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何苦說感覺有哪裡不對之時乍然就停了下來,目光定在案幾處的一個果盤上,問:「這是什麼?」
那是一碟黑灰色,兩頭尖尖的就像似菱角一樣的乾果。寧何苦突然間就對它有了興趣,引得申無謂莫名其妙道:「你想吃就吃吧,反正有我在,這東西毒不死你的。」
小少爺則老老實實答:「這是檳榔。」
寧何苦眼中靈光熠熠,道:「對,就是這檳榔,我好像在哪裡見到過?」
小少爺道:「大街上果脯店裡都有。這是瓊州特產,平時放在嘴裡咀嚼能提神醒腦,生津止渴,所以有些人幹活累了困了就喜歡嚼一嚼這檳榔的。」
寧何苦兀自看著那檳榔發呆,申無謂推推他,「你想到什麼了,快說!」
果然還是申無謂最了解寧何苦了,知道他一定是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才會露出這種既驚訝又有些隱晦的表情來。
寧何苦沒顧得上理他,只問小少爺:「那你們家有人愛嚼嗎?」
「沒有。」小少爺搖搖頭,頓了頓又帶點疑惑地補充道:「雖然沒有人愛嚼,但父親卻總是吩咐下人去買,也總是會在他書房和偏廳里擺上一碟,過幾日又倒掉換上新鮮的。」
申無謂嘟囔了一句:「又不喜歡又要每日都擺上一碟,搞不懂。」
小少爺也幽幽附和道:「是的,我也搞不懂。曾經問過他為什麼要一直擺放著檳榔,他就說終有一日,我會明白他的苦心的。」
說到此,他乍然就興奮起來,熱切地看向寧何苦,「難道說」
寧何苦卻答非所問:「我聽一位長輩提起過,曾經有一位在逃嫌疑人,被官府通緝十年,卻一直都找不到他的影子。後來有一日,那人因為機緣巧合見到久別重逢的妻子和從未謀面的兒子,忽然間良心發現痛心疾首然後就去投案自首了。
可是,就算他去投了案自了首,但辦案人員卻不能確定他就是當年的那個通緝犯,還以為他是個瘋子呢。可他堅持不懈地要自首,最後經多方查證才終於證實了他的身份,你們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申無謂心中剛冒出個想法,小少爺便搶先道:「是因為他的容貌變了嗎?」
寧何苦讚許地點點頭,申無謂接道:「萬變不離其宗,無論他再怎麼變,五官輪廓總是不會變的,又怎麼會認不出來呢?除非他找了世外高人給他改容換貌了?」
寧何苦道:「絕對沒有什麼世外高人為他改容換貌,但他就是幾乎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就算是官差拿著畫像在找他,他也可以大搖大擺在其面前走過去,也沒有人會認為他就是畫像中人。」
申無謂見他一直賣關子,又開始暴躁了,道:「囉嗦,說重點,他的容貌為什麼會變嘛?」
寧何苦神秘地指指那碟乾果,「原因很簡單,就是因為他喜歡嚼檳榔。」
「」
小少爺訝異,「嚼檳榔會改變一個人的容貌嗎?」
寧何苦肯定點頭,「會,是那犯人自己交代的。一開始,他就是逃到了極其偏遠的瓊州,然後因為害怕,精神緊張,便開始不停地嚼檳榔。後來就一發不可收拾,除了吃飯睡覺之外,嘴裡都嚼著檳榔。
一年後,他突然在無意間發現,自己的容貌竟然發生了巨大的改變,最明顯的就是嘴巴,原本是又厚又大的嘴唇,變成了薄唇細口,寬扁的下頜骨也變得又尖又長。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小少爺好奇的看著那檳榔,不可思議道:「就是因為他不停地嚼檳榔,就能讓容貌大改,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申無謂二話不說就扔了顆檳榔進嘴裡,勉強嚼了兩下,立馬吐了出來,嫌棄道:「好苦。嚼這玩意兒就能改變一個人的容貌,也是太過扯淡,回頭我得好好研究研究。」
寧何苦道:「你不用研究了。當時我那位長輩就問了一位經驗豐富的老郎中,那老郎中說,這檳榔里含有一種什麼什麼成分,能粘住人口腔內壁,長此以往,這人的嘴巴便會越變越小,從而連帶下頜骨也會改變。」
「所以呢?」申無謂警惕地追問,他知道寧何苦不可能無端端的提起這件事情來。
寧何苦沉聲道:「我在想,或許我們找的這個通緝犯,在到了海陽縣城後,也是用了同樣的方法,改變了他自己的五官容貌。畢竟在海陽城裡,遍地都是檳榔。」
小少爺睜大了清秀的雙目,若有所悟地痛心道:「難道說父親已經知道他容貌改變的原因,所以才在家中最顯眼的地方都擺上了檳榔,就是怕有一日突發變故,我好從這上面發現一些線索,從而找到那人。」
申無謂激動地一拍桌面,「如此說來,這個惡人就一直生活在你父親的周圍。小苦,那現在要怎麼才能找到他?」
寧何苦有了明確的目標後,露出一臉的輕鬆愜意,「要找這個人,並不難。首先,這個人四十出頭,不是當地人;其次,他因為雙手特殊,從來不會在人前露出雙手來;還有就是這個人特別愛嚼檳榔,除了吃飯睡覺,檳榔是不離口的。由這三方面入手,應該就能慢慢理出個頭緒來。」
小少爺陷入沉思當中,他根據寧何苦提供的條件,大腦中像走馬燈似的,不停地選定,排除,再選定,再排除,還時不時地同林管家交頭耳語確認一番。
對於寧何苦方才懷疑的那三個夥計,也不能有所確定。
寧何苦趁這功夫,便也扔了顆檳榔進嘴裡,慢慢地咀嚼起來。剛嚼了兩口,忽然就想起什麼來,隨後便沖了出去。
隔壁阿海還一直在等著他們的消息。阿海是個本地通,要找人這事,交給他准沒錯。
寧何苦便對他說出了自己的懷疑對象,阿海忽然就定住了,然後又驚呼一聲:「對對,這個人附合所有的特徵而且他還有同東家正面接觸的機會對對,就是他了!」
緊跟而來的申無謂緊張地抓住了阿海,一迭連聲追問:「誰誰?他在哪兒?快說。」
阿海被動道:「是安叔,就是惠仁堂的夥計,幫黃鼠狼製藥的那個安叔。」
寧何苦的腦中立時浮現出一個畫面:晨曦初起,惠仁堂的後院裡,有三個各自忙碌的夥計。一個在不停地搬搬抬抬,另一個在水井旁不緊不慢地清洗藥草,還有一個則在用小鍘刀鍘著藥草
最後,畫面定格在了那個清洗藥草的中年男子身上
寧何苦的眼神逐漸清明,唇邊露出一絲瞭然於胸的微笑。
申無謂又改抓他的手臂,緊繃著神經問:「阿海說得對嗎?你是不是已經確定了?」
「老無,其實你也是見過這個人的,還記得嗎?」寧何苦不答反問,想著要申無謂也幫著確定一下。
然而,此時的申無謂已經激動到要飛起,哪裡還能冷靜下來想問題呢。他手上用力,雙眼開始泛紅,沙聲道:「別廢話,你確定是他的話,立刻馬上就去。」
寧何苦默默嘆了口氣,拉開申無謂的手道:「別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總得要安排妥當吧?萬一不是他一個人呢?哦,的確不可能是他一個人,你忘了我們放出的魚餌了嗎?」
「」申無謂勉強點頭,「行,那你倒是安排啊!」
在關於五煞的事情上,申無謂永遠不可能冷靜對待,如今有寧何苦在旁,他只管暴躁,所有的計劃交給寧何苦就是。
寧何苦轉身問阿海,「你知道那安叔的住處嗎?」
「他就住在安樂巷最裡面一間破舊的小院子裡。」阿海剛說完,寧何苦便對小少爺道:「能借一下你的隨從嗎?」
小少爺立刻吩咐林管家,「林叔,叫長根帶上幾個護院,挑身手好一些的,快去。」
寧何苦轉頭對阿海耳語了幾句,立馬同申無謂出了門,往惠仁堂趕去。
阿海則帶著四五個荊府的護院,往後院他常常出入的那個小偏門而去。
到了小偏門,阿海對守門的官差耳語了兩句,那官差便像是沒看見他們似的,任由他們出了門,直往安樂巷奔去。
午時剛過,南方的毒日頭勤奮得令人髮指,幾乎每日從不缺席。街道上人流稀少,街道兩旁店鋪里的夥計都在昏昏欲睡。寧申二人也顧不上這是大街之上,展開輕功,全速向惠仁堂奔去。
於是,店鋪里那些還沒有打瞌睡的夥計,就只看到兩道像光一樣的影子,從自己的眼前「倏」地一閃而過。
怔了一怔後,揉揉眼睛再看,街道上空無一人,便自嘲地笑了笑,只道是自己方才看花眼罷了。
寧申二人要先趕到惠仁堂去。以往這個時候,黃鼠狼的三個夥計都在惠仁堂的後院,勤勤懇懇地幹著各自的活計。
就算黃郎中「死」了,他們也沒有因此輟業。
可如今,發生了荊楚天的事情,就不知道人還在不在了?
所以,寧申二人要先趕去看一看。
惠仁堂的後院內,門關得緊緊的,是由裡面閂上的。寧何苦鬆了口氣,看樣子人應該還在裡面。他二人默契地同時躍上牆頭,隨即趴下往裡偷窺。
寬敞的院壩內放置著許多木架子,架上仍舊曬滿了各類藥草,其間卻沒有半個人影。
寧申二人輕飄飄地落在了院中,再用眼神加上手勢交流後,便迅速奔向相反方向,向中間最大的那間房包抄而去。
這是一間製藥的小作坊,裡面存放著為數不多的半成品草藥,靠窗一條長長的案桌上,放置著小稱,搗藥罐,各種各樣的製藥設備,以及一個淬丹爐。
此時,牆角的幾包麻袋上,歪歪扭扭的斜靠著三個正在午寐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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