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王 第七十四章、倒霉蛋

    貝達城，總督府。

    當消息傳到皮爾斯伯爵手中時，大戰早已經落下了帷幕，只剩下了一組組冰冷的數字。

    「傳令下去，讓所有休假中的水軍官兵全部歸位，做好隨時出擊的準備。

    勒令東南行省沿海的所有水面力量，密切注意這支外來海盜艦隊的蹤跡，發現情況立即上報。

    領地中的獅鷲騎兵，也給我派出去搜尋海面。我不信一支艦隊，還能夠從天上飛了不成！」

    皮爾斯伯爵惱怒的下令道。

    在自己的家門口，稀里湖塗的和敵人打了一仗，折損了數百名水軍官兵，結果連對方的身份都沒有搞清楚。

    吃了這麼大的虧，要是不把敵人揪出來，殺雞儆猴，道爾頓家族還怎麼在海上混？

    至於衝突的起因，現在已經不再重要，打擊海盜本就不需要理由。

    「叔父，北部海域貿易不發達，盤踞的海盜實力也大都有限。這幫不懂規矩的海盜，應該來自中南部海域。

    海盜打劫依賴對海域的深入了解，一般情況下都會待在自己活動的區域，很少會跨界行動。

    這伙海盜突然北上，我們的人沒有提前發現，也是情有可原。

    艦隊雖然在戰鬥之中吃了不小的虧，但也從側面證明了我們對東南沿海的掌控力。

    能夠在敵人闖入的第一時間，發現他們的蹤跡，證明下面的人還是用了心的。

    要不是這次海戰，把敵人給暴露了出來。這些傢伙要是偷襲我們的港口、或者是海外島嶼，那才是一個大威脅！」

    卡約子爵開口勸說道。

    伴隨著哈德遜的一路崛起，他這個懷頓郡守也不窩在封地了，轉而回去協助皮爾斯伯爵處理家族事務。

    一半家族發展需要，另一半則是被逼出來的。

    皮爾斯總督擔心年少氣盛的侄子，受外人挑撥干出蠢事來，索性把人放在身邊培養。

    事實證明，這個決定是非常正確的。跟著處理了兩年政務，卡約子爵的能力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唉，局勢艱難啊！

    大陸戰爭全面爆發，本就對家族非常不利，現在又冒出一股神秘海盜，威脅我們的海上利益。

    罷了，先把這股海盜給清理掉再說。大陸戰爭的走向，不是我們能夠決定的。

    東南沿海可供海盜們藏身的地方不多，只要他們沒有離開，就一定能夠把人給找出來。

    派人備上一份厚禮，請哈德遜伯爵出手。

    算了，乾脆你親自過去走一趟。姿態放低一點兒，就算是人請不到，也要讓巨龍去海面上晃一圈。」

    皮爾斯伯爵神色凝重的說道。

    在和平年代，道爾頓家族是東南行省的霸主，綜合實力能夠穩穩壓住科斯洛家族。

    按部就班的進行種田，這種優勢能夠延續數十年、乃至上百年。

    可一旦進入戰爭時期，情況就發生了變化。

    原本處於下風的科斯洛家族，因為哈德遜這位大陸名將的存在，地位一下子變得特殊了起來。

    局勢的變化，讓皮爾斯伯爵不得不謹慎處理兩家的關係。最少要保證明面上不能給對方留下，針對自家的理由。

    「叔父，僅僅一群海盜而已，犯不著欠下一個人情吧？」

    卡約不解的問道。

    儘管在此前的海中吃了不小的虧，但道爾頓家族的海上力量，並沒有遭到重創。

    為了剿滅一支海盜，就向競爭對手求援，白白送上一個人情，怎麼看都不合算。

    「卡約，你還是不夠成熟啊！

    哈德遜伯爵不光是龍騎士，同樣也是王國的戰略動員總指揮，接下來還會變成王國軍隊總指揮，甚至有可能統帥北大陸各國的軍隊。

    這樣的身份，已經不是家族能夠壓制住的了。就算是想要進行打壓，也找不到合適的切入點，包括我們的盟友，現在都不會支持我們採取行動。

    北大陸的局勢越是艱難，哈德遜的地位就顯得越特殊。王國各大勢力此刻都等著他指揮軍隊，在關鍵時刻力挽狂瀾。

    我們不能違逆大勢，做螳臂擋車之事。既然打壓不下去，那就想辦法交好。

    科斯洛家族終歸是新興大貴族，哈德遜伯爵更是聰明人，不是得志便猖狂的暴發戶。

    無論是王室，還是國內的各大勢力，都不會看著他獨霸東南行省的。

    要是越了界，就算是戰爭時期，大家需要用到他，能夠忍著不發作，戰後也會秋後算賬。

    某種意義上來說，哈德遜現在越是風光，戰後就容易陷入眾失之的。

    歷史上從不缺乏類似的反面桉例，很多傳說中的英雄人物遭到迫害，本質上還是政治不成熟，將自己陷入了危險境地。

    哈德遜伯爵的政治手腕，你是見過的。這麼明顯的事情，他不可能看不出來。

    維繫著東南行省兩強並立的格局，對他來說也是最好的選擇。要是再往前邁進一步，國王就要睡不著覺了。

    就算是戰爭中有所收穫，科斯洛家族的擴張也方向也不能是東南行省。在這方面，國內的各大家族都一樣。

    若是王國對大貴族沒有限制，恐怕跨省連郡的大家族遍地都是，哪裡還有中小貴族生存的空間？

    此刻請哈德遜出手，除了故意送上一個人情外，還有一個原因則是這伙海盜來歷不明。

    萬一背後是某家大勢力的謀劃，也能夠多一個分攤仇恨的。畢竟，龍騎士的存在感可比我們強得多。」

    聽了皮爾斯伯爵的解釋，卡約子爵臉色一紅。他萬萬沒有想到一次看似平常的邀請，背後居然隱藏了這麼多東西。

    難怪同處東南行省的科斯洛家族和道爾頓家族，一會兒競爭、一會兒合作，讓人摸不著頭腦。

    經過這麼一梳理，全部都解釋的通了。當兩大勢力都沒有能力一口將對方吞下時，在鬥爭中妥協就成為了必然選擇。

    ……

    歐米加公國，作為草原七國之一，他們不幸擋在了獸人大軍前進的道路上，成為了大陸戰爭爆發以來，最早開啟王都保衛戰的國家。

    領土淪陷的那麼快，不是歐米加公國的貴族們廢物。事實上能夠出來開闢一片基業的貴族，都是這個時代的精英。

    小國疊加新興移民國家，兩個客觀因素湊在了一起，就決定了歐米加公國的悲慘命脈。

    早早開啟王都保衛戰，那是因為這個國家一馬平川，能夠稱得上堅固的城防要塞唯有王都。

    發展的時間實在是太短了，整個公國連城池都沒幾座，貴族城堡也都在施工中，根本就不具備固守的條件。

    事先一點兒徵兆都沒有，誰也不知道大陸戰爭會爆發的這麼突然。

    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就被帶入到了戰爭之中，對歐米加公國實在是壓力山大。

    親自巡視了一番城牆上的防禦情況，身心疲憊的拜爾德一世暗自嘆了一口氣。

    自他繼位以來，就沒有過上一天好日子。

    先是忙著籌建政府組織移民，接著又起早貪黑帶著國民開荒創業，沒有想到公國剛剛走上正軌，獸人大軍又殺了過來。

    要早知道出來當國王會這麼悲催，他就留在老家當米蟲算了。

    世上沒有後悔藥，現在是種族戰爭時期，容不得他退縮。

    「各國的援兵，什麼時候能夠到？」

    拜爾德一世關心的問道。

    歐米加公國已經全民皆兵，只要是能夠提得動刀的國民，都被編入了軍隊中。

    然而想要憑藉這點兒力量，阻擋獸人大軍的步伐，還是在做夢。

    「七國聯盟的軍隊已經開始動員，不過考慮到獸人可能半路攔截，要等大陸各國的援兵匯聚之後才能一起行動。

    外務部聯合六國共同向聯盟發起了提案，目前正在人族聯盟議會中談論。

    私底下七國聯盟也和各國溝通過，法蘭克王國承諾出兵四萬，尹利比亞王國承諾出兵三萬五……

    阿爾法王國承諾的出兵人數最多，計劃向我們七國各自派出一個萬人軍團。

    大陸各國承諾派出的援兵加在一起，總兵力高達四十多萬人。再加上七國聯盟的軍事力量，理論上來說應該可以和獸人一戰。

    不過這些都是理論上，在實際行動中各國的速度都很遲緩，包括一向高效的阿爾法王國，反應速度也不是一般的慢。

    除了阿爾法王國之外，大陸上的主要人族國家都已經被捲入戰爭中，就算是他們肯派出援兵，恐怕也不會是什麼精銳。

    總體局勢來看，對公國還是不容樂觀！」

    外務大臣巴托里沉聲說道。

    這樣的外交成果，並不能令人滿意。可是沒有辦法，人都是有私心的。

    大家承諾出兵，那是為了人族大義，但前提條件是先顧好自己。

    「何止是不容樂觀，分明就是不給我們留活路！

    要是沒有援兵，王都淪陷只是時間問題。

    現在能夠守住，那是獸人沒有大肆進攻，他們想要用最小的代價獲得勝利。

    我們已經被封鎖住了，城中的糧食儲備，最多能夠支撐三個月。

    一旦糧食耗光，就算敵人不進攻，我們也會崩潰。

    其他國家也就罷了，為了他們的霸業，放棄我們也很自然。

    阿爾法王國怎麼回事，一直這麼拖著按兵不動，難道不明白我們七國完蛋後，他們就是下一個倒霉蛋？」

    軍務大臣耶弗森一臉憤怒的說道。

    為了守衛王都，他們被迫採取堅壁清野的手段，將全國的軍隊都集中了過來，大量的人口湧入直接導致糧食快速消耗。

    在補給被切斷的情況下，城中的糧食是吃一粒，少一粒。

    前面沒有考慮這個問題，那是因為他們根本就不認為自己能夠在獸人大軍的全力進攻下，能夠堅持三個月。

    獸人放緩進攻強度，原本不需要考慮的糧食問題，現在卻成了危機的源頭。

    「這個問題，我可以回答你，總結起來就兩個字——錢糧！

    阿爾法王國尚未從上一次戰爭中走出來，就算是他們想要大舉出兵，也拿不出遠征草原的錢糧。

    反正草原七國的死活也和他們沒有關係，賣力救援搞不好還在為自己培養敵人，不如放任我們和獸人消耗。

    何況他們需要考慮的敵人，不光只有獸人，還有上古遺族和精靈族。

    站在他們的立場上，或許放任獸人覆滅我們，在家門口和獸人決戰，才是最好的選擇！」

    卡梅隆宰相冷漠的說道。

    只有當家人才知道柴米油鹽貴，大陸戰爭才爆發兩個月，歐米加公國就快要斷糧了。

    一連打了幾年的阿爾法王國，經濟狀況可想而知。幾十年的積累被打光，還欠了一屁股的債。

    再來一次百萬軍隊遠征，恐怕不等擊敗獸人，阿爾法王國就先被龐大的後勤物資消耗給拖垮了。

    知道也沒用，草原七國目前自給自足尚且困難，根本沒有能力為大軍提供後勤。

    各國派兵過來增援，都必須要自帶糧草物資，他們頂多組織人手幫忙運輸一下。

    「大家也不用太過悲觀，鑑於我們面臨的特殊情況，人族聯盟議會特批：我們可以有序撤離、節節抵抗。

    當然，有序撤離只存在於理論上。一旦離開了城池保護，那就是把人送給獸人大軍屠殺。

    現在先守護好城池，堅守兩三個月過後，以糧食耗盡為由組織突圍，對各方都是一個交代。」

    巴托里故作澹定的說道。

    新興組合國家，缺乏足夠的向心力。可再怎麼樣也是一個國家，在這個國家之中，他們才能夠身居高位。

    一旦選擇了撤離，誰也不知道哪年才能夠收回故土。或許是這次大陸戰爭結束後，又或許是有生之年系列。

    看著大臣們熱烈討論，拜爾德一世只是不住的嘆氣。

    看似體制健全的歐米加公國，本質上還是一個剛剛建立的草台班子。

    在場的眾人個個都出身顯赫，就算是公國覆滅，還可以回去當米蟲。

    投入到公國的力量，只是身後家族的一小部分，即便是失敗也傷不到元氣。

    要是傳承幾代人，將利益鎖死在了公國上，此刻絕對是另一副場面。

    ……

    「外務部，再派人去和阿爾法王國溝通，儘可能的爭取援軍。

    七國聯盟也得督促一下，就算他們不敢出兵過來救援，搞點兒動靜出來掩護我們突圍總可以吧！」

    說完之後，拜爾德一世一揮衣袖直接轉身離開。

    直覺告訴他，一旦撤離歐米加公國，他這個國王就當到頭了。

    即便是將來復辟，也不會有他什麼事。

    從群臣的態度就可以看出來，純拼湊組合起來的君臣關係，沒有任何忠誠可言。

    苦心經營起來的那點兒君主威望，隨著戰爭的不斷失利，早就已經蕩然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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