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玉花是小胡氏的老來女,因此在家頗受寵愛。說的婆家是縣城的,家裡開了間豆腐坊,聽說小有家資。
到了譚家後,礙於情面,老胡氏給了根銀簪子作添妝,雖是空心的也有小二兩。
以老蔣家現在的家底和門庭,若是給親厚的人家添妝,必不會這麼寒酸。
就比如,她給大兒媳婦準備的,給林家新進門侄媳的見面禮,就是一對兒赤金手鐲。
但給小胡氏的女兒,哪怕是根空心的銀簪,她也心疼。
譚玉花有些不滿這個姨母的小氣,她心想以胡氏的門庭怎麼著也該添個金簪子才是。
好在她還算有點成算,沒當場表現出來。
其實,她娘給她準備的嫁妝也不過才一套六件的銀頭面而已。
至少在所有的添妝里,這根銀簪子算是最貴重的了。
到了吉時,新郎倌騎著驢,帶著一頂四人抬的喜轎吹吹打打的接走了新娘。
之後,便是女方的家人坐席了。因著是老胡氏的姐姐,又是舉人的親娘,老胡氏自是受到了所有人的禮遇。
在這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時代。尋常的秀才都要讓人高看一眼,更況是舉人的家眷。
早上起得早,又看了場熱鬧。蔣禹清奶寶寶早就撐不住,窩在老胡氏懷裡呼呼大睡了。
小胡氏便討巧的湊過來道:「姐姐,孩子已經睡著了,你也抱了一上午了,怪累的。
要不放我那屋裡去,讓她睡會吧。我那屋平日裡除了我也沒人進去。」
老胡氏抱著孫女,著實不方便吃飯。
再加上孫女兒長得好,壓手的很,這抱了一上午了,手確實酸得不行。
想了想,便同意了小胡氏的提議,抱著孩子跟著小胡氏去了房裡。
放下孩子後,給她蓋了件薄薄的兔毛披風,又輕輕的拍了一會,確定她短時間內不會醒,這才依依不捨的離開。
老胡氏離開沒多久,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就進了老胡氏的房門。
猥瑣男人四下翻找了一遍,並未找到值錢的東西後,貪婪的目光赫然鎖定了床上熟睡嬰孩。
三姑婆說,這孩子長的好看。若是賣去花樓里肯定能賣不少錢。
她聽說有些花樓專挑漂亮的小姑娘買,養大了調教成那什麼什麼瘦馬,再賣給那些豪商巨賈和大官,掙老多錢了。
而且這孩子還穿金戴銀的,很是富貴。單她身上的首飾擼下來,就值不少銀子。
最近幾天賭坊的那幫孫子追債追的急,再弄不到銀子,他的胳膊就要保不住了。賣了她,得的銀子還完了債,說不定還能再玩上幾把。
想到這他不再猶豫,從懷裡掏出一塊浸了蒙汗藥的帕子,照著孩子口鼻就捂了下去。
嬰孩只微微掙扎了一下,就徹底不動了。
必竟是第一次幹這種事,猥瑣男心跳的怦怦的。
他迅速的掀開被子,抱起孩子,小心翼翼把頭伸出房門,就看見他三姑婆對他點了點頭。
他又觀察了下四周,見並未有人注意到這邊,方才出了門,飛快的跑了。
飯吃到一半,老胡氏突感一陣心悸。想起還在小胡氏房裡睡覺的孫女兒,便告了罪起身去看孩子,小胡氏見此也只好放了筷子跟著一道。
兩人推開房門,見床上空蕩蕩的,哪裡還有孩子的影子。
老胡氏瞬間大腦一片空白,如墜冰窖,腿軟的險些站不住。
「我乖寶呢,我孫女兒呢?」老胡氏顫抖的著拽住小胡氏。
小胡氏這會也是白了臉,吱吱嗚嗚的道:「這、這先前不在這兒睡得好好的麼,這一會的功夫哪去了?」
「我問你,我乖寶呢?」老胡氏又急又氣,拉開嗓門吼道:「你不是說你屋裡沒人來嗎?我孫女哪去了?」
「那個,姐姐,你先別著急。待我問問家裡人,也許是娃兒醒了,她們抱去哄了也說不準。」
老胡氏這會也沒有其辦法,虛飄著腳步出來問,誰抱了屋裡的孩子,問了一圈都說沒見過。
譚家人這才覺得大事不好,忙四處吆喝著找孩子。
慌亂中,一個半個的男娃娃沖小胡氏喊道:「譚家婆婆,我方才看到譚三叔往縣城方向去了,懷裡抱了個什麼東西,用個大紅色的衣服裹著,那衣服上還有圈白毛毛,看著可好看了呢。」
眾人一聽頓時反應過來了。
那蔣家的小女娃,今兒個身上裹的可不就是一件鑲了白色兔毛邊的大紅披風,當時眾人還好一陣稀罕來著。都道蔣家這女娃子養的金貴。
一另個粗獷的男聲道:「肯定是他,譚老三前幾天在城裡賭坊可沒少輸錢,怕不是見蔣家的小娃娃長的好看,起了歪心思吧。」
眾人頓時一片譁然。七嘴八舌道「哎呀,那趕緊去追啊!」
「可不是,那麼好看的小娃娃,真要被賣了去,可找不回來了。」
「造孽呀!」
「畜生阿,連姨母家的孩子都敢偷!」
「輸紅了眼的人什麼事干不出來.」
老胡氏只覺得頭嗡嗡的,一陣兒天旋地轉。好在旁人及時攙扶了一把才沒有倒下去。
若非惦記著被抱走的小孫女,她怕是早暈死過去了。
她強自鎮定下來,抖著唇對周圍的人道:「麻煩諸位出幾個人,一邊去西津渡我家報信,一邊去縣衙報案。
我家孩子的舅舅是縣衙的陸師爺,務必要把我家娃娃找回來。
待找到娃娃,我蔣家必有重謝。」
前來吃酒的大多都是譚家的親朋好友或是同村,蓮花地的里正也在這,知道事關係到重大。
況且,丟的是舉人家的孩子,還是陸師爺外甥女,一個不好,全村人都得跟著吃掛落。
里正當即立斷,安排了幾撥人,快速的撒出去。
一邊往譚老三的方向追去,一撥去縣衙報案,一撥去西津渡通知蔣家人。
老胡氏已經半瘋魔了,她滿臉淚水,雙手揪了小胡氏的衣領,眼裡的仇恨翻滾著,險些要將小胡氏淹沒。
她咬牙切齒的說:「小時候,你跟你娘禍害我和我哥。現在你生的好兒子又來禍害我孫女。
我胡玉珍上輩子是刨了你王家祖墳嗎?我告訴你王翠花(小胡氏的本名),若我家孩子平安找回來還罷,若是少了一根毫毛,我定叫你一家子雞犬不寧。
我胡玉珍說到做到!」說著狠狠一把將小胡氏搡開。
小胡氏癱坐在地上,臉色白的就像剛從棺材裡拖出來的一樣。
她本來是想借著女兒出嫁的機會,好好修復一下跟繼姐的關係,將來自家也能跟著沾個光。
不曾想光還沒沾到,竟然出了這樣的事。
完了,全完了!
小胡氏的大兒媳和二兒媳,是又氣又恨。
平日裡婆婆就偏寵三叔,家裡什麼好吃好喝都緊著三叔來,便是幾個孩子都要靠後。
三叔便是再混帳,她都不許人說一句,但凡有一句不滿,便要被婆婆罵個狗血淋頭。
現如今,竟然發展到偷孩子。現在好了,全家都要被他害死了。
小胡氏的大兒媳又哭又罵:「都是你慣的好兒子,遊手好閒偷雞摸狗。
若不是我們看的緊,你閨女的嫁妝都要偷了去還賭債,如今倒好膽子大到連孩子都偷了,簡直畜生都不如。」
她家的小兒媳也哭:「今日小叔能偷了姨母家的孩子,明天就能趁我們不在家抱了我們的孩子去賣。
這個家我是萬不敢待了,今天我就帶了孩子回娘家去!」說罷,扯了幾個孩子便要走。
大兒媳也拉了孩子,不顧孩子爹的阻攔回屋收了衣服就走。一時間,院子裡是哭的哭喊的喊,好好的喜事,頓時一片愁雲慘霧。
且說蔣禹清被譚老三抱出去,走到半路就醒了。因為被捂了藥,頭腦暈暈沉沉。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只覺得這個力道箍得她極不舒服,下意識的掙紮起來。這下可將抱著她的譚老三嚇了一跳。
譚老三以為孩子要哭,就一手摟著她,一隻手再伸進懷裡去摸那塊浸了藥的帕子,打算再藥一次。
這次捂久點,就不信她還能醒。然而摸了一下,卻發現懷裡什麼也什麼,頓時低咒一聲。
他衝著懷裡的孩子惡狠狠地威脅道:「不許哭,哭就弄死你。」這話如雷一般炸響在耳朵邊,蔣禹清昏沉的腦子瞬間清醒了。
糟了,她好像落到壞人手裡了。
她記得,她是在奶奶懷裡睡著的,現在落在壞人手裡,那奶奶呢?是否也遭遇了不測?
如果自己是被他從老胡氏那裡搶來的,以老胡氏對她的疼愛,那是寧可拼著性命不要也不會讓他得逞。
爭搶中,自己肯定早就驚醒了,又怎會一無所覺。
除非她在睡夢中被人下了藥。
她輕輕地抽了抽鼻子,不出所料,果然聞到了劣質迷藥的氣味。
而想要在睡夢中對她下藥,這變態必會挑老胡氏不在場的時候。
她又想到今天場合,極有可能是她睡著後,老胡氏把她放在某個地方睡覺,然後讓這變態鑽了空子,下藥把她偷走了。
如果是這樣話,那老胡氏就是安全的。
想到這,她頓時放心了一半。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如何脫身了。她的腦子飛速運轉,尋找著脫身的辦法。
譚老三威脅一頓,見孩子果然沒再有動靜,心裡頓時松解了一些。
以蔣家那老太婆對孫女的疼愛,發現孩子不見那是遲早的事。到時候,肯定會派人追來。
方才心裡緊張,只想著快點跑路,他也不確定路上有沒有人看到。
不過去縣城的這條大路是不能再走了,得挑個沒人小路走。
想著,他便拐上了道邊的一條山道。這條山道可直通縣城外的左家莊村。
從這裡去縣城,甚至比走大路還要近不少。
但是因為這條小路,路窄崎嶇,兩旁的林木茂盛時有蛇蟲出沒。
而且中途還要經過一個陰森的亂葬崗,故而極少有人走。
譚老三急著跑路,拐上小道的時候沒注意,孩子腳上的鞋子讓荊棘給勾住了。
他也顧不得許多,用力扯掉後,就悶頭趕路。
沒過多久,孩子的另一隻鞋子也掉了。
直到跑出去老遠,眼看再翻過一個山包就要到亂墳崗了,譚老三這才停下來,打算休息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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