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興四年五月二十七,黎明,卯時正。
在生物鐘的提醒下,很講究作息規律的常家家主常閎準時在這一刻醒來,然後習慣性的伸了一個懶腰,推開了侍寢的美妾只是叫了一聲,兩名小有姿色的丫鬟便端著洗漱器具進了房間,來到榻旁侍侯常閎起身穿衣。
性格有些好色,丫鬟為常閎穿衣的時候,常閎還摸了摸其中一名年輕丫鬟的臉蛋,微笑說道:「又長漂亮了,等老夫忙過了這幾天的大事,就給你**怎麼樣?」
丫鬟的羞澀點頭讓常閎色心大起,也讓常閎忍不住把手伸進她的衣中揉弄,還突然一把撕開丫鬟的衣服,小丫鬟羞澀驚叫,常閎卻哈哈大笑,然而就在常閎乘興把丫鬟按在榻上時,門外卻突然響起了心腹家將常福的慌張喊叫聲音,「家主!家主!大事不好了,我們的私兵斥候急報,有一支規模很大的軍隊,突然從成都方向急行而來,馬上就要抵達江原了。」
「這麼快就來了?」
常閎心中一喜,隨口說道:「用不著慌,是大晉朝廷的軍隊,是來和我們會師……,等等!」
還是隨口說到了這裡,常閎才猛然發現不對,趕緊改口大驚問道:「什麼?是從成都方向來的?是什麼軍隊?打的什麼旗號?」
「回稟家主,尚未探明!」常福如實回答,又趕緊補充道:「因為我們的斥候發現這支軍隊時天還沒亮,只看到無數的火把列隊衝來,沒辦法看清楚是什麼旗幟旗號。」
「廢物!」常閎罵了一句,然後趕緊在心裡盤算道:「怎麼是從成都方向來的?什麼軍隊?難道是偽漢賊軍?不可能啊,偽漢賊軍五天前才奪占了成都,連成都街道的東南西北都還來不及弄清楚,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出兵江原啊?」
隱約察覺到了情況不妙,常閎當然也就沒了給丫鬟**的興致,只是趕緊吩咐常福派人加緊探察,趕緊弄清楚這支軍隊的來歷身份,還有就是叫自家私兵立即做好應變準備,然後焦急催促丫鬟給自己穿衣,匆匆洗漱過後,常閎連早飯來不及吃,趕緊就飛奔到大廳主持大局。
也是湊巧,常閎來到自家大廳時,心腹家將常福就又一次衝到了他的面前,氣喘吁吁的稟報道:「稟家主,我們的斥候看清楚了,是偽漢賊軍!而且我們的斥候還看到了偽漢後將軍張志的旗號,是張志親自領兵來了!對了,兵力起碼有一萬多,還極有可能達到兩萬!」
「張志小兒親自領兵來了?!」
常閎差點沒有嚇暈,慘叫道:「怎麼可能?張志小兒怎麼可能會親自領兵來江原,他來幹什麼?此前沒有任何的端倪啊?」
這時候,常閎的二兒子常威和三兒常盛也先後衣冠不整的趕來了解情況,也同樣都對張志突然率軍前來江原感到萬分不解,期間還有斥候匆匆又送來消息,說是漢軍已經抵達了陦水河畔,拿下了橋樑的控制權開始過河,常威聽了更是慌張,驚叫道:「父親,是不是走漏風聲了?所以張志小兒親自率領軍隊來征討我們?」
遲疑了一下,常閎果斷說道:「叫我們家的私兵立即做好守莊準備,還有,馬上派人聯繫你的兄長,叫他做好守城準備!」
常家的龐大莊園也很快因此陷入了一片恐慌,數以千計的私兵趕緊登上寨牆準備作戰,還在寨門外緊急布置了拒馬鹿角,結果就在常家父子心中七上八下的時候,門外又突然來報,說是張志派遣已經被封為漢軍廣漢太守的常勖為使,先行趕來了常家莊園與常閎聯絡,還說是來替張志介紹漢軍來意的。
為了弄清楚漢軍究竟為了什麼突然出兵江原,常閎當然是在第一時間下令召見了常勖,然後常勖也很快就被領到了常閎的面前,舉止如常的向常閎下拜行禮道:「小侄常勖,見過叔父,叔父安好。」
「賢侄免禮。」常閎擺手示意常勖起身,又趕緊問道:「賢侄,後將軍為了什麼突然出兵江原?」
「回稟叔父,後將軍是來光復江原縣城的。」常勖回答得無比直接,說道:「後將軍昨天下午時召見小侄,說是江原距離成都太近,位置又太過關鍵,大漢軍隊必須儘快光復江原才可以確保成都周邊的安全,所以就在昨天的傍晚時親自率軍南下,連夜趕來江原準備接管城池。」
「只是來接管江原?」常閎一楞,忙又追問道:「那後將軍還有沒有其他目的?」
「有。」常勖回答得無比直接,又說道:「後將軍還打算隨便拜訪叔父,與叔父共商復國大計。另外後將軍還讓小侄知會叔父,他此行對我們常家絕無惡意,只為光復江原,還請叔父出面,勸說堯弟立即開城易幟,不要螳臂當車,以卵擊石。」
「上當了!」常閎突然明白了原因,也立即在心中慘叫道:「張志這個小兒太奸詐了,笑裡藏刀表面上對老夫討好恭敬,哄得老夫不做防範,實際上卻突然出兵江原,殺老夫父子一個措手不及,然後就可以利用老夫毫無準備的機會,逼著老夫的長子立即開城投降!」
仍然還是湊巧,常閎才剛猜到張志的真正來意,門外就又有家丁入報,說道:「啟稟家主,司馬老都督的使者來了,說是大晉軍隊很快就能抵達江原,要我們立即生火造飯,讓大晉將士到了江原後可以馬上吃飯!」
家丁的話還沒有說完,常閎老臉就已經是一片蒼白,也這才想起自己剛才過於慌亂,竟然忘了緊急派遣信使南下,向司馬望稟報漢軍突然趕來江原的重要情況!
和常閎一樣,聽到這話,常勖同樣是臉色立變,驚叫道:「司馬老都督?晉賊軍隊?叔父,你和晉賊軍隊有暗中聯絡?晉賊軍隊還馬上就能抵達江原?」
黃豆大的汗珠也立即就出現在了常閎的額頭上,常勖卻是不依不饒,又追問道:「叔父,晉賊軍隊來幹什麼?是不是打算和我們常家的私兵共守江原,牽制大漢軍隊?」
常閎無言以對,旁邊的常威卻是勃然大怒,咆哮道:「常勖,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和我父親這麼說話?才去偽漢賊軍幾天,就把胳膊肘往外拐了?」
「偽漢賊軍?」常勖一聽大怒,大喝道:「常威,你敢罵我們大漢軍隊是偽漢賊軍?你難道忘了,我們江原常家世食漢祿,久受君恩,你竟然還敢罵我們大漢軍隊是偽漢賊軍?你好大的膽子!」
呵斥著堂弟,常勖還轉身就往走,打算飛奔回去向張志稟報情況,常威也馬上猜出他的用意,趕緊大喝道:「來人,快吧常勖拿下,別讓他回去向張志小兒報信!」
啪的一聲響,異變突起,常閎突然掄起巴掌給了二兒子重重一記耳光,直接把常威抽得捂臉發楞,也讓常勖驚訝回頭,然後常閎還衝著兒子咆哮道:「小豎子,閉上你的狗嘴!再敢罵一句我們大漢的後將軍,老夫親手抽死你這個小豎子!」
「父親……。」
「住口!」
常閎再次大吼,憤怒打斷兒子的委屈辯解,然後常閎又咆哮道:「小豎子,實話告訴你吧!老夫從來就沒有忘記過自己的大漢致仕官員身份,司馬望老匹夫的晉賊軍隊,也是被老夫用計騙來江原送死的!」
「啥?」
常勖和常閎的兩個兒子全都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常閎則趕緊向常勖解釋道:「賢侄,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前日司馬望老匹夫遣使與老夫聯繫,許下高官厚祿收買老夫,準備退守江原與我們常家的私兵聯手共守江原,牽制住大漢軍隊,讓後將軍無法向外發展,老夫將計就計答應了他,打算把晉賊軍隊騙過來,然後率領我們常家的私兵和大漢軍隊裡應外合,聯手生擒司馬望老匹夫獻給後將軍,司馬望那個老匹夫信以為真,所以就真的帶著晉賊軍隊往江原來了。」
「真的?」常勖將信將疑,忍不住追問道:「叔父,那這事你怎麼不派人稟報後將軍?」
「老夫派了啊,老夫叫常盛派人去給後將軍送信了啊?怎麼,後將軍沒有收到?」
常閎滿臉不解的反問,然後趕緊轉身回頭去看自己的三兒子常盛,一邊殺雞抹脖子一樣的拼命使著眼色,一邊無比奇怪的問道:「盛兒,為父昨天晚上不是叫你派人去給後將軍送信了嗎?你怎麼沒派?」
「回稟父親,派了。」常盛趕緊回答道:「昨天晚上孩兒派了心腹北上送信,可能是信使走夜路迷了路,所以才沒和後將軍聯繫上。」
「廢物!居然會派這麼一個廢物的信使送信,走大路也能迷路!差點壞了為父大事!」常閎大罵兒子無能,又趕緊吩咐道:「快,馬上把司馬望老匹夫派來的使者拿下,然後你親自押著他去見後將軍,向後將軍說明情況,順便請後將軍立即做好迎戰準備,迎頭痛擊晉賊軍隊!」
常盛心領神會的唱諾,趕緊親自帶著家丁去把望大爺派來的使者拿下,常閎又點頭哈腰的懇求常勖與常盛同去拜見張志,幫助自己解釋,常勖也這才將信將疑的告辭。然後不消說,常勖前腳剛走,常閎後腳就把二兒子踢翻在了地上,壓低了聲音大罵道:「蠢材,我們常家全族上千人的性命,差點就斷送在你手裡了!」
「父親,孩兒怎麼就差點斷送全族性命了?」常威不解的反問道。
「蠢貨,你到現在還分不清楚形勢?」常閎低聲罵道:「張志小兒是有備而來,還比大晉軍隊更早一步抵達江原,我們如果還敢站在大晉軍隊一邊,他只要一聲令下,馬上就能把我們江原常家滅族!」
「有大晉軍隊撐腰,我們怕什麼?」常威還是不解的問道:「我們只要堅守一點時間,等大晉軍隊到了,不就可以和大晉軍隊聯手和偽漢賊軍拼了!」
「蠢材!老夫我怎麼會生出你這麼蠢的兒子?」常閎氣得又是一腳踢在了兒子身上,吼叫道:「那也要有拼得贏的把握!司馬望老匹夫九萬大軍南下,現在只回來三萬多人,還明白說了是來江原堅守,這就代表著司馬望老兒已經不敢和後將軍正面對陣,現在他還沒到江原,後將軍就已經帶著大漢軍隊搶先一步來了,他這仗還怎麼打?還怎麼可能打得贏?」
「還有!」常閎又氣憤的踢了常威一腳,繼續咆哮道:「你剛才沒聽晉賊的使者說嗎?晉賊軍隊連飯都沒吃,還得靠我們給他們供應伙食,一支連戰連敗還餓著肚子的軍隊,還怎麼可能打得贏有備而來的大漢王師?他們輸了,我們常家不就死定了?!」
常威終於恍然大悟,趕緊連贊父親英明,看清形勢果斷站隊,然後又趕緊問道:「父親,那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這還用問?」常閎滿臉恨鐵不成鋼的大吼,「趕緊把我們常家的私兵全部拉出莊子去集結侯命,然後跟著後將軍南下討伐司馬望老兒,老夫親自率軍,你帶著我們家的精銳擔任先鋒,到了戰場上,你得給老夫身先士卒的往前沖!只要這樣,才能打消後將軍對我們常家的懷疑,也只有這樣,才能保住我們常家的全族性命!」
「還有,馬上派人聯繫你兄長,叫他把縣兵也全部拉出來,和我們聯手和晉賊軍隊拼了!」
說干就干,片刻後,常閎還真的親自率領著四千多常家私兵出莊集結,做好了主動南下迎擊晉軍的準備,然後張志也果然派人送來命令,要求常閎率領常家私兵南下助戰,主動迎擊即將到來的晉軍隊伍,結果還沒等張志的親兵把命令說完,常閎就迫不及待的說道:「請回稟後將軍,就說老夫自願擔任先鋒,為我們大漢軍隊首先衝擊賊軍!」
張志的親兵一口答應,在漢中太守任上有過統兵經驗的常閎也馬上就大喝道:「傳令全軍,立即向南開拔,迎擊晉賊,復我大漢!」
…………
同一時間的南面不遠處,司馬望當然也還在統領晉軍隊伍快步北上,期間晉軍將領還不斷告訴已經又累又餓的晉軍士卒,說是到了江原就有飯吃,鼓勵士卒加快腳步。然後又過得片刻後,在前方探路的斥候就飛奔回了司馬望的面前,向司馬望奏報道:「稟老都督,前方有一支軍隊南下而來,打的是江原常家的旗幟。」
「常閎來迎接我們了。」司馬望微微一笑,又催促道:「快,加快前進,去和常家私兵會師。」
話音未落,馬上又有一個斥候快馬飛奔回了司馬望的面前,臉色蒼白的大聲喊叫道:「老都督,大事不好了,偽漢賊軍!偽漢賊軍來了!跟在常家的私兵背後向我們來了!張志逆賊的偽漢後將軍旗號,也在其中!」
啪一聲輕響,望大爺手裡的馬鞭落地,然後望大爺還難以置信的大吼了起來,「什麼?張志小兒親自率領著偽漢賊軍來了?還是跟在了江原常家的私兵背後,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老都督,我們上當了!」胡烈殺豬一樣的吼叫道:「肯定是常閎老兒和偽漢賊軍布置的陷阱!常閎老兒一邊騙我們來江原送死,一邊暗中知會偽漢賊軍,讓偽漢賊軍搶先趕到江原以逸待勞,殺我們一個措手不及!」
望大爺徹底呆住,仔細盤算發現確實只有這個解釋後,望大爺也頓時氣得胸膛幾乎爆炸,瘋狂咆哮道:「常閎,老匹夫!老夫要把你五馬分屍,碎屍萬段!」
「老都督,趕緊跑吧。」旁邊的王渾趕緊說道:「賊軍是有備而來,我們的士卒卻是又累又餓,正面決戰毫無勝算,只有趕緊撤退,這樣才有希望保住一部分軍隊!」
沒有任何選擇,望大爺只能是趕緊大吼下令,讓晉軍變前隊為後隊,立即向著來路撤退,然後一邊帶著晉軍士卒拼命逃向來路,一邊瘋狂問候江原常家的祖宗十八代,「常閎!老夫要宰了你,要親手宰了你!老夫對天發誓,一定要親手宰了你這個無恥鼠輩!」
跑?來不及了,行軍一夜沒有休息,士卒正處於又累又餓的狀態,如何還有體力跑得贏常家的生力軍?所以急行進向南還沒跑出半個小時,常閎父子就已經率領著常家私兵追到了晉軍的身後,然後常威還真的率領精銳發起衝鋒,身先士卒的瘋狂砍殺士氣和體力都處於谷底狀態的晉軍將士,還靠著體力方面的優勢,取得了不少斬獲。
回頭看到這樣的景象,望大爺當然是更加深恨常家入骨,不斷發誓一定要讓常家付出夷滅三族的代價!而騎在馬上的常閎卻是毫無喜色,還在心裡連珠叫苦……
「完了!完了!這次是徹底被綁上張志小兒的賊船了!除非這個小匹夫真的能光復舊土,重建蜀漢,否則他一旦兵敗身死,我們江原常家就得死無葬身之地了!」
也正因為明白這個道理,看到漢軍從後方急行追來後,已經無路可退的常閎只能是絕望大吼,「擂鼓!總攻!誅滅晉賊,重興大漢!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