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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夜裡的寒風颳擦著裸/露在外的皮膚,鑽進骨縫裡,像被啃食似的刺痛。
陸上錦身上只裹著一件單薄襯衣,在聯盟大廈旁的拐角徘徊了很久,手插在褲兜里,緊緊攥著那枚陳舊的婚戒。那天他不顧工程隊的阻攔,在廢墟裡面翻找了一整天,從鋼筋碎塊里扒出了這枚戒指,蹲在海邊搓洗乾淨後,一直鄭重地放在貼近心口的衣袋裡。
一恢復到A3,他心裡就只有一個念頭,想馬上回到言逸身邊。就算被拳打腳踢一頓,也只想立刻抱住他,緊緊箍著他不鬆手,死皮賴臉地吻他愛他。
血污混著緊張的冷汗浸透了背後的衣料,實在太狼狽了,應該先回去把自己打理乾淨,至少把渾身的傷口遮掩起來,但又真的很想見他。
他偷了一身保全制服和身份卡,想先悄悄看看言逸現在過得怎麼樣。
omega的休息室里沒有人,唯一敞開的抽屜里放著滿滿兩排藥瓶。
休息室里響起腳步聲,陸上錦本想拿著藥瓶直接問他,卻看見言逸身後還跟著一個灰背隼alpha,聽見言逸叫他穆瀾。
那個alpha看言逸的眼神專注而體貼,但其實陸上錦是注意不到的,他只看見言逸身上披著他的外套。
這季節,時間一晚的確是冷了,他翻遍全身都找不到一件保暖的東西能給omega披在身上。
他遠遠地緊盯著言逸的眼睛,只要那雙眼睛裡流露出一丁點不情願,他立刻就能衝上前去把言逸奪進懷裡,用A3壓迫信息素理直氣壯驅逐他身邊所有alpha。
陸上錦期盼著,可言逸自始至終都是淡淡的,不迎合,卻也不抗拒,和平常一樣用平淡的嗓音和alpha說著話,吃了一堆自己認不出的藥片。
那時候他腦子裡一片空白,只會呆呆地遠望著言逸,莫名想到也許他會讓陸言叫那個alpha爸爸。
陸上錦在角落裡目睹言逸枕在那個alpha腿上入睡,剛剛被空調暖和的身體又打了個寒顫。緊攥的手掌不自覺地鬆開,把婚戒落在口袋裡。
他一直立在黑暗中,等到言逸醒來離開後,匆忙到裝藥的抽屜邊焦急翻看,把這些沒見過的藥名一一輸進搜索框,能查到的藥效都是一致的——抗抑鬱。
整個心臟突然像墜上鉛塊一樣沉重。
他去查了言逸的日常工作,從細微線索中調查出言逸要帶小隊去清剿恐/怖/組織。
陸上錦一肚子的怒火憤懣全撒在了那個A3紅尾鵟頭目身上,一個人上門挑釁,拳拳到肉打折了紅尾鵟七根肋骨,聽著alpha悽厲的吼叫,心裡的悶痛都得不到半點疏解。
後來他也忍不住把穆瀾堵在門口,可又動不得他,畢竟也許他是言逸默許在身邊的人。
從那天起,他失去了面對的勇氣,只敢在暗處接近他們的生活。
言逸不在的時候,他坐在庭院的樹枝上頭,視線穿過落地窗,望著裡面穿著紙尿褲搭積木的小陸言。偶爾看得出神,總想伸出手摸一摸他的小耳朵,隔空抱抱自己乖乖的小兔子。
陸言看到了他,爬過來扶著玻璃,張開嘴認真地在玻璃上啃出一片口水。自從家裡添了小孩兒,落地窗就鎖死了,怕孩子亂爬出危險。
陸上錦翻上陽台坐在地上,粗糙的指尖隔著玻璃和小兔子白嫩的小手指對在一起,教他叫爸爸。
「alpha爸爸只有我,記好了?別叫錯人。」
小兔子眨巴著大眼睛困惑地看著他,又好奇地咧開嘴露出一排小牙,咯咯直笑。
「笑什麼,叫爸爸。」
小兔子被窗外的傢伙逗得開心得要命,啃玻璃啃得更起勁兒了,湯圓似的軟臉蛋在玻璃窗上擠成扁扁的一坨。
「爸爸。」
他才學會說話不久,哼哼唧唧地嘀咕著爸爸,嘴裡嘰里咕嚕不知道要囑咐自己的傻爸爸些什麼。
陸上錦回味了很久,隔著玻璃親了親小兔子的額頭,低聲回答,爸爸也愛你。
——
陸上錦翻了個身,一頭撞在床角上,捂著頭坐起來,下意識去抱身邊的omega,這才從夢中清醒,記起昨晚自己被踹了一腳還睡在了地上。
睡意朦朧間仔細回憶,昨天的情景歷歷在目,言逸瞪著眼睛扯下自己的頭套,咬牙切齒地質問他「還知道回來啊?」。
言逸蜷縮側躺在床上,睡著了手還勾著陸言的小床柵欄。昨晚借著酒勁兒發了好一通脾氣,好不容易才哄得睡著。
陸言睡醒了,長睫毛還打著綹,看見爸爸的手伸在小床里,於是撅著小尾巴爬過去吃一吃,露出兩顆糯米似的小牙。
陸上錦沒有制止他,但顧慮地皺了皺眉。兩歲大的寶寶應該已經過了習慣把什麼東西都放進嘴裡嘗嘗的口唇期,陸言卻仍沒脫離。
他躬身把小兔子抱起來放在自己小臂上托著,脖頸便被陸言軟軟摟住了。黏人的小兔子似乎有點不安,喜歡被抱著,不斷往陸上錦後頸的腺體上摸,想拿起來放進嘴裡。
他忽然就明白了,抱著陸言走到陽台去,輕輕帶上玻璃門,緩緩釋放安撫信息素給他。
小兔耳朵翹了翹,陸言安靜地趴在陸上錦懷裡,軟薄的指甲輕輕抓著alpha的衣襟,也不再把小手放進嘴巴里緩解不安。
陸上錦知道言逸一定是盡全力愛寶寶的,但無論如何彌補不了alpha那一半的疼愛和保護,更何況言逸的精神狀態真的算不上良好,每一次釋放給陸言的安撫信息素就算劑量再大,也終究混著若有若無的焦慮。
「寶貝兒,以後爸爸好好陪著你們,答應你了。」他伸出手指,和陸言細嫩的小手指對在一起。
「嗯!」陸言露出小牙靦腆地笑,抓著陸上錦的手要爸爸摸摸自己的小耳朵。
甜得陸上錦心都要融化得能捏出形狀,手上收著勁兒,恐怕弄疼懷裡的小天使,小天使的腺體才一丁點兒大,但已經能嗅出信息素有蜂蜜的甜味,和他的言言一樣甜,讓他像一頭抱著大蜂蜜罐的笨熊。
陸言睜著溜圓的大眼睛問陸上錦:「爸爸喜歡球球,還是喜歡爸爸。」
陸上錦無奈笑笑,逗他說喜歡兔球球。
陸言委屈地嘟著腮幫,捂住陸上錦的嘴,小心地囑咐他,不可以讓爸爸聽到,在爸爸面前不要說更喜歡球球。
寶貝的天真懂事讓陸上錦心裡更加不是滋味,連這么小的孩子都在疼惜言逸,這兩年來他一定很辛苦。
臥室床上的omega翻了個身,揉著睡皺的兔耳朵坐起來,看見陸言的小床空了,腦袋裡猛然嗡鳴,抬眼才看見陽台上的alpha,抱著陸言緩緩踱步,和寶寶有說有笑。
他怔了一會兒神,腦海里演繹過千百遍的畫面就在不遠處真實地出現了,此時此刻該說什麼該做什麼,他努力回想自己預演的那些話,卻發現全都忘了。
陸上錦看見言逸醒了,抱著孩子走出來,在距離言逸幾步外停了下來。
言逸下意識起身去接,他剛離開床半步,就被陸上錦撈住腰勾了過去,緊貼著alpha的胸膛,臉頰貼在上邊感受著溫熱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