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裡。
住宅區門前的老街,新修過的路燈下。
女人坐在長長的座椅上,一身普普通通的大衣,一頂不起眼的皮帽,完全沒有初見時的妖嬈嫵媚。
雖然距離上次見面已經過去五年,不過慎二還是一眼認出了她,那個兼具了東西方女性優點的女人,那個比自己更加疼愛小傑克的女人。
抬起手,想要打個招呼。
張開嘴,卻發不出聲音。
尷尬縈繞在少年的心頭。
那一場不長卻永遠無法磨滅的戰爭中,他對兩個人心存愧疚。
一個是菲奧蕾。無視她的意願,以治療為名強行把她留在了米雷尼亞城,錯過了大決戰,甚至連最後的道別都沒有做。
另一個便是六導玲霞。把一個普通人隨便帶入神秘世界,卻沒有做接下來的安排,草草收尾。
呵呵,這樣的不負責任的自己就算被她們恨上也不奇怪吧。
或許是看出了慎二的尷尬,女人主動迎了上來:「好久不見,間桐先生,或者該叫你間桐小弟比較好?」
「叫什麼都可以。好久不見,玲霞小姐。」慎二的聲音里多少有幾分勉強。
女人笑了:「我很高興哦,你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找到這裡,找到我。」
「其實可以更快的,只是……對不起。」不單是為遲到,更是為五年前的匆忙離去。
「沒關係的。這樣我已經很高興啦,證明你沒有忘了我,忘了我們的女兒。對了,你解開了我留下的謎語,我必須要給你一點獎勵才行,跟我來。」
「啊,哦。」
穿著樸素的女人自然而然地在前面引路,一身白衣的少年在後方默默跟隨。
兩人就這樣走進了住宅區,走過沒有特點的步道,走進式樣統一的單元樓,走到一扇同樣是普普通通的大門前。
女人掏出鑰匙,打開房門,走進玄關,先換好拖鞋,然後轉過身,將一雙嶄新的男士拖鞋擺到慎二面前,說道:「歡迎回來。」
「啊……呃……我回來了。」
或許是感受到了女人眼中的期盼,少年愣了楞,最終還是說出了這句話。
「忙了一夜辛苦了,是要先想吃飯,還是先洗澡……」
越來越有某種既視感的話,卻在最後的最關鍵步驟一百八十度轉彎。
「啊,就這樣,沒有後面了,啊哈哈哈。」
「啊哈哈。」
慎二也跟著乾笑,雖然依舊弄不明白玲霞在唱哪一出,但束縛身體的緊張感卻少了不少。
「連戰三場,確實有點餓了。」
「那吃飯吧。」
女人走向餐桌,貼心地替慎二拉開椅子。
桌子上早已擺好了各種食物,還在冒著熱氣,看樣子是剛做好不久,應該是有特地計算過時間。慎二相信玲霞有這樣的能力。
食物的種類不算少,東西合璧,有麵包,也有米飯,有小傑克最愛吃的漢堡扒,也有慎二提過,比較中意的日本豆腐。雖然沒有專業級的精雕細琢,卻勝在家常與溫馨。
這種感覺一直是慎二所喜歡的,不知不覺地開始狼吞虎咽。
少年人本就能吃,再加上戰鬥帶來的消耗,一桌夠一家五口人吃的食物最後幾乎全下了慎二的肚子。
而做飯的女人就這麼看著,除了偶爾吃上兩口,盡忙著幫少年盛飯、夾菜,還在飯後貼心地遞上一杯茶。
「吃飽了嗎?不夠我再去做一點。」
「吃飽了,很飽……」抿了一口茶,收起懶散,調整好坐姿,「玲霞,我有些事情想問你。」
該來的終歸要來。
見面的時候可以不說,吃飯的時候可以不說,但有些問題必須要弄清楚。
「我知道。」玲霞很坦然地點了點頭,「你能一直陪我到現在我已經很高興了。不僅你有話對我說,我也有話對你說,先聽我講個故事吧,關於兩個女孩的故事。」
有一個可憐的女人,名叫六導玲霞。
曾經有著美滿的家庭,過著很幸福的生活,卻因為家道中落,走上了出賣自己以求生存的道路。
好不容易被某個有錢人看重,以為能暫時安穩一陣,卻不曾想捲入了以往想都不曾想過的世界中,被當做活祭品,命在旦夕。
儘管如此,女人依舊努力掙扎著想要活下去,這份求生欲終於喚來了奇蹟。女人被救了,被一個奇特的男人,以她剩餘的生命為代價。
不過女人並不後悔,她從小就對生存有著強烈的執著,至少這樣能夠活下去,而且還遇到了一個名叫傑克的可愛女兒。
看到傑克窩在自己的懷裡,叫著自己媽媽,叫那個男人爸爸的樣子,她就覺得非常幸福不管接下來會遇到多麼奇怪,多麼危險的事情,她也能堅持下去。
出乎女人意料的是,接下來的路不僅不危險,反而比以往更加輕鬆。
不需要賠笑臉,不需要曲意逢迎,更不需要出賣身體。每天的生活就是旅遊、帶孩子外加給某個大胃王做飯這個大胃王也是個很好的人,好的讓她自慚形穢。
儘管那個男人和大胃王不止一次強調,這裡是戰場,發生什麼事都不奇怪,但事實是,兩人把她和小傑克都保護得非常好。
這種保護一直持續到了最後,哪怕是那個男人遭遇到了極大的挫折,甚至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也依舊沒有讓這份壓力波及到她和小傑克。
第一次,人生中的第一次,她有了對生存之外的某種強烈渴望,她希望那個男人能活下來,能回到她的身邊,一同牽著小傑克的雙手,被孩子叫爸爸媽媽那樣一定是很幸福的一家人吧。
為此,她虔誠祈禱,和女兒一起,和另一個同樣牽掛著他的少女一起。
也許掌管命運的女神是個愛捉弄人的壞心眼吧,聽到了祈禱,卻只實現了一半。
男人成功活了下來,卻匆忙離開沒能回到她們的身邊,只是托人為女兒帶來最後的禮物。
女人雖然失落,卻沒有就此放棄堅持、執著一直是她最大的特質,沒有了這一點,她早在遇到他之前就死了。
為此,女人努力攫取權力,努力通過自己的方式尋找可能的去往他身邊的方法。
終於,功夫不負苦心人,她終於找到了某個變通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