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殿裡供著幾盆茉莉,香味悠遠。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旌僑剛要隨著憐妃進門,就被明清給攔住了。
「娘娘……」她有些不安的喚了一聲。
蒼憐卻一臉的無畏,語氣里透著譏諷:「無礙的,不過就是陪皇后娘娘說說話,這鳳翎殿又不是龍潭虎穴。」
「是。」旌僑這才沒有跟著進去,只是皺眉被明清轟到一旁的茶室里坐著。
蒼憐剛坐好,正殿的門就被關上了。
整個殿上,就只有三人,顯得那麼空蕩。
「皇后娘娘這是何意?」蒼憐不解的揚起下頜:「不是要查問清楚欣美人的事嗎?為何鎖閉殿門?」
「當日廖嬪向皇上求情,才解了你的禁足。說起來,她總算是對你有恩。就算你不顧念她的好,也不該如此心急動手吧?」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蒼憐低眉道:「聽說那廖嬪是為了博表現,三更半夜還去內務局擺什麼料子,擦什麼貨架的。那些事情不都是奴才們幹的麼?好像她幹了就能當皇后似的,那叫一個積極。可惜老天不成人之美,就這麼給砸貨架底下了。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又不是我慫恿她生出奪後野心的。」
「憐妃娘娘,說話別失了分寸。」青犁不悅的剜了她一眼:「並不是什麼人都和你一樣。」
「怨不得是皇后娘娘的身邊的人,這嘴巴和刀子一樣,專往人身上割。」蒼憐回敬了青犁一眼。「臣妾只不過是當年將岑夫人的真實身份稟明了太后。身為奴才,為主子效力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吧。皇后您不敢責難太后,怕得罪皇上,就把氣往臣妾身上撒。如今皇上不在宮裡,皇后娘娘的病就這麼快好利索了,是要拿臣妾開刀了吧?」
岑慕凝靜靜的看著她,卻不做聲。
那種感覺,就好像她的一舉一動,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在對方的意料之中。蒼憐很反感什麼都被她拿捏住的局面,眼眸微緊。「所以,皇后娘娘想怎樣?」
「並不想怎樣。」岑慕凝平和的看她。「本宮知道昔日太后有專門暗哨給你,負責盯著褚府的一舉一動。所以這次本宮舅父反叛,你應該是最早得到消息的。」
「皇后娘娘這麼說,是在責怪臣妾嗎?」蒼憐笑容嫵媚:「誰要造反,我怎麼攔得住。」
「所以你就靜靜的看著事情一點一點的發展成你期待的樣子。」岑慕凝含著笑:「在找個不經意的時間,隨便的捅到皇上那去。」
「娘娘,褚榮志造反,就是衝著皇上去的。哪裡用臣妾這麼麻煩呢!」蒼憐看著她微微一笑:「皇后娘娘啊,你信命嗎?人不都說,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褚榮志造反,是褚家自己謀算了自己,臣妾從頭到尾只是個旁觀者罷了。」
「是啊。」岑慕凝點頭:「如果沒有你殺褚培源在先,又迷惑皇上冊封你為貴妃在後,且無論犯什麼樣的錯,都能博得皇上的原諒和憐愛,本宮舅父也不會被逼上絕路。他固然是錯了,你呢,推波助瀾,也沒少幫襯,你的好本宮會一點一點都記下來的。」
蒼憐有些鬧不清,她來鳳翎殿大鬧一場,還是在皇上不在的時候。為什麼皇后還能這麼沉得住氣,就是不對她動手?她究竟在等什麼?
「也好。」蒼憐笑著迎上她的目光:「反正你我是一輩子的敵人了。好與不好,都在心中。」
「說的是。」岑慕凝溫和沖她點了下頭:「所以,本宮給你的第一份禮物,你可要好好看仔細了。」
青犁轉身,從一旁的桌案上端來一個托盤,托盤上蓋著明黃色的錦緞。
「憐妃娘娘自己揭開錦緞一觀可好?」青犁笑嘻嘻的走到她面前,伸手將推盤送到離她更近的位置。
蒼憐一把掀開了錦緞,一個金絲纏枝芙蓉傾城的軟枕赫然眼前。和她寢殿裡那個一模一樣。
「皇后娘娘這是何意?」蒼憐微微蹙眉,顯示緊張隨即露出了笑容:「這軟枕是皇上特意吩咐人為臣妾打制,且宮裡就只有一對。臉上面的香粉氣味,都是臣妾獨有的。怎麼的皇后娘娘會拿臣妾的東西當做禮物,轉贈臣妾呢?鳳翎殿還不至於這般寒酸吧?」
「本宮幾時說這軟枕是給你的禮物了?」岑慕凝似笑非笑的看著她,眼底流露出深深的同情。
「皇后娘娘真正要送你的禮物,在這軟枕裡面呢。」青犁少不得補充一句。
不知道為什麼,有種不好的感覺。蒼憐細細的摩挲著,半天沒吭聲。
「憐妃娘娘是捨不得嗎?」青犁遞上了一把銀剪子:「要不要奴婢代勞?」
「你想幹什麼?」蒼憐警惕的看著她,臉色越發的清冷。
「罷了青犁。」岑慕凝攔了一句:「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若能被蒙在鼓裡一輩子,也是憐妃的福氣。本宮也不願做惡人,讓她知道山盟海誓不過是黃粱一夢。」
皇后明顯是在激她,可縱然知道她的心思,蒼憐還是忍不住接過了剪子。
她咬了咬唇瓣,一把抓起了軟枕從當中剪開。三層的軟緞裡面是極好的絲綿,塞的有些滿,所以輕柔的的同時,又極富彈力,整個人躺在枕上,就像有一雙手托著你的那麼舒服。
「皇后娘娘這般的嫉妒臣妾好嗎?」蒼憐生氣的瞪著她,只因為她還沒發現這枕芯里的秘密。
「憐妃的性子略顯急躁。」岑慕凝端起了手邊的茶盞,輕輕抿了一口。
茶水已經從滾燙變的溫熱,入口正好合適。
蒼憐扔下剪子,一點一點將那絲綿慢慢的往外扯。扯著扯著,忽然有些什麼東西,順著那絲綿一併往外飛。「不過就是些臣妾喜歡的香粉罷了,皇上說過,這些香粉里添了安神的香料,能讓臣妾睡的更舒坦。」
「是啊。」岑慕凝笑著點頭。「的確是能睡的更舒坦。」
直到枕芯最裡面,發現了暗紅色的粉末,看上去那麼明顯,蒼憐才有些明白了。
「這是什麼,憐妃見多識廣,一定認得。」青犁微微舒唇,這下子才覺得什麼氣都出了。「憐妃娘娘這般喜歡這對軟枕,想必自從得了,就夜夜用著。三層的軟緞,雖然能緊緊的裹住這些絲綿,讓娘娘睡得舒坦,卻無法密不透風的裹住裡面這些好東西。娘娘夜夜將這種細密的粉末一點一點的吸進肺里,用再好的方子,和再多的湯藥,也是徒勞。所為一索得男,不過是黃粱一夢,若不是皇后娘娘指點迷津,您此生也無法得償所願了。」
「騙人的,你們主僕聯手欺騙我。」蒼憐握著剪子的手顫抖的厲害,剪子鋒利的一端直直的指向皇后:「你以為你自己加了些東西進去,就可以讓我相信嗎?皇上才不會害我,皇上與我相識於微時,我們之間的情分,豈是你可以明白的。」
「另一隻軟枕里有沒有這東西,憐妃回宮一查就知。」岑慕凝微微勾唇,語氣溫和:「憑本宮與你對皇上的了解,自然都能知曉皇上是個細緻入微的人。他既然防著你,就絕對不會只在一對軟枕里動手腳。你宮裡的御廚聽說也是皇上特意挑選送去的,還有你的好多飾物,都是皇上親自繪製圖樣,讓內務局打造的。有些香粉,只給你一個人用……」
其實莊凘宸未必有這麼多用心,但岑慕凝此時此刻說的如此動聽,也由不得蒼憐不信。看著她的臉色,從蒼白到清冷再到充血而漲紅,原來可以這麼痛快。
這才多一點打擊,她就承受不住了嗎?
「憐妃,你能重新回到皇上身邊伺候,已經是天大的福氣。做人該知足才是。」岑慕凝溫眸看著她:「你就沒想過,皇上給你貴妃之位,卻不願意讓你觸及後宮之事的緣故嗎?你的出身,你曾經做過什麼,你真的以為殺了褚培源,皇上就再不會知曉了?這後宮裡,深宮之中,其實第一個防著你的人,並非本宮,也絕非什麼敏妃、廖嬪,而是那個,讓你魂牽夢縈,恨不得生死相許的良人。」
「不是的,絕不是。」蒼憐雙眼噙滿了淚,她咬著唇,攥著拳頭,滿心的怨恨卻使不出力氣。「是你故意,想要挑撥我與皇上。我才不會中計。」
「當然。」岑慕凝溫和點頭:「比起事實,你更願意用這個理由來麻痹自己。總比赤裸裸的看清楚一個你不願意看清的人心要好。這份禮物,是本宮回敬你當初向太后告密所用。如你所言,本宮與你,是一輩子的仇人,你我之間的爭鬥,這才剛剛開始。本宮盼著你能好好的活著,千萬別死在旁人手裡。否則本宮這後半生,該有多寂寥!」
「皇后娘娘,欣美人求見。」殿外,是明清的聲音。
岑慕凝朝青犁使了個眼色。
青犁便俯身將地上的東西撿起來,重新放回托盤,再用錦緞蓋好。
殿門隨後被敞開,欣悡由兩個奴婢扶著上殿,滿身的血痕。「皇后娘娘,臣妾是冤枉的……」
她咬牙切齒的瞪著蒼憐:「臣妾從來就沒有謀害過什麼奴婢。」
「憐妃,到底是怎麼回事,不如你來說。」岑慕凝蒼憐眼底的怨恨,語聲微微嚴肅。
「小廚房走水而已。」蒼憐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皇后娘娘自行處置便是。」
說完,她身子一擰,飛快的奔出了殿去。
欣悡倏然鬆了口氣,整個人身子一軟暈了過去。
「讓人送欣美人回去,著御醫看看。」岑慕凝對青犁道:「這東西給憐妃送去未央宮,讓她留著好好作紀念。」
「是。」青犁唇角含笑:「奴婢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