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術縱橫 第三十章 獄中文武

    「把那個姓明的放裡面關幾天，我這也只是建議而已，採納不採納，那是秦局長的事，參與盜墓，難道不夠進監獄麼？」鹿眉插了一句。

    鹿秘書這麼一說，秦局長覺著倒也是，眼睛忽然想到了李先生來探問時，打點出的錢，便又說，「鹿秘書，那你覺著，他關進去多長時間合適？三個月？一年？還是……」

    鹿秘書連連擺手，「關他關進監獄，不是為了關而關，主要是為了拿到李先生的東西」。

    「成，那就這麼辦！」秦局長忽然站起來對鹿秘書說，「城北監獄的趙大浩，跟我相熟，就讓他操辦此事吧！」

    李先生點了點頭，並未接話。

    城北監獄大門前，一條煤渣大道延伸開去，道之兩旁，有數十棵桶口粗的核桃樹。

    有監獄的地方，必有逃逸和追剿。

    有監獄的地方，必有生與死的淡漠與輪迴。

    不知何時起，有人為監獄建言：為防犯人越獄逃逸，可在監獄門前種植核桃樹，核桃者，「合逃」也，以風水、心理驅壓之方式，讓犯人明曉只要進了這裡，惟有安心服刑，合力越獄之事，想都想……

    那桶口粗的核桃樹，樹身之上，被人以鐮刀砍出無數道斑駁刀痕，又以米湯糊之，據說核桃樹可長得愈好，同時，又有冥冥中的形式暗示：合作越獄逃逸者，於監獄而言，猶五行之金木相對，盡皆虛妄，盡皆徒勞！無論情節輕重，便是心念有起，亦一重罪重罰！

    城北監獄依照犯人身份、背景、罪行之差異，分為甲乙丙丁四個監區，甲為頭等重要，乙為次等重要，丙為重要，丁為一般之非重要。為了細化，每一等的監區，又分為了1-9九個層次的監室……明德被帶到了甲監區之8監室。首先，是洗澡、換囚服。

    整個城北監獄，惟有甲監區，洗澡用的是大木桶，且洗澡房是一人一間。明德脫光後，有兩位獄警走過來，一把將明德的衣褲，全部抱走，留下了圓領闊袖的菸灰色囚服，黑面白底掐藍筋布鞋，　然而，這裡是監獄，一個殘酷無情、狠辣凶暴之所在！

    明德自一進監獄大門，監獄長便覺著此人不一般：此人生得面目剛毅，身高體壯，眉眼之間，眸射其光，處處透露著非一般常人之氣質來。

    心下這麼想著時，監獄長趙大浩想起秦局長的命令，其中一個「好好招呼一下」，此話就極不一般，頗為令人回味……

    所謂之招呼，在城北監獄裡，可以是「八大碗、三大壇、二箸一杯」的酒肉飯菜招待，此謂「文招待」；也可以是「鐵絲面、狼牙糕、烙鐵片片、冰火九層天」的酷刑折磨招待，此謂「武招待」！

    那麼，秦局長這一個「好好招呼一下」，到底是文是武還是先文後武。」.....

    8號大監室，攏共有二十個犯人，差不多是些好勇鬥狠的凶頑之徒，以及詭計多端，籌謀多多的有腦筋者，無論你是什麼犯人，只要進了8號大監室，真可謂是度日如年，叫苦連天！趁著給明德檢查身體，從另外幾個監室挑選的刺頭，已經提前進了8號大監室。

    一位有經驗的老獄警，掰開明德的眼皮，查看其有無傳染疾病，掰開其嘴巴，通過牙齒，看其有無隱傷潰爛等疾，拉其手指，通過指甲，看其有無腸胃肚內之頑疾，最後，從頭到腳，挨個捋摸一遍，看看有無私藏兇器，以防攻擊別人，或者自殺。

    8號大監室的確很大，條件也的確不一般.木板床上被褥都十分厚實，牆上的木橛子上，掛著犯人的換洗衣裳，正中牆壁上，架一塊木板，上面散放著象棋、紙牌，以及幾本線裝書。

    裡屋有一個小廁所，一併排的尿桶上方，還插著柏朵兒、蘸了香料的棉絮條子、草灰布包，用以除臭。

    隨著身後的鐵門「咣啷」一聲，牢牢關上，明德正式進入了8號大監室！

    二十多犯人，二十多雙眼睛，此刻，全都死死釘在了明德身上……

    獄門一關，這裡猶然一個小小世界，一個江湖，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江湖中人！

    無論你一貧如洗，家徒四壁，或是富甲一方，滿室金玉，無論你權大勢高，一呼百應，或者一介布衣，碌碌庸庸，無論是十八般兵器，樣樣精通，或是手無縛雞之力，無論你胸有韜略，智謀蓋世，或是目不識丁，愚魯蠢笨此之一切，皆不重要！到了這裡，進入這小小世界，踏進這江湖，一切歸無，從頭而始，大家都有一個名號，叫作犯人。

    明德迎接著一號大監室里每一個人的目光，臉上是平靜的表情，沒有倨傲狂氣，沒有驚懼怯亂，亦沒有示好賠笑，猶春天晴日的池塘，一水如鏡，明亮而不動風浪。

    明德逐個地觀察過去，終於在一位老者眼光中，讀到了一種威嚴，一種城府，一種可以任其山雨欲來風滿樓，而獨坐小溪披蓑衣，執竿而釣的那一種氣質。這是一種氣質，一種強者兼於王者、智者的氣質，一種在這個小小世界，在這個一間房的江湖裡，可以號令一切，駕馭一切的氣質。

    老者，一頭白色長髮，後搭其肩，前垂於眼鼻，側方隱蓋其耳，鬍鬚亦白如冬雪，卻梳得絲絲不亂，打理得乾乾淨淨。老者身形如瘦竹，一身囚服便顯得寬寬大大，但同時又體現出一派另類的儒雅之灑脫來……

    明德慢慢朝前走，朝房子中間走，迎著所有注視的目光，慢慢走到了老者跟前，彎腰鞠躬，「初來乍到，請多關照。」

    此一舉動，已然令除老者以外的其餘犯人大感訝異，換作一般犯人，進了這8號大監室，要麼是驚驚懼懼，說話吞吞吐吐。要麼就是一副老子天都不怕的架勢，傲然不可一世，吆五喝六，似乎要先用氣勢，將所有人都鎮住。但往往的情況是，後一種人，用不了眨巴眼工夫，就曉得了這個小小世界的殘酷，一頓暴打，牙飛血濺，一下便乖覺了。

    可眼前這位，似乎是前無古人啊。打一進門，一臉的平靜，不卑不亢，無驚無懼，順眾人之目光走來，步步穩健，一步是一步，見到了8號大監室的獄頭，又是這般的客客氣氣，自自然然，平平靜靜。

    「初來乍到，請多關照」，這八個字的問候語，無明顯巴結討好之意，又無咋咋呼呼的浮躁之氣，亦無魂不守舍語無倫次之感……

    許多人倒吸了一口涼氣，覺著這個新來的犯人不一般，難怪獄警還要加菜招呼。

    獄頭老者卻並不訝異，以鼻子輕輕哼了一下，算是應了明德的問候。

    「什麼名字？」老者淡淡地問。

    「我叫明德，請老伯多多關照，」明德復行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