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曉敏離開窮得叮噹響的楊家的時候,留下了自己這兩年攢下來的一些金銀,只不過還是給自己留了一些。畢竟她若是要決定爭寵,沒有銀子傍身是萬萬不能的。
楊曉敏在鎮南侯府里兩年,也得了一些賞錢,每個月有五兩的月例銀子可以拿。原身是個內向的,一向不出門。更不會打扮去招世子喜歡,因此銀子也攢下不少。
只不過楊曉敏在心裡暗暗嘀咕,這原身本是不出門的,卻跟著柯姨娘去賞花了,結果得了風寒死翹翹了,這個柯姨娘也是奇怪,既然是她約了人家賞花,人家生了病,竟然從來沒有來瞧過?
但是更加奇怪的是,原身的這段記憶卻不清晰了,更不知道當天去賞花發生了什麼,因此楊曉敏覺得怕是只有去柯姨娘那裡才能找到答案了。
楊曉敏的小轎子方才入了鎮南侯府側門就有人回稟了姚氏,姚氏正抓著一隻蜜橘小心翼翼地剝,剝好了塞進一個女童的嘴裡。
唔了一聲算是回應,又塞了一瓣蜜橘卻停了下來,「楊氏家裡有喪,吩咐下去今年的秋衣拿些素色的緞子過去給她挑選。」
「夫人仁慈,連這些都為楊姑娘想好了。」馬媽媽說道。姚氏不吭聲,半晌才說道:「芍藥有芍藥的艷麗,只是看得久了,難免不會覺得茉莉清新。」
馬媽媽眼睛一亮,立即會意,京中盛傳楊玉兒是楊柳仙兒,是因為其腰肢纖細,堪稱「盈盈一握」,所以稱「楊柳」,更因為其姿容秀麗,因此有文人墨客也將之比作「出水的芙蓉」。
這原本是稱讚的話,但是姚氏厭惡這柳玉兒,不肯夸楊玉兒,所以將其比作妖艷無格的芍藥。
「夫人說的是。希望楊氏能明白夫人的良苦用心,不然,咱們還有水仙,梅花哩。」
姚氏淡笑不語。
「娘,你瞧瞧我寫的如何?」這時,一個女童稚嫩卻帶著些許驕傲的聲音傳來,頓時把主僕兩人的思緒給打斷了。
姚氏卻沒有生氣,低下頭看了看,不由點了點頭,卻見是一個極大的「勤」字。一筆一划,雖然筆力略顯不足,但是寫的極其工整。
鎮南侯府經歷過一次沒落,因此格外講究一個「勤」字,家訓更是將「勤謹恭思」都寫了進去。
少爺小姐們開始識字的時候也是必須要認識家訓的,而這四個字筆畫不少,更加成了少爺小姐們練字的首選。
那女童看上去不過□□歲,長著一張圓臉,與姚氏有著六七分的相似,只不過年紀還小,倒是比姚氏這張威嚴的臉看上去要活潑許多。
只見她額頭眉心之處點了一點嫣紅的硃砂痣,更給她增添了幾分嬌俏。此時正滿心歡喜的等著姚氏的誇讚。
「哎喲,七小姐這字兒寫的真好,照老奴看,比夫人小時候那會兒寫的還好哩。」馬媽媽是姚氏的奶娘,從小就在姚氏身邊,兩人說是主僕,卻勝似母女,情分非比尋常。
再加上馬媽媽忠心自是不論,也會討姚氏歡心,更懂得姚氏的心思。果然,女童和姚氏聽了頓時笑了起來,「娘,媽媽說我的字比你的好哩。你服是不服?」
「服,哪敢不服?」姚氏笑著說道,逗得女童咯咯直笑,又繞開了姚氏的懷抱,一本正經的說道:「母親別鬧,女兒還要繼續練字。」
姚氏一邊感慨小女兒好學,一邊又是心疼小女兒,心裡糾結的不得了,只不過她到底知道女兒好學是好事,因此吩咐了身邊的丫鬟給七小姐準備蓮子百合糯米粥,待會兒餓了可以喝。
說道:「你姐姐五歲便在家學學習,你因為得了天花晚了兩年,不過娘知道娘的小囡聰敏,卻不要熬壞了身體。」
「是,謹聽母親教誨。」七小姐秦世惠恭敬的放下筆,認真說道。
姚氏滿意的點了點頭,卻見春鴛急急忙忙的沖了進來,「不好了,夫人。」馬媽媽見姚氏眉頭一皺,立時喝斥道:「有什麼事情,沒看見七小姐正在練字嗎?」
春鴛自知失言,趕緊低下頭,姚氏轉身看了一眼乖巧的小女兒,對她笑了笑,領著春鴛及一乾的丫鬟到了花廳。
春鴛連忙跪了下來,「夫人不好了,世子夫人自縊了!」
「什麼?」姚氏連忙站了起來,只不過姚氏在鎮南侯府主持中饋多年,早就練就了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了,立即道:「大夫請了嗎?」
「已經請了,世子夫人已經救下了,只是現在還在昏迷中,大夫說是憂思過重,肝火大噪,若是再晚一刻就不行了。」
「阿彌陀佛,菩薩保佑!」馬媽媽連忙念了一句,聽到齊氏沒事,姚氏也鬆了一口氣,他們這樣的人家,正室夫人都是朝中大員家的女兒,連襟親戚關係盤根錯節,錯綜複雜,若是齊氏真的在鎮南侯府出了什麼事情,那跟禮部尚書家的梁子也就結下了。
齊氏是禮部尚書的嫡女,當初相看的時候姚氏覺得這姑娘心思慧敏,溫柔大方,哪裡知道竟然看走了眼,娶了過來竟然是個小肚雞腸膚淺善妒之人。
只是鎮南侯府斷沒有無故休妻的先例,要不然那麼愚蠢的兒媳婦兒姚氏都想一巴掌直接拍死她,然後讓兒子休掉。
雖然說自己兒子不爭氣,偏要寵著個什麼「楊柳仙兒」,但是但凡是有點頭腦的都知道,若是抓不住丈夫的心,倒不如趕緊想辦法生個兒子。日後守著兒子當個老夫人,日子過得豈不暢快?姚氏自己當年就是這樣的。
姚氏與鎮南侯原本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年少夫妻感情格外和順恩愛,只不過因為多年無子,老夫人李氏強行給納了一房姨娘李姨娘開始,夫妻感情出現了裂痕。
姚氏要強的性子與丈夫也是漸行漸遠,好在她不是個傻的,後來那李姨娘進門之後,她就連續生了兩個兒子,兩個女兒,把自己的地位給鞏固的穩穩的。
雖然後來丈夫又納了兩房妾侍,但是姚氏已經想開了。根本就不在乎。
哪裡知道自己這個好兒媳婦兒齊氏偏生想不開,因為丈夫寵愛那個楊柳仙兒的事情一直跟自己丈夫對著幹,現在丈夫人不在,心不在,孩子也沒有。
姚氏是明也勸,暗也勸,可惜這孩子愣是不開竅。漸漸的,姚氏也對這兒媳婦兒的智商失去了信心。
因此這才有了栽培新人的想法。只不過原本這個栽培的對象並不是平日裡十分低調的楊曉敏。
因為楊曉敏低調,幾乎沒有存在感,後來姚氏想到這件事情的時候楊曉敏剛好生了病,姚氏也是臨時起意,善心大發。
後來發現這個丫頭知恩圖報,並且對幾個姨娘也是不卑不亢,再加上做了一手的好面膏,漸漸的也就對她起了幾分栽培的心思。
「人沒事就好。」想到此處,姚氏原本想要去看看齊氏的心思也淡了,只不過作為當家主母,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她若是不去看不合適。
可姚氏偏偏不想看到齊氏那張怨婦臉。便皺眉道:「你且先帶著老參和血燕過去看看,我稍後就去。」馬媽媽連忙道是。
馬媽媽是姚氏身邊的體面人,若是姚氏不去,派了馬媽媽過去也是一種重視。馬媽媽去了之後又回來說世子夫人醒了,一直哭,如何如何哭訴,姚氏聽了心煩,但是還是強忍著去見了齊氏。
那齊氏見了姚氏,當即又嚎啕大哭起來。姚氏強壓住心頭的不喜,既然來了,表面上還是要裝作關心的模樣。
畢竟這齊氏房裡的丫頭一般是禮部尚書府帶來的,齊氏被姚氏安慰了一通才躺回去睡了。姚氏離開後聽說兒子一直不去正房看齊氏,心裡也有些生氣。
齊氏再是愚蠢,你也是正妻,正妻差點上吊死了,你還跟個妾侍混鬧算個什麼樣子。因此親自壓了世子秦進燁去看了齊氏。秦進燁不過進門看了一眼,就有丫鬟把他給叫走了,說是柳姨娘頭疼又發作了。
姚氏氣得直咬牙,這個柳氏真是越來越囂張了,第二天據說是夫人姚氏拿了娘家定國公府的手牌親自請了御醫來給齊氏看病,順便也看了看柳姨娘。說著柳姨娘的頭風皆是因為見到世子情緒波動引起,治療期間,兩人不宜見面。
若是其他的大夫秦進燁自然會以為是母親的把戲,但是宮中的太醫不會說假話,因此兩隻小鴛鴦淒悽慘慘的話別,約定等柳氏的病好了再相聚。
這些事情還是後來紅梅斷斷續續從別人口中聽來轉述給楊曉敏聽的,楊曉敏只想說,論寵妾滅妻,這齊氏是上輩子做了什麼缺德的事情才嫁了這麼個丈夫。
全然忘記了她自己也一樣。這個世界上最悲催的三件事情:第一件事情是妻子心裡愛的是別人;第二件事情是丈夫心裡愛的是別人;第三件事情是明明相愛的兩個人不能在一起。
好吧,這是前世她的死黨,一個還沒大學畢業就整天想結婚的結婚狂的口頭禪。沒有想到她這一世就撞到了這其中一件最悲催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