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拉文納後,兩人便一路向西北方向走去,順著暢通的大道,用了將近半個月依次穿過博洛尼亞、摩德納、帕爾馬,繞過米蘭和帕維亞,最後來到臨近阿爾卑斯山麓下,在蒙費拉托伯爵的城堡附近的一個小城鎮阿斯蒂。
兩人是騎著馬來的,騎術不精的伊薩克成功策馬抵達之後,兩條腿早已疼痛難耐。對此莉塔奇怪地看著他,一個貴族出身的青年子弟為什麼騎個馬都那麼吃力。
對此伊薩克只能在心中暗自苦笑,他實際上只不過是個因為意外穿越過來的普通青年而已,怎麼會有機會進行騎馬的訓練呢?
能順利駕馭馬匹走完這段路程,已經是他超水準發揮了。
伊薩克邁步走上山崗,遙望相隔著數個山尖的蒙費拉托城堡,城堡大致的外貌隱約可見。這做城堡並非最簡陋的土木結構的土崗—城廓式城堡,那種城堡隨處都可以建立,只需要堆積起土崗,周邊挖上一群壕溝,再布設上柵欄即可。主體部分僅僅只有木質的碉堡或塔樓,可容納的人員極少,僅僅只夠貴族和他的家人入住。地位最卑微的男爵,大多數都住在這種隨處可見的小城堡內。
然而伯爵等級的貴族,自然擁有更為堅固的居所。蒙費拉托伯爵的城堡居於高處,以砌成長方形的石料所建,周圍不是柵欄,而是一圈石牆,頂端留下空隙,形成牆垛。石牆前的壕溝也更深更廣,高牆上懸著一座吊橋,由鎖鏈聯結著。四個角落分別築起方形的塔樓,而中央是城堡的主塔,
雖說比起尋常的土堡已經是堅固無比,然而相較於13、14世紀時全盛的城堡還是有不少差距。
一條開闢出來的道路自高處蜿蜒到山腳,隨後筆直的延伸而來,從遠方一直橫亘至近處的城鎮。城鎮的周邊圍繞著簡易的木柵欄,裡面有數百座房屋,房屋的布設略顯凌亂。因為規模不大的緣故,並沒有為了美觀而特地做過精緻的規劃。
至少和途徑的大城市無法相比較。
「莉塔,我們來這裡做什麼?不會只是遊山玩水吧?」
他並不明白為何要讓自己來到這個毫無特色的小城鎮。
「如果僅僅是隨便走走,那又怎麼樣呢?」
她打趣著開口,然後輕輕跳下。伊薩克緊隨其後,跟著她向小鎮走去。
當城鎮的建築隨著相距縮短而在視野里愈發龐大時,莉塔放慢了腳步,讓伊薩克從後面邁步上前,讓兩人走在同一條線上。
「關於自己的家世和故鄉,我想我還沒和你提過吧?那現在就是時候和你說一說了。」
伊薩克聽到莉塔這樣說,即使對於她的個人過往不是太在意,也不由得豎起耳朵仔細傾聽了。
「嗯,我會聽的」
然後莉塔就開始敘述了。
莉塔·蘿潔安,瓦茲河畔的維曼杜瓦伯爵埃貝爾的侄女,拉昂男爵克蒂耶的女兒。不同於尋常貴族之女眾多的情況,莉塔的父親克蒂耶唯有她一個子嗣。那是因為克蒂耶是一位魔術師,他和只是一位尋常人的哥哥埃貝爾不同,有著非同尋常的魔術天賦。克蒂耶在少年時期就被一位卓越的魔術師作為養子帶走,並且在他30歲的時候自那位魔術師手中繼承了魔術刻印。
在莉塔的祖父去世後,克蒂耶繼承了拉昂男爵領作為自己的封地。因為有意識的隱瞞,所以他魔術師的身份並未被他人得知。但他除去擁有魔術師的天賦外,也復刻下來了魔術師對是非觀念的淡泊和完全無視親情的冷漠情感。
為了研究魔術,為了能在這條道路上達到更高的境界,他沒有什麼做不出來。
莉塔·蘿潔安是在刻薄的父親手下度過的童年,她同樣展現出了異於常人的才華,一直在進行嚴苛的魔術訓練。
但當她滿12歲那年,她的父親就開始走火入魔了。
他對於魔術研究的狂熱促使他利用活體進行研究,一開始只不過是有節制的隨意將幾個領民抓到城堡中來,然而隨著時間推移,克蒂耶越來越過分。不計後果的肆意抓捕,將他的領民當成可隨意使用的消耗品。
鬧到最後,即使竭力遮掩也無能為力,導致聖堂教會的介入。
克蒂耶在代行者找上門來時,已經將自己轉化為了死徒,他利用強韌的肉體和所呈現出的超人魔術造詣,在捕殺中成功脫逃。
莉塔·蘿潔安在這之前偷窺了父親的日記,得知了他甚至瘋狂到要拿女兒作為自己新魔術的試驗品。於是她逃離了城堡,為人溫和的埃貝爾伯爵收留了她。最後伯爵也是在聖堂教會隨後的盤問中,冒著自己被捲入的危機保全了他。
埃貝爾的兒子們可並沒有這種寬容的氣魄,當伯爵因病去世後,繼承了爵位的堂兄弟立刻就想將她從城堡中趕出來。莉塔則沒有等他們出口,自己主動離開了他們。
聽到這裡,伊薩克不由得面容沉重起來,不管怎麼樣,她的豆蔻年華絕非什麼美好回憶。
而莉塔則是滿不在乎的笑了笑。
「這種事情,完全沒什麼大不了。被我更悲慘的人比比皆是,還有伊薩克,我可不是一個想靠過往的故事來博取同情的人。你可不要會錯意了。」
「如果你希望的話,我會尊重你。」
她用手輕輕撫過伊薩克的肩部。
「你明白就好」
但這並非故事的全部,還有後文。
埃貝爾伯爵為她留下了一些積蓄和少量產業,只要花銷適度,莉塔完全可以繼續衣食無憂的生活。
她借著這筆資產,先是去了勃艮第、普羅旺斯,最後來到義大利。
但在旅途中,她發現父親在這段時間內早已成為一位強大的死徒,強大到距離死徒巔峰的27祖之一僅有一步之遙。
他擁有了新的勢力、新的部卒、新的力量,然而克蒂耶依舊在追尋他的女兒。
這並非是所謂的為了親情,而是克蒂耶希望攝取莉塔的力量,讓他升格為死徒的祖。克蒂耶多年來不計後果的實驗並非無用功,他創造了一種藉由攝取他人的身軀而將他人的魔力轉化為自己所用的魔術。
但施術對象有極大的限制,如果所攝取者的魔力與自己的魔力產生排異反應,非但不會獲得任何增益,還會導致自己受到損傷乃至生命危險。然而如果攝取的是相同血脈的魔術師,那麼成功率自然是會大大提升。
因此克蒂耶才對自己的女兒如此執著。
「我父親一路上派出許多人來圍堵我,但最終我還是逃掉了,然後我就在義大利住了下來,他之後就沒能找到我。不過現在,我該回去了,和他算個總賬。而我之所以先來這裡,是因為……」
她將魔術指環套在指尖上。
「父親在義大利唯一的合作者,就在這裡,我想是時候給他一個信號了」
「他是誰?」
「吶,不正向這裡走來嗎?」
一匹駿馬毫無顧忌地沖開人群,未能躲閃的紛紛被無情踐踏。騎手身著鎖子甲,手持闊劍,戴著圓盔,底下是一張滄桑又兇悍的黝黑面孔。
「我們找了你很多年,但是今天你卻自己來了,真是讓我吃驚」
他翻身下馬,劍身上寒光冽冽
「對的,塞萊塔,我是來給父親一個警告的」
「你想怎麼警告?」
莉塔並沒有多話,立即開始吟唱咒文。虹彩斑斕的大球體憑空閃現,像一發投石機射出的巨石那樣,兇狠地砸在他身上,七彩的霞光如輕煙般向上升騰,能量的波動撕裂了堅實的大地。
他後的鎮民們落荒而逃,並且發出尖銳的哭喊。
「莉塔·蘿潔安,你會後悔的!」
渾身烏黑的塞萊塔突了出來,舉劍相向。
「我會拭目以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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