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湘不知道哥哥和娘親在房間同表哥、表嫂里聊了些什麼,只是再見他們出來時,大人們的情緒似乎是好了一些。愛字閣 m.aizige.com
鄭令意讓綠濃分了一半的香梨給蘇氏帶回去,陸湘摸了摸那些大如鵝蛋的香梨,又仰著頭問:「嬌嬌也可以帶回去嗎?」
吳罰垂眸睇她一眼,道:「可不要得寸進尺。」
眾人都笑了起來,只有陸湘不大高興的樣子。鄭令意在她的脖子上撓了撓,陸湘還憋著不肯笑。
「這孩子,怎麼越大越不懂事了。」蘇氏有些不好意思的說。
鄭令意想了想,對陸湘道:「嬌嬌是我姑母送給我的,若下回她家的狗再產仔了,我去給你要一隻,好不好?」
「當真?」陸湘頓時高興起來。
鄭令意點點頭,又嚴謹的說:「可我不能保證這小狗什麼時候能生下來。」
大人肯認真的對孩子說一句這樣的話已經是難得了,陸湘心裡懷著一個期待,已經滿足了。
蘇氏看著鄭令意的肚子,感慨道:「再過幾個月就能見到這個小傢伙了。」
鄭令意淺笑著撫了撫肚子,道:「還要謝謝舅母替我賣這個面子,我知道她老人家已經許久不做穩婆了。」
蘇氏的姨母只是在當年家中落魄時做了幾年穩婆,近年來除了親友間,再沒人請得動她。
蘇氏連連擺手,道:「這算個什麼,我這姨母打小就疼我,我三個孩子都是她接生的,各個順當。你別怕,再過幾個月,我就同湘兒一道過來陪你住幾日。」
「多謝舅母。」吳罰深深作揖,腰彎到一半就被陸致給架了起來。
吳罰低頭看看陸致擱在自己腰上的手,臉上的表情很是難言。
「哥,我還是擔心。」陸致皺眉道。
吳罰把他的手掰開,道:「擔心有用?回家歇著去吧。」
蘇氏拽過陸致,道:「你哥都這麼說了,你還囉嗦什麼,來,湘兒,咱們回去了。」
三人走到門口時,蘇氏又忽然偏首睇了吳罰一樣,方才不過故作輕鬆,擔憂仍在眼底。
吳罰對她點點頭,雖然只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卻令蘇氏放心不少。
「你肯定書局無事?」兩人回到內室後,鄭令意輕聲道。
「世上萬事無絕對,不過,」吳罰喝了一口茶,看來是真不怎麼急迫,「十之八九會無事,說不定……
「說不定什麼?」鄭令意好奇的追問。
吳罰卻又變了主意,搖搖頭只道:「也不一定,我雖替皇上做些小小差事,可從不深究聖意,雖然有時顯得愚鈍,可關鍵時候,卻是保命之法。」
鄭令意的手在吳罰掌心猛然一縮,吳罰緊緊的握了握,道:「放心,我自以你為先,以自己的性命為重,榮華都往後頭排。舅母家的事情,我會打聽一二,不過還是靜觀其變為上,當今皇上的心思可不比老皇上的淺。」
鄭令意牢牢的盯著吳罰,像是怕他忽然的消失了。吳罰不喜歡說自己在外頭辦的事情,但鄭令意只要問,他總是會說的,可鄭令意也感受到了他的不喜,很少追問,略略知道些皮毛就是了。
日子一日日的過去,院裡的海棠謝了,來了花匠挖了兩棵多餘的,在秦二娘的指導下包了根,一路浩浩蕩蕩的送到吳家去了。
那個光禿禿的缺口也只空了半日,就被秦二娘用一叢叢的薄荷給填上了。
鄭令意坐在廊下看她忙活,道:「這時節種薄荷,能活嗎?」
秦二娘蹲在泥地里,擦了擦在下巴上滾成一串珍珠鏈子的汗珠,道:「小人瞧著今年的天涼的慢,能活!供大家沖個清清涼涼的澡是沒問題了。」
薄荷長了一季,夏末的時候又換上了紫茉莉,這種花只開一季,但很皮實,好養活,花朵兒小小的,嫩嫩的,得細看才能賞出韻味來。
除了正屋邊上的花花草草,花園裡更是秦二娘的天下了。
她那個羞怯的小女兒不常在人前露面,只是鄭令意近來聽從蘇家姨母的吩咐,每日散上一個時辰的步,總能在花園裡遇上這個神色怯懦的小女孩。
「夫人。」她很規整的行了禮,卻矮下身子,飛快的消失在花叢里。
「這孩子,怎麼這麼怕見人呢?」鄭令意還想將她頭上的一根雜草摘下,卻也沒了機會。
「二娘同我說,這丫頭被她爹擱在荒地里等死,生挨過了一個晚上,等二娘找到她的時候,丫頭都嚇得好幾個月不說話,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這個緣故。」綠濃為鄭令意解釋道。
鄭令意目露憐憫之色,嘆道:「女子命苦啊。」
「遇上了二娘,又遇上夫人你,這丫頭的命倒也不算苦了。瞧瞧來咱們這幾個月,長高了多少呀,小臉都圓乎了。」綠珠見鄭令意有些郁色,連忙打趣道。
等到紫茉莉也謝了的時候,鄭令意的肚子已經高高的隆起。
蘇氏帶著陸湘住進了吳宅里,鄭嫦嫦也來的愈發勤快,沈沁卻是來不了了,原也是有了身孕,只是月份還小,不敢斷然的聲張。
蘇氏為娘家的事情足足擔憂了好幾個月,一直只聞雷聲大,不見雨滴落,一直放不下心苦熬著,鄭令意眼睜睜瞧她人都憔悴了許多。
前月里,忽然有一門宮內的生意找上門來,嚇得蘇家人來不及通過蘇氏,自己就來找了吳罰。
吳罰讓他們接了這生意,蘇家人躊躇了半天,才誠惶誠恐的接了,一下有了這御用的名聲,生意頓時好了不少,悄悄從家中抱出去養的小孫兒,也抱了回來。
縱然君心如淵不敢測,這京里的人也懂皇上的意思了,幼龍長成早有龍嘯九天之意,連攝政王都容不下了,那還有老鳳展翅的餘地呢?
王妃宋稚因著陳家的聯繫,斷斷續續的也與鄭令意見過幾面,她性子隨和,人說話也有趣兒,除了頭一回在她跟前碰了個釘子外,鄭令意其實是很喜歡她的,有心同她親近,又恐旁人說她媚上討巧,所以也不敢表示太過。
得知鄭令意有孕後,宋稚送了她一些小玩意,都不是什麼貴重的,正因為如此,反叫鄭令意覺得親近。也不知是不是顧忌吳罰眼下的身份,宋稚是借了沈沁的手轉贈的。
鄭令意心裡喜歡,可也不敢聲張,悄悄讓人謝了,返贈了她自己手刻的香印一對。
吳罰看著她擺弄著宋稚所送的那些東西,忽然開口道:「四弟要回來了。」
鄭令意驀然抬頭看他,道:「軍中之人,回來總要有個說法,他是為何?」
「帝後大婚趙家是皇后外家,皇后的爹趙辭將軍雖回不來,但她的哥哥趙冽會回來,四弟如今就是在他手下做事。」吳罰說著,也看不出什麼太特別的情緒。
大概也是不知道吳聰經這幾年的軍中生涯,心性可掰過來了?還是如故?亦或更加走偏了呢?
「聽說王妃的妹妹深受皇上喜愛,而且出身與皇后也是不相上下,怎麼只是貴妃,而沒有皇后之尊呢?」鄭令意孕中許多事情做不得,也多了幾分愛聽旁人閒話的心思。
「王爺如今與皇上關係如此僵硬,而且王妃的父親又在西境擁兵多年,雖然皇后母家亦從軍,但趙辭駐軍之地封雪城總是亂象叢生,遠不及西境平定多年。在西境,可謂是只知宋家軍,而不知皇上乃何人。你覺得王妃的妹妹可以摒除這些阻礙,依舊與皇上親密無間嗎?」
吳罰的話讓鄭令意一愣,她稍稍帶入一下那個深宮女子的處境,只覺遍體生寒,竟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吳罰環視四周,窗門皆是嚴嚴實實的,不知道這寒從何來,也只能給鄭令意添上一件外衣。
宋稚其妹在深宮的景象不知怎的讓鄭令意想到了鄭雙雙,她許久沒有這個妹子的消息了,讓人拿了點心去府上看她,也被拒之門外,綠珠將點心遞進去,人還沒上馬車,空空的食盒子就被丟了出來,裡邊的點心讓小廝們瓜分乾淨了。
鄭令意每每想起,心都要碎成片了。
也正是因為這樣,她在生產前都不想再去碰這個釘子了,免得心裡不舒服,動了胎氣。
鄭嫦嫦應該也有試過,肯定也是不怎樣,不然的話,她早就同鄭令意分享消息了。
這幾個月里,苗氏倒是來過兩趟,鄭令意總想著問她關於鄭雙雙消息,可苗氏卻也說不出個什麼,只說都好,再問魯氏有沒有給鄭雙雙相看人家,苗氏說有這個意思,再問是哪幾戶,苗氏卻也不知道了。
苗氏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只是經過上回,魯氏早就防著她了,她哪裡還能聽到消息呢?
從宋稚其妹想到鄭雙雙,又想到苗氏,鄭令意不由得喃喃道:「嫂嫂最近怎麼都不來了?」
鄭令意私下裡口中的嫂嫂,不是吳家那幾個,就是指的苗氏。
高曼亦從沒來過,萬圓圓前幾日剛來過,那她所說的,定然是苗氏了。
「你若想見她,不如叫莊子上的那個婢子遞消息給她兄嫂,費些銀子罷了。賭鬼見了銀子,沒有什麼事情不肯乾的。」吳罰給鄭令意出主意。
鄭令意勾唇一笑,道:「以彼之道還治彼身,吳大人還真是夠狡猾的
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