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士 第一千一百九十五章炎熱一夏

        <p class="pdp">    平原如猛虎，暴跳於烈日之下。

    </p><p class="pdp">    在白亮的光線下，所有的一切都仿佛融化了，在這片廣闊的原野上靜靜而不可阻擋地流淌。

    沒有風，那耀眼的光看得久了，竟是陣陣發黑。

    </p><p class="pdp">    沒有風，已經一整天沒有風了。

    就連灰塵也沉重落下，積在官道上、田野里、樹葉上、帳篷頂上、頭盔上、鎧甲上。

    </p><p class="pdp">    戰馬的汗水一陣一陣地涌著，轉眼，那一身皮毛就如同緞子一樣地晶瑩。

    </p><p class="pdp">    孫元和高傑只披著一件單衫，敞開了，露出被太陽曬成小麥色的，飽滿的胸肌。

    </p><p class="pdp">    如此地優美，穿越到明朝之後，成天在戰場廝殺，時刻處於生與死的威脅之中，武藝是一刻也不敢落下。

    經過將近十年的不間斷的體能訓練，此刻的孫元正處於一生中體能的顛峰，身材高大、健壯，身上看不到一絲贅肉。

    </p><p class="pdp">    感覺到自己身體內澎湃之力，看了看身上無數的刀傷箭傷所留下的疤痕，孫元回想起自己剛穿越到這片時空時，他還是一個身材孱弱的少年，心中突然有些感慨。

    </p><p class="pdp">    看著前方在陽光下被曬得奄奄一息的多鐸老營，孫元捏了捏拳頭，自己被老天爺送到這裡十年，等得不就是這一刻嗎？</p><p class="pdp">    挽狂瀾於即倒，重整舊山河，讓漢民族重新屹立在世界之林。

    為了這一刻，即便吃再多的苦，也是值得的。

    </p><p class="pdp">    陽光下，對面的建奴老營依舊看不到一絲活氣，只一道道黑煙不住升起，筆直地同藍花花的看不到一絲雲彩的天空連在一起。

    </p><p class="pdp">    「那是建奴化人場的煙火，某已經觀察過了，敵營中的火已經兩天沒有熄滅過。

    」高傑接過兒子高元爵遞過來的棉巾在額頭上擦了擦，白色的汗巾瞬間變成了黃色：「實在是太臭了，據說敵營里已經起了瘟疫，估計多鐸已經到了再挺不下去的時刻。

    穎川侯，是不是可以發動總攻了？」</p><p class="pdp">    孫元笑道：「正要商議此事呢！」</p><p class="pdp">    正說著話，高元爵畢竟是個小孩子，實在是忍不住熱，從身後的衛兵手裡接過一碗冰鎮酸梅湯，咕咚咕咚地就牛飲起來。

    </p><p class="pdp">    聲音實在太大，高傑大怒，回頭呵斥：「小畜生，看你這孤寒樣，坐沒坐相，站沒站相，我和穎川侯也不在這裡曬著，你就挺不住了？」</p><p class="pdp">    高元爵素來畏懼父親，被高傑一聲呵斥，嚇得小臉發白，手一顫，酸梅湯掉下馬去，潑了一地。

    </p><p class="pdp">    高傑還不肯罷休，抬起手就要一巴掌抽過去。

    </p><p class="pdp">    孫元：「一個孩子而已，興平伯打什麼呀，孩子是用來疼愛的。

    」他的骨子裡畢竟是個現代人，對於體罰孩子那一套，一向看不上。

    加上軍務繁忙，和兒女都是聚少離多，更談不上教導。

    見了面，更多的是慈愛。

    </p><p class="pdp">    高元爵才多大點，十四歲有吧，高傑的力氣又大，這一巴掌下去不將這小孩子的牙齒抽掉兩顆才怪。

    </p><p class="pdp">    高傑眉毛一揚：「穎川侯，高某管教孩子，還望你不要過問。

    所謂黃荊條子出好人，這孩子就得多錘幾頓，錘得多了，才能成為一塊好鋼。

    」</p><p class="pdp">    看到高元爵一張小臉上看不到一絲血色，想起高傑的殘忍和兇悍，孫元的怒氣涌了上來，淡淡道：「興平伯，你兒子如今可是送到某人這裡來讀書的，將來還有可能是我的人，要管教自有他的先生，自有我揚州鎮的規矩，還請英吾你不要過問。

    」</p><p class="pdp">    說句實在話，今天的他和高傑的火氣都有點大。

    </p><p class="pdp">    今日，高傑和邢夫人、高元爵一家三口一道跑到孫元老營。

    一來，對多鐸大軍的包圍圈正式合攏之後，各鎮總兵官、軍地相關官員都該聚一次，統一思想，商討下一步的對敵作戰行動，也就是敲定對敵發起總攻擊的日子。

    對於拿下只剩一口氣吊命的多鐸，孫元自然是信心十足。

    可怕就怕廬鳳軍和秦軍不給力，不能壓住瘋狂突圍的建奴，讓多鐸破開一道缺口朝西逃竄進入湖廣或者河南。

    真那樣，到時候建奴禍亂湖廣、河南，正要追剿，卻要大費周章。

    </p><p class="pdp">    因此，孫元就讓名義上的暫代史可法的總督天下兵馬的兵部尚書招集個鎮軍事長官，揚州城中的官員到自己老營聚會商討。

    </p><p class="pdp">    反正，一句話，馬上就要發起總攻，大家有什麼條件儘管提，若我孫元能夠做到都應了你們。

    可若是到時候誰掉鏈子放跑了多鐸，休怪某不給面子。

    </p><p class="pdp">    說句實在話，孫元是很看重高傑的。

    說起這廝，他是又愛又恨。

    </p><p class="pdp">    這混蛋東西就是一條惡狼，殘忍兇悍，任何人一呆到他身邊，總能感覺到一絲危險的氣息，因為你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就會咬你一口。

    如今沒有寧鄉軍，他的秦軍應該是當今大明朝第一能打的部隊，剽悍強韌，三秦子弟的勇敢可不是白說的，從古到今，那裡就是出強兵的地方。

    對於高傑，明朝其他軍隊都是心中畏懼，就連囂張保護的黃得功提起高傑都是畏上三分。

    這樣的人，如果能夠收復了，確實一頭看門惡虎。

    </p><p class="pdp">    而如今，高傑對他孫元也是死心塌地。

    </p><p class="pdp">    未來孫元要經略北方，打下的地盤自然不會平白地讓出去，讓給南京的弘光朝廷。

    可架不住南京頭上有大義名分，所以，這個惡人得讓高傑來當，壞名聲得讓他來背。

    </p><p class="pdp">    拿下北京之後，南京那邊必然會想著將都城遷回去。

    到時候，高傑大軍占據河南和徐州，隔斷南北交通，沒他點頭，誰也別想北上。

    這個屠夫、流氓、軍閥可不是那麼好相以的。

    至於朝廷，朝廷是什麼？</p><p class="pdp">    為此，孫元甚至不惜第二次武裝秦軍。

    </p><p class="pdp">    可是，就在今天，邢夫人卻提出了一個要求，這才是他們這次來見孫元的真正目的：請孫元將次女蘭蘭嫁給高元爵為妻，兩家先將親事定下來，等到兒女長大成人，才完婚。

    </p><p class="pdp">    蘭蘭可是孫元的心頭肉，聽到這個要求之後，差一點氣得跳了起來。

    </p><p class="pdp">    可是，高傑和邢夫人好象已經察覺到自己將來究竟想幹什麼，也知道秦軍在天下這盤棋局上的分量，直接捏到孫元的七寸。

    </p><p class="pdp">    如果孫元不答應，後果是很嚴重的。

    </p><p class="pdp">    這個時候，孫元才意識到，在古代，為上位者，不但自己的婚姻，就連子孫後代的婚姻也由不了自己做主，這就是現實，奈何！</p><p class="pdp">    他不能替女兒做主，但也不能直接拒絕，只說先讓高元爵做自己的貼身侍衛，並隨便拜在傅山門下讀書，至於兩家的親事，先放放，總歸要讓母親和夫人韶虞人先看看高元爵，聽聽她們的意見再說。

    一來，韶虞人畢竟是蘭蘭的生母，二來家中的事一直都是母親在管的，還是以她老人家的意見為準吧！</p><p class="pdp">    這個回答有點摸稜兩可，高傑和邢夫人也不方便繼續說下去，就點頭答應。

    但還是感覺到孫元內心中有些不太樂意，他們也琢磨著下之後該如何說服孫元的母親和妻子同意這門親事。

    </p><p class="pdp">    現在，突然聽到孫元說「你兒子如今可是送到某人這裡來讀書的，將來還有可能是我的人，要管教自有他的先生，自有我揚州鎮的規矩，還請英吾你不要過問。

    」高傑心中一陣驚喜，感覺到孫元好象已經有些無奈地接受這樁婚姻的意思。

    </p><p class="pdp">    是啊，孫元這人他是從鳳陽之變時就認識了的，自然知道他的秉性。

    這人就是個活脫脫的實用主義者，凡事只將利益，如今揚州鎮正有用秦軍的地方，孫元不答應也得答應。

    </p><p class="pdp">    當下就一拱手：「穎川侯說得是，這個孩子就交給你了，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若是膽敢不聽你的號令，就算將他的腦袋砍了，高某也不多說一句廢話。

    」</p><p class="pdp">    「砍他腦袋做甚。

    」孫元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身邊的高元爵，雖然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生氣，可心中還是不得不承認這小子就是個標準的小帥歌，而且這麼點年紀就敢於在戰場上衝鋒陷陣，確實是個人物，將來必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說不定還真能招母親和虞人的喜歡，罷了，這事還是等她們來決定吧：「英吾兄生得一個好兒子，某羨慕都還來不及呢！等到將來長大了，沒準又是我軍的一員虎將。

    」</p><p class="pdp">    高傑又橫了兒子一眼：「小畜生，別以為穎川侯稱讚你兩句就當自己是個人物。

    」</p><p class="pdp">    又對孫元道：「太初，不管你什麼時候發動總攻，下令就是了，我秦軍就算再一次將部隊打光，也會衝鋒在前，絕不後退一步。

    到時候，高某當衝鋒在最前面。

    」</p><p class="pdp">    「打不光的，建奴已經沒有力氣了，這必將是一場簡單的戰鬥。

    」孫元撫摩著嘴唇上的短須，自信地說。

    </p><p class="pdp">    遠遠站在大傘下的，阮大鋮已經被曬得頭昏眼花了，看著在毒辣的日頭下說話的孫元和高傑，心中奇怪：這兩人不熱嗎……太壯實了……這就是兩頭牲口，不，應該是猛獸。

    我大明朝什麼時候出過如此剽悍之人……</p><p class="pdp">    卻見，在陽光上，兩人都敞著胸懷，露出岩石般結實的肌肉，汗珠子如此珍珠般不住滾落。

    濕漉漉的衣裳貼在身上，勾勒出健美的線條。

    </p><p class="pdp">    兩人之中，高傑身高一米八十，孫元一米七十出頭，這樣的身高在普遍營養不良的明人之中簡直就是大漢，呈現出一種如同希臘雕塑般的美感。

    </p><p class="pdp">    他們兩人在一起，簡直就是猛虎和豹子的相會，震懾人心。

    </p><p class="pdp">    實在太熱了，已經連續三天沒有下雨，地上草都被曬得乾枯，水田裡全是大大小小的口子。

    至於在前線作戰的士卒，很多人的臉上和胳膊上都被曬得脫了皮。

    </p><p class="pdp">    阮大鋮的汗水不住地流著，冰鎮酸梅湯一碗接一碗地喝，可身上的躁熱之氣還是壓制不住。

    老實說，果園的冷飲整治得不錯，這個和尚火夫在廚藝上有過人的天分，自己已經習慣了他的菜餚，須臾也離不得。

    可今天不知道怎麼的，用了這麼多酸湯，心火卻是壓制不住。

    </p><p class="pdp">    心中雖然發慌，可還阮大鬍子還是敏銳地意識到自己雖然熱得苦，可建奴更苦。

    </p><p class="pdp">    放眼望去，多鐸的老營沐浴在明晃晃的陽光上，鬼影子也看不到一個，就連望台和土圍子上的哨兵也逃到陰涼處避暑去了。

    </p><p class="pdp">    據他所知，建奴一向軍紀嚴明，像這種擅自脫離崗位的行為那可是要被砍頭的。

    可現在卻好象沒有人管，這說明，建奴的軍紀已經徹底不存。

    而且，聽人說建奴已經斷糧十來日，再加上又起了瘟疫，軍士死亡將近五成。

    也許……也許孫元就在這兩天就會發起總攻。

    </p><p class="pdp">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間，一陣嘈雜聲傳來。

    </p><p class="pdp">    仔細聆聽，好象是有人在遠處唱戲，又是鼓兒，又是罄兒，又是笛子，又是喇叭，好生熱鬧。

    </p><p class="pdp">    「這是什麼？」阮大鋮滿心疑惑，忍不住回頭問果園。

    </p><p class="pdp">    果園是寧鄉軍火夫，揚州鎮在搞什麼名堂，或許他知道。

    </p><p class="pdp">    不過，果園好象也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樣子：「大司馬，小僧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了？」</p><p class="pdp">    阮大鋮：「你們寧鄉軍也養戲班子？」實際上，在這個年頭，崑曲已經開始在上層階級和市井中開始流行。

    </p><p class="pdp">    所謂崑曲，又叫崑山腔，產生於蘇州崑山一帶，最早出現在元朝末年。

    它與起源於浙江的海鹽腔、餘姚腔和起源於江西的弋陽腔，被稱為明代四大聲腔。

    </p><p class="pdp">    崑山腔開始只是民間的清曲、小唱。

    其流布區域，開始只限於蘇州一帶，到了萬曆年間，便以蘇州為中心擴展到長江以南和錢塘江以北各地，萬曆末年還流入北京。

    這樣崑山腔便成為明代中葉至清代中葉影響最大的聲腔劇種。

    </p><p class="pdp">    崑曲唱腔華麗婉轉、念白儒雅、表演細膩、舞蹈飄逸，加上完美的舞台置景，可以說在戲曲表演的各個方面都達到了最高境界，因此，光受士大夫階層推崇，乃是日常休閒娛樂的主要方式之一。

    </p><p class="pdp">    有明一朝，很多大名士嗜好此道，甚至親自動手作曲寫詞。

    </p><p class="pdp">    比如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文徵明，嘉靖年的刑部員外郎魏良輔，還有寫出過《牡丹亭》這種名劇的進士出身的南京太常寺卿湯顯祖。

    </p><p class="pdp">    至於阮大鋮也是其中妙手，乃是如今戲劇創作界的宗師級人物。

    他所作的《春燈謎》、《燕子箋》、《雙金榜》、《牟尼合》、《忠孝環》、《桃花笑》、《井中盟》、《獅子賺》、《賜恩環》、《老門生》等十幾本傳奇劇更是在東南舞台上的必唱曲目。

    </p><p class="pdp">    所以，一聽到樂聲，阮尚書立即來了精神。

    </p><p class="pdp">    果園：「沒有啊，軍中為了鼓舞士氣，還有……對了，侯爺說要豐富軍隊的文娛生活，以前也請過戲班子和說書先生進軍營勞軍的。

    可侯爺說，像這種活動搞一搞還是可以的，可若是養在軍中卻是不妥，畢竟請戲子來場一次戲才多少銀子，若是常年養著實在浪費，有那錢還不如給士兵加個菜。

    而且，養戲子每月都要給月份，有些大牌的要價又高。

    士卒們提著腦袋在沙場上殺敵，每月才多少軍餉。

    人家唱一支曲兒就能大把拿錢，太傷士氣。

    」</p><p class="pdp">    他的話雖然說得有理，問題是阮大鋮聽了感覺分外刺耳。

    明朝實行的是嚴格的戶籍制度，百姓按照職業被分為不同的等級。

    首先是士，也就是讀書人和官員和農。

    工匠和商人則等而次之。

    所謂，士農工傷商。

    再下面就是士兵，也就軍戶。

    再下面就是帛隸和娼優。

    </p><p class="pdp">    優就是唱戲的戲子，其地位甚至還低過妓女，乃是下九流中的下九流。

    </p><p class="pdp">    自己寫了那麼的劇本，對於優伶，還是比較同情的。

    </p><p class="pdp">    等是忍不住低哼了一聲：「走，看看去。

    」</p><p class="pdp">    當下，也不管其他人，騎了馬尋了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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