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嵐覺得,垂釣者的最高境界,就是當她提出一個問題之後,你永遠不知道她是真心實意,還是在釣魚。筆硯閣 www.biyange.net
下班後小兩口坐在沙發上一起看節目,這本應是無比溫馨放鬆的一幕,現在卻讓他覺得這個世界充滿了危險。
好在,奧伯納-獅心救了他,給了他對這個問題深思熟慮的時間。
這位四星救助者早了十分鐘打開了直播間,面對著彈幕謾罵,他先是例行解釋了今天上午在醫院裡失控的原因。
奧伯納原本對於陸湘提出的虛空重疊理論嗤之以鼻,但是為了挽回自己的公眾形象,不得不搬出了這一套看似還能站得住腳的說辭,表示自己的症狀和賽博瘋子無關,而是受到了虛空生物的襲擊。
與現實重合的世界,滋長增生的肉芽,密集的眼睛,以及不可名狀的生物,這些繪聲繪色的描述讓謾罵聲消停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對於內容真實性的討論。
對於喜歡在網絡上找樂子的人們來說,虛空也是他們最近最感興趣的話題之一,然而網絡上關於虛空的討論都僅限於外行人的腦補,現在則第一次有「官方」的人士公開承認了虛空的存在,並且當著鏡頭的面,描述了另一個世界確切的樣子。
奧伯納的描述不但充斥著大量細節,而且還符合不少人對於虛空的想像。
對於一場挽回公眾形象的直播來說,這算得上一個良好的開始。
至少,奧伯納分散了彈幕的注意力,讓他們把目光聚焦在了虛空上,而他還刻意強調了提出虛空重疊理論的人是「熱心市民」,陸湘充當了轉述者,這兩者在十七區市民們心目中都是值得信賴的對象。
市民們忽然驚覺他們已經有段時間沒有聽說過關於「熱心市民」的消息了,在得知了「熱心市民」上一次現身是在一個多月之前,而且是在獨自調查虛空的秘密失蹤後,人心惶惶的氛圍很快在直播間裡蔓延開來。
「熱心市民」沒事吧?
難道連無敵的「熱心市民」都敗給了虛空?
看著彈幕對於「熱心市民」的關心,作為當事人的宋嵐心裡暖暖的。
但是,這個世界需要虛空。
至少在目前這個階段,一切他們難以解釋的問題,都可以拋給虛空,畢竟從沒有人能理解那些存在於現實位面之外的生物,神秘感是它們最好的偽裝。
不過,這正中蟲群的下懷。
這是奧伯納擺脫輿論壓力,挽回自身的公眾形象的唯一方式。
而且也正是他之所以會在義體醫院直面虛空的真正原因。
「至少他還算有頭腦。」
宋嵐說道,「我還真怕他散播一些公司至上主義的言論,讓自己的公眾形象持續走低呢。」
「救助者部門和獅心軍工都有專業的危機公關團隊,直播的說辭都是團隊事先設計好的。」
對於這個結果,陸湘倒是並不意外。
奧伯納的問題影響到了獅心軍工和救助者部門的公眾形象,他們不可能放任不利於他們的輿論繼續滋長下去。
第一回合的輿論交鋒差不多就到此為止了。
對於他們而言,奧伯納雖然暫時從輿論的風口浪尖上走了下來,但卻以官方的身份幫他們向公眾傳達了一個重要的信息——虛空是真實存在的。
虛空不僅是萬能的背鍋位,同時還是蟲群重要的能量來源,至少布魯諾神父是這麼認為的。
他一直都在積極嘗試效彷月蝕教的模式,通過信仰的方式,將人們對於虛空的想像化作靈能能源,網絡上捕風捉影式的言論無法讓民眾真正相信虛空的存在,但在奧伯納-獅心直播過後,虛空已經走進了每一個直播間觀眾的心中。
這個消息將會在人群之中迅速蔓延開來,不再局限於十七區,身處其他區域的人們也將成為虛空的堅定「信奉」者。
就這一點而言,他們和奧伯納達到了雙贏的狀態。
在彈幕對於「熱心市民」動向以及虛空生物的熱烈討論中,直播圓滿落幕。
切斷信號的瞬間,奧伯納攥緊了拳頭。
他依舊身處義體醫院,『執政官』下落不明,襲擊者身份依舊不明,對於上午在衛生間裡看見的異象,他更是毫無頭緒。
然而在這樣的狀態下,他卻必須面對那些無聊的民眾,在眾目睽睽之下向公眾致歉。
窗外,夜幕籠罩了十七區。
獨自一人身處異鄉,讓他忽然間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孤寂感。
坐在病床上的奧伯納很快意識到了異常,他從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也絕不會產生這些不必要的無聊情感。
一定有什麼東西影響到了他。
也許是現實的落差感,又或是……不知何時爬進了病房裡的迷霧。
起霧了。
病房的門窗緊閉著,他注意到了這越來越濃的霧氣是從窗口的縫隙鑽進來的,身處這迷霧之間,一股來源於心底的涼意籠罩了他。
這不是物理層面的寒冷,而更像是來源於靈魂深處的戰慄。
奧伯納走向窗邊。
夜空迷霧繚繞,它遮蔽了天空,猶如屏障一般將這個城市的光亮攔在了這頭。
能見度越來越低了。
對面的房屋已經看不清標誌,經過樓下街道的車輛一眨眼便鑽進了迷霧深處。
奧伯納聚精會神地注視著夜空。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著,來自靈魂的寒意越來越明顯,但與此同時,他的視線卻變得越來越清晰了。
清晰到足以穿透迷霧,看見另一端的模樣。
有什麼東西正在迷霧之上注視著他,或者更準確地說,是俯瞰著整個城市。
奧伯納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影子的具體形象,它的身軀龐大到足以遮蔽整個天空,那不屬於人類所知道的任何一種生物。
他沒有動。
或者更準確地說,是在那個影子的審視下動彈不得。
「冬冬冬——!」
敲門聲救了他。
「奧伯納先生。」
敲門的是義體醫院裡的護士,剎那之間,寒意消失了,窗外依舊霧氣瀰漫,但他的視線卻再也沒法穿過迷霧,看見另一端的景象。
護士小心翼翼將門推開一條縫,有了今天上午的前車之鑑,奧伯納已經被他們列入到了危險人物的範疇,沒有人願意來這間病房,而她作為猜拳輸了的倒霉鬼,不得不肩負起這艱巨的任務。
「奧伯納先生,外面起霧了。」
她提醒道。
在她記憶中,十七區還從未有過這樣的天氣。
迷霧遮蔽了街道,五分鐘前,執法者部門發布了宵禁命令,讓所有人即刻返回家中,以免發生意外。
「醫生說,在迷霧消散前請您留在病房裡不要到處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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