妃僵在那裡,一股徹骨的寒冷從心裡生出來,手腳都有些發軟,險些跌坐在地上,還是穩了穩心神才顫巍巍開口:「聖人這是說什麼?」
聖人轉臉望向她,面上平淡無波,只有冷漠:「客星危月是在三月,他居然敢大膽隱瞞兩月余,在皇后生產之時才奏報,為的不就是告訴朕怡寧是災星臨世嗎?」
他慢慢坐直了身子:「朕記得當年皇后與你同有身孕,還時時不忘照拂你,最後也是在去延嘉殿探望你跟萱娘的時候動了胎氣,以至於早產月余,可是如此?」
陡然聽聖人提起往事,雲貴妃不由地冷汗直冒,有些發顫地道:「是,只是……」
聖人卻根本無心聽她分辨,冷笑著接著道:「明淨也是溧陽侯府培養的人,放在普寧寺多年,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夠用上,真是用心良苦,只是不知道溧陽侯府還在哪些地方安插了自己的人,這太極宮裡是否也有不少?」
這句話的意思極為重,若是坐實了溧陽侯府在宮中安插親信,暗中指使明淨做出了普寧寺的事,那麼便是重罪,就算是闔府問罪都是應當的。
雲貴妃再沒有了半點僥倖,噗通跪倒:「聖人明察,我不曾做過呀,溧陽侯府也不曾做過,明淨早已不是溧陽侯府的人了,就是先前的司天監也不是,不是……」
可是她的不是說的發虛,聖人連袁二郎娶了雲氏女都已經知道了,想撇清楚怕不是那麼容易得了。
她只能咬牙堅持說下去:「當年的事我也不知道,娘娘生怡寧公主時的確是難產,生下來也是重病不起,此次普寧寺的事必然也是有預兆,不然皇后娘娘豈會昏迷不醒,還請聖人千萬不要被蒙蔽才是。」
聖人臉上的憤怒之色毫不掩飾:「你還敢拿怡寧說事,還想將這些推到怡寧身上?」
他從牙縫裡一字一句擠出來:「怡寧如今也已經昏迷不醒,你還敢說是她害了皇后?!」
李麗晗也昏迷不醒?雲貴妃大驚失色,她全然不知道這件事,還以為只有皇后病了,想要把這件事再落在李麗晗身上,也便可以將普寧寺的事洗清楚,可是沒想到……
她千算萬算,卻漏算了李麗晗,獨獨沒想到李麗晗不再是那個任由她擺布的了,於是功虧一簣,聖人如今怕是絕不會再相信她的話了,連同袁瑢、姚嵐這些精心的布局,也都毀了!
她蒼白著臉,想要再替自己辯解兩句,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說,聖人分明是追查已久,可笑她還以為這是自己再掌六宮的機會,一切都成了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