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人的腦海中,出現了一個沙啞而空靈的聲音
「人類,我們玩個遊戲吧,『誰能活過30秒』,我數到10,遊戲開始。」
毫無疑問,這聲音來源於眼前這個詭異的死神,有傳聞說「神獸」都能通人心,有用意識與人交流的能力,現在看來無疑是真的
但這些都不重要了,他們腦海一片空白,空白中閃爍著「逃命」兩個大字
「1……」
死神沙啞的聲音帶著幾分激動,就像是嗜血的劊子手在斷頭台旁,欣賞刑犯面對死亡的恐懼臉孔而得到精神滿足的激動
幾乎與此同時,朱武正掏出一塊圓形的灰白色彈珠,可以看到裡面還用涌動著霧氣
他將彈珠猛地往地上一摔,「轟」地一聲,彈珠爆炸,產生濃濃大霧,瞬間將七人淹沒
朱武正大喝一聲
「分開跑!」
幾個隊員毫不猶豫的轉身朝著不同的方向跑去,撤退演習,他們已經訓練過無數次了,只是這次少了一個人,少了「御獸掩護」的環節
時間,從未如此緩慢,仿佛每分每秒都是無比漫長的
幾個人疾步狂奔,儘可能的將步子邁到最快最大,腎上腺激素使他們心臟興奮起來,像是高速運轉的馬達,「咚咚咚咚」快速的跳動著,將血液和氧氣極速供給肌肉
他們感覺自己疾步如飛,呼吸急促,心臟都快跳出來了
經驗告訴他們現在應該拿出手機來向後方求救,那手機是在深山老林中都有五格信號的軍用手機
他們邊跑邊慌張地掏出手機,劃開鎖屏,卻看到屏幕右上角的信號符號上有個顯眼的紅叉
他們意識到,逃跑,是現在他們唯一的選擇
一秒、兩秒、三秒……
過了十秒,突然一股強大的疾風颳來,將迷霧刮散
顯現出一米五的朱武正站在枯萎的草地上,他剛才沒有跑,連動一步都沒動,眼神堅定,雙手握拳,捨生取義的瞪著死神
此刻,雖然他個子很小,卻給人一種義薄雲天的偉岸
「你不跑的嗎?」邪惡的聲音出現在斥候隊長腦海中,充滿了戲虐
「來吧!讓我見識見識傳說中神獸的力量!」朱武正聲音顫抖著,不知是因為激動還是害怕,他擺出拳擊姿勢,像是要與西部拳王決鬥的小毛崽子
「嘎嘎嘎嘎!」死神發出怪異的笑聲,雖然它的那雙火紅的眼睛從頭到尾都沒有波動,靜靜地燃燒著
「為了保護你的同類,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嗎?我聽說人類卑鄙無恥,貪生怕死,但今日一見,沒想到人類是一種不怕死的種族啊。」
朱武正感覺自己被侮辱了,他現在就像是被獅爪摁住的白兔,這獅子抓到了它,下一秒就能要了它的小命
可這獅子卻並不著急吃它,而是拿它尋開心
如果在平日,朱武正一定會怒髮衝冠,跟這獅子拼命,用兔腿蹬它的鼻子,大不了就是一死
可現在,他內心竟然有些開心
因為這個神獸戲弄自己越久,他的那些隊員活命的幾率就越大
「怎麼不說話呀?啞巴了?我在問你話呢~」
死神動了,它緩緩地飄到朱武正身邊,圍著他轉動,聲音充滿著玩味,仿佛一隻戲弄老鼠的貓
朱武正感受到了一股冷意,這死神身上明明都是火焰,卻寒冷得像是極地的冰風
與普通的寒冷不同,這是一種讓靈魂都顫抖的寒冷
可有句話說得好「男人不能說不行」,更何況朱武正不是普通的男人,而是一名可以獨當一面,擔任斥候隊隊長的男人
朱武正咬著牙,雙拳緊握,抵禦著寒冷
他的身體瑟瑟發抖,牙齒打顫發出「咯咯」的響聲,意識也變得遲鈍而模糊
可他依舊挺拔的站著,一臉寧死不屈的堅決
傳說人在快死的時候腦海中會出現走馬燈,像電影一樣回憶自己的一生
本來朱武正不相信這些荒誕的傳說,可現在,一個個來自過去的聲音,穿越幾十年的時空,再度真實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中
「你長的還沒女生高呢!脫下褲子給我們看看,是不是個小女孩!」
「力氣這么小,跑得倒是挺快,沒種的娘娘腔!」「娘娘腔!」「娘娘腔!」「哈哈哈哈哈!」
「我不是娘娘腔,我是男人……」
「男人?你看你那瘦不拉幾的樣,連咱們班的娘娘腔都比你有力氣。」
「討厭啦,不要拿人家跟這個窩囊廢比啦……」
……
朱武正打了個哆嗦,感覺自己墮入了漆黑的深淵
他惶恐的在黑暗中掙扎,尋找一絲可以拯救自己的溫暖光明
他找不到光明,迎面而來的是無盡冰冷的黑暗,將他徹底的籠罩
朱武正仿佛感受到了全世界的惡意,過去別人對他的種種辱罵嘲笑,那一張張可憎的笑臉,如潮水般向他的腦子往他的腦子裡灌來
「一個小矮子也來投軍?」
「你懂什麼?這樣打敗仗的時候方便趁亂逃跑啊。」
「大家臥倒過鐵網的時候,這傢伙稍微彎彎腰都能過!」
「看他那小身板,不知道能不能挨得住我一拳。」
「快算了吧,別把他打散架了!」
……
他根本什麼壞事都沒做,為什麼這些人要傷害他?
他難道不想生得人高馬大,力如蠻牛?有這樣一副五短身材明明就是上天註定的,他做錯了什麼?
難道就沒有人可以安慰他?沒有人可以理解他麼?哪怕說一句「這不是你的錯」也好……
可這樣善解人意的人,在他的童年根本就沒出現過!
他們像是傳說中的龍,好像只存在於小說電影,而在現實中連影子都看不到!
完全被負面情緒占領智商高地的朱正武想:人們所嚮往的仁義道德,光明與愛,統統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冰冷的世界,冷漠的人性,讓朱武正產生了絕望
他疑惑為什麼出生在這樣骯髒卑劣的世界?帶著這樣一個弱小的身體
他甚至連自己都瞧不起這個僅有一米五身高的自己……
「我不是男人……」
朱武正低聲說
「還不如死了好,這都是父母的錯……」
「啪!」一聲脆響,朱武正感覺自己的左臉火辣辣的
光,如同打破黑夜的黎明之光,從天穹之上直接進這漆黑的深淵之中
朱正武看到蔚藍的天空,聞到新鮮的空氣
此刻,他站在一片廣闊的操場中,四周是高大的城牆,可以看到城牆上那潮濕牆體有些許歲月的劃痕
城牆遮擋了視線,只能看到遠處的高山,城牆之上,一排青雀大棋隨風飄揚,獵獵作響,牆角下冷風吹著的野草搖動,還能看到一隊搬運食物殘渣的螞蟻
一個一米八高的大漢,身穿雀紋錦袍,正俯視著自己,用犀利的眼神,仿佛是一位嚴厲的父親
「隊……隊長?」朱武正下意識的捂著左臉,眼前這個魁梧的男人,就是上一任的青雀斥候隊隊長,牧念
「你的確不是男人,但這並不是你父母的錯。」
牧念的聲音低沉,聲線渾厚,雙目漠然的盯著剛才自稱「我不是男人」的年輕小矮子
年少的朱武正捂著臉,一臉委屈,撅著嘴,吸著鼻子,眼淚大顆大顆的順著臉框滑落,就像被冤枉的小孩,那摸樣像是在說「就是我爸媽的錯!」
牧念將手輕放在年少朱正武蓬鬆的頭髮上
「你一定認為,我說你不是男人,是因為你身材矮小,手無縛雞之力。」
少年朱正武默然流淚,可表情充滿了不服,氣的呼吸粗重,一副「難道不是嗎?可你根本什麼都不懂!」的樣子
牧念眼眸微垂,不緊不慢的說
「小子,什麼是男人?」
少年朱正武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一個全身布滿肌肉的男人,也許只有這樣身高八尺,力大無比可以掄起一頭牛的人,才能算是真男人!
牧念仿佛看穿了少年朱正武的心思
「拔山扛鼎是男人的標誌嗎?不是。」
少年朱正武一愣,心想若在牧念隊長眼中拔山扛鼎都不能算作是男人,那他莫不是以為自己生活在女兒國?
牧念繼續說
「昂藏七尺是男人的標誌嗎?當然也不是。」
少年朱武正書讀的少,不知道這「昂藏七尺」究竟是什麼意思,可大體能猜得出來,應該是說身高很高的意思
他此刻心中有個疑問:如果力量和身高都不能是男人的標誌,那到底什麼是男人的標誌?
他一會該不會說,男人的標誌是脫下褲子有小弟弟吧?
牧念完全不知道少年朱正武的心理活動,他將手從朱武正的腦袋上收回,雙手背在身後,聲音提高了幾個分貝
「朱武正,給我記好了!所謂男人,是即使除了命之外什麼都沒有,也能豁出性命扛起屬於男人的責任!這!就是男人!」
少年朱武正雙目充滿愕然,昂頭仰望著牧念,從牧念的話中,朱武正感悟到了什麼,雖然不是很清晰
牧念的聲音鏗鏘有力,帶著不容拒絕的氣勢,對他命令道
「朱武正,男人的責任是什麼?是對父母履行兒子的職責,對妻子履行丈夫的職責,對軍隊履行士兵的職責!我現在命令你成為男人,即使你有朝一日,你的責任使你面對根本無法戰勝的敵人,我命令你……」
朱武正猛地睜開眼睛,從冰冷的深淵中解脫出來,回歸現實
他的眼神閃爍著堅定,那神情顯然已經視死如歸
他盯著飄蕩在身邊的死神,高聲吶喊,猶如黃昏下的戰歌
這吶喊聲與回憶中牧念的聲音合二為一
「戰到最後!!!」
朱武正的吶喊聲在樹林間迴蕩,原本落在草地上的疾風鷹隼屍體突然亮了起來
一道棕色的光芒衝破黑色火焰的包裹,從疾風鷹隼的身上沖天而起,
這光猶如疾風鷹隼的靈魂之光,光擬鷹影,「嘶啦」一聲撕破朱武正的錦袍,印在他結實的胸前,在他的胸口形成一個閃爍著耀眼光芒的鷹隼紋身
朱武正只覺得心口一暖,他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力量,這股力量給他的感覺跟親切,就像是久別重逢的戰友,同時也給他帶來了強大的力量
他下意識的認定自己具備遨遊九天的能力
就像逐音豚天生就會游泳一樣,朱武正本能感覺,飛翔是自己與生俱來的能力
如果不是他現在雙腳離地,身體懸浮在半空中,他甚至以為自己是凍傻了而產生了錯覺
他的背後出現一個由棕色星光規律的疾風鷹隼虛影,同時出現的,還有鷹隼響徹雲霄的嘯叫
死神看著這一切的發生,沒有阻止,相反,在看完這一切後,它將黑色的鐮刀背到身後,像是一個對話劇表演及其滿意的看客,「啪啪」地拍起爪來
「很好,你是唯一一個活過三十秒的人。」
死神的聲音讓朱武正瞳孔一縮
「你……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