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瑞拉跟著格雷特打下手,實驗沒少做,腦花兒……也沒少吃。
烤腦花啊!
燉腦花啊!
涮腦花啊!
尤其是涮腦花,新鮮腦花往鍋里一丟,跟著紅湯滾幾滾,肥嫩鮮香的味道隨著風飄來,立刻就能急得人站不穩。
賽瑞拉小姐哪怕不怎麼吃能辣,也會一邊「嘶哈」、「嘶哈」,一邊偷偷的含一口寒冰吐息,一邊拼命衝上去搶吃的……
吃得多了,對於腦花長什麼樣子,那也是一眼就看得出來:
新鮮的腦花,肉乎乎,水嫩嫩,勾是勾回是回的,清清楚楚。伸手捧起來,一都嚕一都嚕,界限分明,包在腦膜裡面晃晃蕩盪。
可是,眼前這個獨角獸的大腦,哪怕是已經死了很久,哪怕是浸上了一片灰黑,賽瑞拉都看出不對勁來。
那是怎樣的一個腦子啊!左半邊縮小,右半邊猙獰,凸出老大的一塊。隆起在包膜外面,把腦子壓得整個兒向左移位,右邊深深地凹了下去。
而那乾癟的、毫無生氣的腦子上,只有那個隆起的包塊,結結實實,充盈到幾乎要衝破包膜。張牙舞爪,仿佛還在一動一動,下方深深地扎進獨角獸腦中,邊界都有點漫漶不清。
「這是……這是……」
賽瑞拉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銀龍對這些黑暗、污穢的氣息,本能地覺得排斥,要不是在跟著格雷特做檢查,她一口龍息,就能把這破玩意兒噴成冰渣。
即便如此,她也皺皺鼻子,在自己面前揮一揮手。一道冰寒的凍氣迎面而下,仿佛在她面上掛了個玻璃帘子,嚴嚴實實隔絕了穢氣,卻不妨礙她觀察情況。
格雷特詫異地扭頭望了她一眼。厲害啊,這是無師自通啊!我都沒說,自己就弄了個面屏,給自己遮上了!
說起來,他動手術的時候,一般會用氣泡術套頭,過濾有害氣體,有時候加一層法師護甲。但是看看這獨角獸腦子,裡面天曉得是什麼東西,兩層防禦也不見得能保險……
「賽瑞拉,也給我來一個!」
他喊了一聲,指指自己腦門。手術台對面,銀龍少女清脆響亮地回答了一聲:
「哎!」
寒氣奔流而下,凝結成簾。賽瑞拉控制寒氣的手段已經相當精妙,面簾頂端,兩個半圓形的頭環左右張開,輕輕扣在格雷特腦門上,半點也不讓他覺著寒涼。
格雷特向她微微一笑,點了點頭。他右手握剪,剪開腦膜,一點一點往下暴露腦組織。很快,格雷特就「嘖」了一聲:
「視神經也被壓迫了啊……這頭獨角獸生前,估計至少右眼失明了……」
再往下一路解剖,那個黑色隆起的部分扎入大腦深處,一根根血管蜿蜒著沒入其中,又像是從裡面探出血管,用力吸吮著大腦的營養。
格雷特凝定心神,指揮著法師之手變成的組織鑷、組織鉗,順著包膜一點點分離,折騰了能有大半個小時,才將包塊分離出來,單獨放到一邊。
精神力滲透進去,細細地「摸」了一圈。賽瑞拉在旁邊很緊張地問:
「怎麼樣?怎麼樣?這個東西是不是活的?」
「倒不是活的……或者說,裡面沒有埋著一個活物。」格雷特緩緩搖頭。
他之前也腦補了豬囊尾蚴啊,腦囊蟲,弓形蟲啊,以及異形啊,各種各樣的寄生蟲。但是感覺下來,這個包塊里雖然有一點奇異的生機,卻並沒有埋藏著活物:
「這個……感覺有點像死靈系的【腐敗囊腫】,但是又不太一樣。但是總之,在獨角獸活著的時候,它是寄生在獨角獸腦子裡的,越長越大……」
一邊說,他一邊開始動手,將包塊細細解剖,分離出一個一個部位。然後,切塊,遞給賽瑞拉:
「賽瑞拉,快速冰凍!」
「好的!」
銀龍少女熟練地撮唇吹出一股寒風。瞬間,整塊組織就蒙上了一層白霜,凍得硬挺。不用格雷特囑咐,賽瑞拉已經把這塊組織放進一個特製的箱子,旋動按鈕:
察!
察!
察!
無形無質的利刃悄然降下,把腦組織切成細細的薄片。格雷特一片一片,染完色,拿到顯微鏡下去看:
「形態和正常腦細胞不太一樣……張牙舞爪的……」
「比正常細胞要大一些……細胞核尤其大,比正常細胞大得多……」
「線粒體也大了許多……」
「整個細胞的結構看起來亂亂的……這不會是癌細胞吧……腦癌?但是看著又不太像……」
整整一個晚上,格雷特就在不停地解剖、切片、染色、觀察,解剖、切片、染色、觀察。用肉眼看,用顯微鏡看,用【偵測魔法】看,驅使小蛇進去看……
從吃過晚飯開始,三四個小時,他只處理完了獨角獸的大腦,和腦組織上長的包塊。到了入睡時分,他收起手術室,給自己身上拍了一遍清潔術,一言不發地倒在了火堆邊。
「怎麼啦?」
艾希·月歌昨天苦等了幾個小時,今天又苦等了幾個小時,仍然沒有等到一句準話。看見格雷特仰面朝天,雙手墊在腦袋底下,眉頭緊皺,她忍不住湊過來問:
「很麻煩?」
「……不好說。我還拿不準,我……我明天再看看……」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格雷特一寸寸地解剖完了獨角獸的內臟,肝膽胰脾腎,心肺胃腸,甚至連骨髓也剖開來看過。
至於那塊被燒得焦黑的下腹部皮膚,以及周圍泛著淺黑的部分,他更是一寸都沒有放過,恨不得從表皮層到真皮層,再到下面的皮下組織,一層一層揭開來看個清楚。
「很麻煩。」最後,格雷特終於找上了艾希·月歌,認認真真地詢問:
「月歌姐姐,精靈秘境裡到底出了什麼事?獨角獸的身上,她身上,那不僅僅是傷……」
「你先告訴我到底是怎麼了。」艾希·月歌堅持。格雷特嘆口氣,搖了搖頭:
「比我一開始懷疑的要麻煩很多……我本來以為,用我現有的手段,是能夠治好的……」
第一眼看到那個焦黑傷勢的時候,格雷特曾經懷疑過是炭疽。炭疽的話就簡單了,大劑量青黴素壓下去,怎樣也能壓平。
就算他一個人生產力不夠,那麼多精靈,誰沒有點兒溝通自然的手段,誰不能幫他催生青黴菌?
但是解剖下來,沒有在獨角獸體內找到炭疽桿菌。——就算是放在天騎士的空間裝備里,炭疽桿菌可以自然殺滅,解剖結果顯示的病灶部位,和炭疽的症狀也對不上。
炭疽對不上,格雷特前世學過的傳染病也對不上,甚至各種寄生蟲和細菌感染,樣樣都對不上。真可惜,如果是這些病因,他應該能救回來的。
格雷特也猜測,這隻獨角獸是中了某個法術,一直沒能痊癒。死靈系的法術,比如枯萎術,腐臭術,是可以造成這樣的傷勢。
但是,格雷特在獨角獸下腹周圍的皮膚,以及腸道、胃部和腦部,甚至獨角的基底部,都找到了有點相似的波動。死靈系的法術傷害,可不會蔓延得那麼廣——
特別是獨角的基底部,以及獨角獸的骨髓當中,都有相似的法力波動,和相似的異常組織細胞。刨除異界這個因素,還有法術這個因素,讓格雷特下診斷,他只會有一個結論:
癌症晚期,骨轉移,多臟器轉移。
但是,這和腹部的傷口又對不上……
他比比劃劃,又是文字描述,又是用【無聲幻影】勾勒,努力說明他看到的一切。出乎他意料,艾希·月歌並沒有太過驚訝,只是低著頭,淚水一滴一滴浸濕了地面: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南娜是個勇敢的孩子……她一定,是和前輩一起,去闖精靈秘境了……」
「怎麼那秘境還能進去嗎?」格雷特訝然。艾希·月歌搖了搖頭,淚水隨著動作飛濺開來:
「通常是不允許進的。但是,封印泄露的部分,總是需要有人加固,一般來說,十年,二十年,五十年,總有人需要冒險進去一次……」
「還有,被污染的那部分,在裡面修行,力量能增長得特別快。但是,失控的風險,或者得怪病的風險,也特別大……總是會有人為了各種各樣的原因,要到裡面去……」
「不許去!」遙遠的森林裡,身材高挑的銀髮精靈攔在同伴們面前,眼神凌厲:
「太危險!不許進去!」
「可是德拉姐姐,污染泄露得越來越厲害了!獨角獸都傷了兩頭,失蹤了一頭了,我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
「你們太弱!我進去!」
「德拉姐姐!」
「還是先等一等吧。」對峙中,一位留著長長銀色鬍鬚,頭髮有些稀疏的年老精靈,緩緩從樹屋裡走了出來:
「月歌家族的孩子來信了,她說,這次帶來了可靠的夥伴……還有兩個流著我們血脈的幼崽。還是等她們都到了,大家認識一下再說。人多一點,也能多想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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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的大圓月亮,大家都看到了嗎?
貓咪睡覺前最後看到一眼,好大好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