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乃寂光洞廣成上人,小娃娃,你們這是要幹什麼去?前方林中可是有野獸的。」那自稱廣成上人的「蒼老」之人緩緩說道,聲音透著幾分和藹,幾分可親,騙那些修真界的老怪是不行,但是騙騙小阮姻這般涉世未深的小丫頭卻是最簡單不過。
「唔,我和哥哥去玩耍,我們家就在不遠處,這附近很熟悉,等會兒就回去啦。」但是小阮姻終究還是留了一個心眼,沒有把真正目的透露出去。
畢竟秦修之前與她百般說過,不要對陌生人太過實誠,特別是事關「九尾龍葵花」這般重要靈草的消息,更不能隨便說出口。
眼前這個「老人」雖然說話很是和藹,但是肯定是修士,而且整個人都被黑霧和黑衣遮蓋著,看起來也不太像好人的樣子,還是不要說出口比較保險。
想到這裡,小阮姻放到背後的手下意識的捏緊了,「赤珠草」被她小心翼翼的儘量不動聲色的塞進袖口之中。
然而她的這番動作又如何能瞞過修為已經金丹後期的魔修,他不過神識微微一掃,便「看見」了小阮姻的一番動作,還有她塞進袖中的東西。
「那邊的小娃娃,你手中的可是『赤珠草』?」即便這廣成上人已經修煉了不知幾百年,心緒早已平穩非常,但此刻話語說出,竟然還是有些顫抖,可見他心緒之激動。
「不,不是……」小阮姻此時已經有點差距到不對了,下意識的反駁之後,立刻快步的走到了小秦修背後躲了起來。
但是廣成上人卻絲毫不在意她的一番動作,反而哈哈大笑起來,邊笑邊大喊道:「天助我也,有了它,本尊的續命魔功便能形成大圓滿!」
小阮姻害怕的瞪大了雙眼,她其實沒有聽懂這所謂的廣成上人到底在說什麼,但是潛意識的危機感卻提醒著她眼前這個人十分額危險。
她下意識的攥緊了小秦修的衣擺。
秦修摸了摸她的頭髮,轉頭神色一厲,「前輩,我們手中確實有『赤珠草』,但是這『赤珠草』卻不是在這附近摘得,前輩若是想要那『九尾龍葵花』,晚輩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只求前輩最後能放我們安然回家。」
「哦?」廣成上人此時已經完全撕開了之前的偽裝,笑道:「你這小娃娃的口氣倒是不小。本尊修道至今,還從未被人如此威脅過。」
「還望前輩成全。」小秦修依舊不卑不亢的開口。
「本尊若是不呢?」廣成上人戲謔地一笑。
小阮姻睜大了雙眼,看著少年和那老怪對話,本來心中還充滿著崇敬,覺得秦小端真乃勇士也,竟然敢和這麼壞的人對話,還威脅此人。
她的嘴角還未露出一絲笑意,下一刻,便發現自己已經不在原來的位置了。
「呃,呃……」脖頸被一隻手掌掐住,越來越緊,小阮姻甚至能感受到那隻手掌的乾枯和上面粗粗的經脈,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粘稠,讓人覺得特別噁心。
只是喉嚨被掐的太緊了,她連反胃的表情都做不出來,只覺得能呼吸到的空氣越來越少,眼前開始一片一片的發黑。
「放開她!」朦朧中,似乎聽到了秦小端的怒吼。
她要死了嗎?小阮姻在徹底昏迷過去後,最後的念頭便是,以後秦小端要是再也見不到她了,會不會傷心呀?
「不!」阮姻憤怒的朝正在獰笑的廣成上人打出一拳,但是拳頭根本沒有接觸到那個人,而是如同觸碰到水面一般,掀起一陣陣漣漪,然後直接穿透了過去。
「夠了,你放開她!」此時靜心訣已經完全失效了,阮姻不得不承認,如果這個陣法的創建人,想要的是入陣之人陷入瘋狂的話,那麼他無疑是已經做到了。
眼前的所有一切正是阮姻曾經經歷過的,所以她自然也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那個廣成上人根本不是什麼寂光洞的散修,而是一個修煉多年的金丹期魔道散修,原名黃景仁,就住在不遠處的鷹逐澗中。
阮姻是怎麼知道的?
「呵呵呵呵,我怎麼可能會忘記呢。」阮姻捂著臉低低的笑著,只是那笑聲比哭聲還要慘烈,她喃喃低聲自語道:「畢竟我可是在那裡住了一百年吶。」
不錯,就如陣法所示的景象一般,那天阮姻確實是被黃景仁擄走了,按照黃景仁的說法便是,「赤珠草」在你身上,你必然是知道「九尾龍葵花」生長地點的。
於是便擄走了她,日日嚴刑拷打,夜夜精神折磨。
所幸那時的阮姻雖然心思尚屬單純,但腦子也不是不好用,知曉自己一旦真的鬆口說出摘到「赤珠草」的地點,必然是活不了多久的,所以一直咬緊牙關不說話。
不過因為她本來身體就不好,又經此驚嚇,還每日受到拷打,幾乎已經到了強弩之末,那魔修因為顧忌「九尾龍葵花」的下落,自然是不肯讓她就這麼死了的,便拿一些東西吊著她的性命。
只是魔修續命的東西能有什麼好的,而且黃景仁根本不需要她活太久,所以給她續命的都是以透支生命力為前提的。
於是在百般折磨之下,不過三年之間,本來應該才是及笄的阮姻,便已經滿頭青絲變白髮,皺紋更是叢生,整個人佝僂了起來。
這是壽元透支的現象。
那個時候,阮姻就能感覺到冥冥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召喚著她,然後她就知道自己這是真的快要死了。
但是就在那個晚上,她卻沒有受到黃景仁的折磨。
因為當晚黃景仁並沒有趕回關押她的山洞中,而在時間緩慢過去整整三天後,阮姻才敢確定黃景仁肯定是出了什麼事情。
此時的小阮姻早就已經餓的三魂不存七魄不在,僅僅靠著一口氣吊著命。
若還有什麼是值得慶幸的,那可能是因為她實在是太弱小了,所以黃景仁都不屑用什麼手段將她捆綁起來。故而雖然身上沒有什麼力氣,但行動力還是沒有被束縛的。
阮姻就靠著這麼一口氣,慢慢的爬出了關押著她的山洞。
這是黃景仁的洞府,為了方便看管,也為了能更好的得到她所知的「九尾龍葵花」的消息,所以黃景仁並沒有將她關押的太遠。
但以小阮姻的力氣,即便只有那短短几百米的距離,也足足爬行了半天時間。
身上本來就已經皮開肉綻的傷口重新被粗糙的泥土磨開,血跡緩緩地滲入土地中,將她行進的道路染得一片鮮紅,可她卻似乎沒有任何感覺一般,依舊再爬行。
阮姻面無表情的漂浮在半空中,自從小阮姻被黃景仁抓走之後,她的魂魄也沒有絲毫死抵抗力的被一種奇異的力量召喚了過來。
不過阮姻知道,這其實並不是什麼詭異的事情,而是因為小秦修那邊之後發生的事情連她也不知道,幻境因為無法仿造,所以便索性將她的魂魄直接擄了過來。
也就是因為陣法的這種行為,直接讓她再一次的以另一種視角看到了自己當年所受的苦痛,也重新想起了當年所經歷的折磨和內容的恐懼。
「不管是誰,千萬不要讓我找到你,不然我一定要你也嘗嘗什麼叫『痛苦』。」阮姻面無表情的飄動在半空中,心中的仇恨卻已經難以數清。
後面的情況已經沒有必要看下去了。
當年她所經歷的,接下來必然也會讓眼前的「她」重新再經歷一遍。得到黃景仁的遺產,又找尋到他的屍體,吞噬了他的金丹,徹底遁入魔道。
等百年之後,再與秦修相見,已是物是人非。
即便阮姻表面上顯露的再不在意自己修魔還是修道,但是她的內心還是有深深的自卑。特別是那些正道修士一個個站在她面前辱罵她為魔女,妖女之時,還有秦修帶領那些修士假裝來攻擊她之時。
畢竟曾經她也不過是一個病弱的不諳世事的孤女。
「如果你給我看這些,是為了引起我心中的痛苦的話,我想你做到了。」阮姻不再看下方的景象,而是抬頭看向遠方,目無焦距的說:「那麼接下來,就不要藏頭露尾了,給本尊滾出來吧!」
她的話音剛剛落下,天空中便有一道驚雷落下,劇烈的響動之後,下方的「她」和周圍一切山水景物在一瞬間便消失了。
不,不應該說是消失了,而是應該說改變了它的形態。
本來一望無際的山峰原野就在這一刻,赫然變成了一片白茫茫的霧氣,虛無縹緲的懸浮在阮姻身旁,遠遠望去就好像有雲霧將她整個人都包裹住了一般。
恍似仙人。
然而除此之外,卻再也沒有其他東西了。上下四周全是白茫茫的霧氣,空白的一片,就好像這個世界本來就該是這樣的,寂靜而無聲。
「還不願意滾出來嗎?」阮姻見到這樣的場面,臉上的憤怒越發重了起來。
她不願意被這些白霧所包裹著,揮動雙手使勁掙脫它們。神奇的是,即便她現在不過是魂魄狀態,在接觸到這些白霧的時候卻好像觸到了實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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