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對英美宣戰後,租界和香港都成為不安全的所在,此前為躲避戰禍寓居在香港的大批民國高官名人的安全成為重慶政府的頭等大事。
重慶,珊瑚壩民航機場,一群人翹首以盼,等待親人歸來,陳子錕和姚依蕾也在其中,岳父母姚啟楨夫婦就在這趟航班中。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冷風吹過空蕩蕩的機場跑道,所有人凍得瑟瑟發抖卻依然緊盯著天際,忽然一個黑點出現在雲端,眾人歡呼雀躍,來了。
香港飛來的「空中行宮」號降落了,迎接人群圍上去,卻被一隊憲兵驅逐開來,幾輛黑色大轎車徑直開上跑道,停在舷梯下面,先下來的孔祥熙夫人宋靄齡以及她的一對兒女,其中一個身材矮小卻穿著高筒馬靴的小傢伙,趾高氣揚旁若無人,大概就是傳說中孔祥熙最頑劣的女兒孔令俊了。
隨後下機的是十幾個管家傭人和大量箱包行李,最後還有一群洋狗。
孔夫人的隨員下完,其他客人才下機,不過只有區區七八個人,只帶隨身行李,穿的還是適應香港季節的衣服,一下飛機冷的打噴嚏流鼻涕。
「爹地媽咪怎麼不在飛機上。」姚依蕾抓住了陳子錕的胳膊,滿臉都是憂色。
其他人則拉住飛機上下來的旅客詢問為何很多預定坐這次航班的人沒來,那些旅客忿忿不平的講起在香港登機時的經歷,令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原來按照本來計劃,飛機是要坐滿下野政客與商界名流的,先登機的是宋靄齡一家,孔二小姐為了給狗騰座位,把當年的南天王陳濟棠夫婦趕了起來,陳濟棠當年雄霸兩廣,是和蔣介石分庭抗禮的人,豈能受此折辱,於是和孔二小姐吵起來,這下可好,惹怒了孔令俊,喝令保鏢強行將陳濟棠夫婦趕下飛機,親自霸在機艙口把守,把孔家的丫鬟傭人老媽子連帶行李全都搬上來,據說行李中還有一個專用馬桶,這些物件把飛機擠得滿滿當當,其他旅客自然上不來。
而這些無法登機的旅客中,就有姚啟楨夫婦。
大家本分悲憤莫名,卻敢怒不敢言,轉臉看去,身穿裘皮大衣的宋靄齡正和一臉諂媚之色的機場主任在汽車旁說話呢,孔二小姐牽著兩條高大健碩的猛犬,穿著馬靴的兩條腿叉開站著,不可一世。
孔祥熙當過行政院長和財政部長,又是孫中山和蔣介石的連襟,可謂權傾朝野,富可敵國,俗話說宰相門口七品官,他家的狗都能享受到比陳濟棠還高的待遇,誰敢說個不字,但陳子錕不認他這一套,當場破口大罵:「操你娘的孔祥熙,禍國殃民,該殺,該殺,該殺。」
姚依蕾嚇得花容失色,猛拉他的衣袖:「他們還沒走呢。」
旅客們也都驚訝萬分,心說誰這麼大膽,居然敢在大庭廣眾之下當著孔夫人和孔二小姐的面辱罵孔祥熙,這不是嫌命長麼。
果然,宋靄齡和孔令俊都聽見了罵聲,孔夫人到底涵養高些,沒有當場發飆,孔令俊可沒那麼好的脾氣,平日裡只有孔二小姐欺負別人,今天居然有人主動罵上門來,到讓她有些欣喜,終於可以有個名正言順的機會斃人玩了。
孔令俊牽著兩條比特犬走上去,叉著腰冷著臉掃過眾人,操著公鴨嗓問道:「誰罵我爹。」
「老子我。」陳子錕挺身而出,居高臨下看著孔二小姐。
「你有種就當著我的面把話再說一遍。」孔二小姐道,幾個保鏢遠遠的望著這邊,二小姐不發話,他們暫時不會過來。
「我說的是,操你娘的孔祥熙,聽明白麼,就是說,操你奶奶,孔二小姐。」陳子錕慢聲細語的解釋給她聽。
孔令俊當場就爆了,鬆開狗繩大喝一聲:「咬他。」
兩條通人性的比特犬早就躍躍欲試了,大嘴裡閃爍著獠牙和涎水,主人放開繩子的一瞬間,它們就撲了出去,目標是陳子錕的咽喉。
驚叫聲四起。
說時遲那時快,陳子錕使出多年未曾示人的佛山無影腳,迅如閃電的一擊之下,即便是武林高手實打實的挨一下也要受重傷,遑論兩隻畜生,兩條狗飛出去老遠,嗚咽幾聲,狗嘴裡噴出一股黑血,死了。
孔二小姐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來了,既心疼愛犬,又出離憤怒,眼前這個男人太猖狂了,居然敢當面殺死自己的狗。
保鏢們圍了上來,虎視眈眈,只等孔二小姐一聲令下。
陳子錕從容不迫的解開大衣扣子,露出腋下的槍柄來,征戰多年的猛將在臨戰狀態下散發出的凜冽殺氣讓保鏢們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
機場主任也跑了過來,忙不迭的勸架:「二小姐息怒,陳總司令息怒。」
孔令俊雖然無法無天慣了,但是絕非沒有腦子的蠢貨,知道什麼人能欺負,什麼人不能欺負,眼前這位漢子敢在機場開槍,肯定是位高權重之人,一殺了之的話,怕是要給爹娘帶來一些麻煩。
更重要的一點是,對方身手極為利落,真打起來未必能占到便宜。
「你是誰。」孔二小姐質問道。
「回家問你三姨夫去。」陳子錕挽起驚慌失措的姚依蕾,揚長而去。
孔二小姐七竅生煙,幾次想拔槍從背後把他打死,但是總覺得這男人背後似乎生著眼睛,貿然拔槍,怕是自己先死。
宋靄齡走了過來,看到血泊中的兩條狗,心疼的直搖頭。
孔令俊道:「媽咪,那人是誰。」
宋靄齡道:「陳子錕,你舅舅的好朋友。」
孔令俊念了好幾遍,將這個名字牢記心間。
……
委座臨時官邸,宋美齡回到臥室,孔令俊撲過來摟住姨媽,先撒了一會嬌才道:「姨媽,有人欺負我。」
「我們的詹妮特不去欺負人就是好的了,怎麼會被別人欺負。」宋美齡笑道。
「真的,他把薩利和傑克都打死了,當著我的面動的手。」孔令俊眼淚都流出來了,想到當時的情景,委屈的泣不成聲。
宋美齡這才認真起來:「是誰這麼大的膽子。」
「是一個叫陳子錕的人,姨媽,你一定要幫我出氣啊。」
「是他……」宋美齡猶豫起來。
「姨媽,怎麼了,他很厲害麼,您也怕他。」孔令俊察言觀色,覺得不妙。
宋美齡勉強笑笑:「這裡面一定有誤會,陳子錕是姨媽幾十年的老朋友了,怎麼會欺負你呢。」
孔令俊急了:「我媽咪也在場呢,你不信可以問她,對了,陳子錕還罵我爸爸來著。」
宋美齡是什麼人,豈能偏聽一面之詞,敷衍道:「好了,你剛從香港回來一定很累,早些休息,這件事姨媽會幫你問問的。」
「嗯,姨媽一定要幫我報仇啊。」
哄走了難纏的外甥女,宋美齡拿起電話想打給陳子錕,想了想卻又放下了,來到蔣介石的辦公室,見他正在伏案工作,走過去幫他按摩著雙肩:「達令,有什麼好消息。」
蔣介石站起來,嘆口氣,拿起茶几上的《大公報》摔在宋美齡面前:「看看這幫記者幹的好事。」
宋美齡定睛一看,正是大姐的負面消息,說什麼宋靄齡的洋狗占了陳濟棠的座位,導致許多政要滯留香港,可能會落於敵手云云。
蔣介石道:「抗戰正在緊要關頭,這些記者只盯著陰暗面,就不會多報道一些前線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跡,我看是要讓戴笠好好調查一下了,還有你那個大姐和外甥女,也是喜歡添亂的角色,簡直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宋美齡全明白了,柔和的笑笑:「事情怕沒這麼簡單,大公報是cc派控制的,二陳和大姐夫素來不和,怕是想藉機生事,至於詹妮特,已經有人教訓過她了。」
「哦,是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陳子錕,據說他在機場宰了大姐家的兩條狗。」
「殺人了。」蔣介石眉頭一皺。
「不是,是真狗,子錕性子烈,詹妮特碰上他活該倒霉,這孩子,也該有人管管她了。」
蔣介石沉吟片刻道:「陳子錕這是借題發揮啊,我知道他心中對我不滿,他是不明白我的苦心,中國不會亡於日本,但會亡於**啊,他既然同情**,就再坐幾年冷板凳吧,等想清楚再說。」
……
陳子錕回到家中依然余怒未消,岳父母年齡大了,身邊又沒人照應,萬一有個三長兩短,這筆帳該找誰去算。
姚依蕾卻替丈夫擔憂,招惹了孔祥熙可不是好事,那孔二小姐更是兇悍跋扈之輩,據說當年在南京開車橫衝直撞,把攔路交警一槍打死,後來也不了了之,惹上這號人,不值得。
如今陳子錕沒權沒兵,孤家寡人一個,拿什麼去和人家斗。
鑒冰和林文靜聽說以後也很擔憂,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建議陳子錕找人說和,冤家宜解不宜結。
陳子錕冷笑:「我堂堂陸軍上將,還怕她一個小丫頭不成。」
夏小青也道:「對,大不了魚死網破,咱們去延安投**去。」
眾人被夏小青的驚天言論嚇壞了,姚依蕾忙道:「可別亂說,小心隔牆有耳。」
忽然外面傳來爽朗笑聲:「我已經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