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手中用上等蠶絲做成的聖旨,指尖觸摸著一拳大的黃絲龍頭,突然笑出了聲。帝君高看我了,說來,委實不必如此興師動眾。
暗衛死後我差不離是個半瞎子,許多事上頗受掣肘。武衛只能護我性命,卻不能做我的眼睛。
暗道原能直通城外珞珈山,如今暗道被填埋,沒人進得來,沒人出的去。從太后安排合德指認長命,到玄一排布人手在我府中大肆搜尋,再到暗道被迫填埋……等的便是如今這進不來出不去的結果。
那帝君呢?
他說合德之事自己並不知情,我便全然信了。可如今禁衛軍黑甲重重圍府,他又是打得什麼算盤?
既然禁足已成定局,便當做,賦閒在家,陶冶情操罷。
時間過得快極,晃眼便是半個月。
這段時間府中極靜謐,我每日醒來繞著九曲十八彎的蘇府走上一遭,便能消磨掉一整個時辰,再去瑤光閣同長命說說話,又是半個時辰。
長命的身體逐漸好轉,面色紅潤許多,性情也開闊不少。或許是小十三時常在旁陪伴的緣故,又或許是長命思及腹中的孩子,想開了。
小十三倒是尤為開心,從前極少能見到我,如今我日日發閒,便纏著我在池塘垂釣。池子裡淨是些鯉魚,人都說鯉魚躍龍門,是極有靈性的。可我看著這一池子的鯉魚或紅或黃,卻比大山河谷之間的野魚兒笨得不止一星半點。
小十三在魚鉤上掛一小撮煮熟的雞蛋黃,扔進池子裡,這些蠢材便一擁而上。不需一刻鐘,便能釣上滿桶的鯉魚。
這些錦鯉恐是仗著自己不能被烹食,次次都要爭搶著咬魚鉤。當然,這話是湯十一路過之際所說,意思還是那個意思,只是從湯十一嘴裡說出來,粗俗了不少。
我倒是覺得,這些個鯉魚是純粹的笨。
小十三樂此不疲,日日專只禍害我儀瀛水榭門前那方魚塘。我叫府中家僕抬一座搖椅,放在離風口三尺處。又抬來我閒著發慌時做的竹製矮桌,上擱一壺獅峰龍井,一碟香鹵花生米。
若非顧念著在帝君寢殿那一夜,我便不會糟蹋了這鹵花生配茶喝。人生幾何,對酒當歌,把酒言歡,才瀟灑暢快。
在小十三反覆垂釣的第十一天,池塘里的錦鯉終於一個個翻起肚皮,口吐白沫,死狀之可怖,魚生罕見。
小十三興奮道:「大人!這些魚好像變聰明了!」
我站在小十三上方嘆道:「嘖嘖。」
小十三嚇一大跳,手下一松,整根杆子沒進塘中。
我拉住欲下池塘的小十三道:「讓人再拿一根釣杆,讓這些錦鯉……安息罷。明日去文淵院釣魚,那兒地方大,魚或許聰明些,能活得長久。」
「耐釣……」
小十三隻聽進了「明日去文淵院」幾個字。瞬時嚎啕大哭,捶地不起。
按我正看的這本話摺子講,這丫頭若是進了宮,怕是還沒見到帝君便死了。帝君吃不得辣,小十三非要煮一鍋麻辣沸騰魚呈給帝君。
帝君聞著辣味兒,怕是要砍了小十三常在的腦袋。這話摺子極有趣,講都是些帝宮裡的女人,為爭寵勾心鬥角的事。
看得我是津津有味,恨不能直翻到最後一頁,看看帝君是否識破詭計,知道大惡人帝後娘娘一直禍害他子嗣。
我低頭斥道:「再哭丟你下去餵魚!」
餵魚是不可能的,這一塘子魚早讓小十三禍害到歸西了。若是到了陰曹地府……不知會不會化成魚鬼來索命。
小十三哭的越發凶,抱住我大腿死死不放。
「哇嗚……大人你煩我……我只是想……多和你呆一會兒……哇……」
我扶著額頭深深嘆一口氣,太難聽了,小十三的哭聲太難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