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1年,1月21日,班傑明-阿貝勒先生長眠於第一區。
這是國土安全局又一反恐行動的重要勝利,沉痛地打擊了「外界」恐怖勢力囂張的氣焰,該行動的指揮官文斯-摩特先生因此獲得了由評議會授予的三級金勛和平勳章,以表彰他在聯合政府的反恐事業做出的傑出貢獻。
但也有小道消息稱,那天針對班傑明-阿貝勒的抓捕行動充滿了詭異的氛圍。
據一些不願透露姓名的知情人士透露,班傑明是突然暴斃的。
胸口被不知名的攻擊洞穿,能夠筆直地看見另一端的風景。
當人們從恍惚中回過神時,班傑明便已倒在了血泊之中。
國土安全局的人是後來才趕到的,至少在當天親身經歷了事件的人們看來,他們所做的只是回收屍體。
緊接著當天傍晚,班傑明-阿貝勒就被評議會認定為頭號恐怖分子,近期發生的一系列事件和他有關。
而這些疑問也一直都困擾著文斯-摩特的內心。
在被授予勳章時,他的心中沒有半點欣喜與自豪,有的只是無盡的疑惑。
他無數次查閱過當天義體醫院的錄像,試圖還原當時的場景,想要拼湊出那些被歷史掩埋的真相,然而留給他的,卻只有那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片段。
國土安全局沒能從錄像中找到任何可疑人物,他們只發現了班傑明-阿貝勒站在原地,雙目圓睜,仿佛看見了無比恐怖的景象,他們很難想像究竟是什麼樣的景象能讓一個恐怖分子流露出這樣的表情。
再然後,無形的力量擊穿了他的胸膛。
「呼——」
教職工休息室里的文斯-摩特關閉了那段自己看過無數次的視頻,短暫地產生了恍惚的感覺。
他的腦海中浮現了上司的話。
是誰殺了班傑明-阿貝勒,他又為何而死這些統統不重要,重要的是,班傑明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恐怖分子,意圖顛覆聯合政府的政權,而國土安全局已經將該恐怖分子當場擊斃,捍衛了國土和第一區居民的安全,這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正因如此,他理應被授予三級金勛和平勳章。
文斯-摩特作為特聘的教師,在啟明星學院有一間獨立的辦公室,他只要一抬頭就能看見懸掛在牆壁上的勳章。
這原本象徵著榮譽與貢獻的獎章,卻充滿了諷刺意義。
要說他在國土安全局的崗位上還留有什麼遺憾,恐怕就是直到退休也沒能將當年的事調查清楚,直覺告訴他,這件事遠沒有表面上那麼簡單。
可是
20多年過去了,歷史塵埃落定,他也從一個第一線的指揮官成為了被退休返聘的《危險預防》課老師。
上午還有兩節課,文斯-摩特提醒自己應該把心思放在一會兒的課上,這一屆的新生之中有幾個喜歡嘻嘻哈哈,令人頭疼的孩子,一想到那些在反恐行動中犧牲的維和部隊士兵,他就忍不住要板起臉來,教訓他們一番。
或許有一天,在課堂上被教訓的回憶能讓他們保持警惕,不至於在第一線丟了性命。
文斯-摩特拿起平板,走出辦公室。
他是一個生活極度規律的人,總喜歡在上清晨7:15分離開教職工辦公室,在校園裡逛上一圈,看著學生們匆忙趕去教室,他們臉上或嬉笑或苦惱,這能讓文斯-摩特感覺自己真真切切地活在這個時代。
偶爾他會在下樓的時候遇到清潔工,那是一位60多歲的老太太。
子女都在統一軍工上班,托關係為她在啟明星找到了份工作,若是按照以往的習慣,他一定會停下腳步,與老太太寒暄幾句。
然而今天,文斯-摩特卻停下了腳步。
他站在清潔工身後,凝視著對方。
清潔工工作時十分專注,沒有注意到駐足的文斯-摩特,她正彎著腰,調整著掃地機器人的代碼。
在2167年清潔工的職責也發生了極大變化,他們不再需要任何事都親力親為,只需要熟練掌握各種清潔機器人的使用方式,以確保它們總是能正常運作。
「你的胳膊是怎麼回事?」
良久,文斯-摩特終於開口詢問道。
他看見清潔工原本蠟黃色的皮膚變成了青紫色,皮膚之下的血管清晰可見,這看起來像是某種疾病的徵兆,但清潔工卻對此視若無睹。
「哦,是文斯老師啊,胳膊?你說我的胳膊怎麼了?」
清潔工表情不似作假,聽到文斯-摩特詢問之後,她還抬起胳膊,仔細觀察了一段時間,末了還煞有介事地活動了幾下手腕,她不知道文斯-摩特為什麼突然這麼問,但還是解釋道,「我的胳膊沒事,一直都這樣的。」
不,這是謊言。
變化是今天出現的,文斯-摩特清楚地記得自己昨天也和對方打過招呼,那時候她的身上沒有出現任何異常。
清潔工的回答讓他更加困惑。
難道出了問題的不只是清潔工的胳膊,她的眼睛或是認知系統也出現了問題?
還未等他繼續說下去,餘光注意到的景象便讓文斯-摩特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兩人說話間,三名學生匆匆忙忙地路過教職工大樓,文斯-摩特分明注意到了他們的手腕處也出現了相同的症狀,青紫色一直蔓延到了袖口之中,但由於是長袖校服,他一時間無法判斷這症狀究竟擴散到了合作地步。
而更詭異的是,那三名學生就和清潔工一樣,絲毫沒有發現自己的身體發生的變化。
二十多年前的事件,便是源於一場靈能力者怪疾,那時留下的謎團猶如夢魘般困擾著他的內心,而現在,另一種從未見過症狀出現了。
另一邊。
短暫的恍惚過後,宋嵐等人便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他們在一個陌生的時代停留了許久,但是對於「現在」這個時間維度卻只是彈指一瞬,夜幕過去,黎明已至,陸湘調動著『靈魂之海』了解著他們在過去幾天的時間所造成的蝴蝶效應。
用宋嵐的話來說,班傑明-阿貝勒先生未能趕上通往新世代的列車,他的人生永遠停留在了2141年。
因此那位在這個時間維度闖入監獄,還手持「聖劍」的男人也一併消失了。
對於歷史而言,班傑明是一個重要的角色。
他創立了守靈人,創造了轟轟烈烈的「獵巫運動」,看著『靈魂之海』展露的信息,陸湘忽然想起了一個持續已久的學界爭論。
至少在這個問題上,英雄史觀與人民史觀的爭鬥有了明確的結果。
「獵巫運動」並未隨著班傑明的時代結束,在他死後的三個月後,守靈人成立了,新的創立者繼承了他的遺志,終究還是掀起了一場針對靈能力者的黨同伐異運動。
不同的是,在「獵巫運動」出現不久之後,「外界」出現一個以救援靈能力者為行動方針的組織,傳言組織的領袖是一位女性,組織內部將其稱呼為『修女』,聯合政府的情報部門終究沒能調查到關於這位神秘女性的具體信息。
這個消息讓齊河懸著的心終於落了地。
齊芸活了下來,並且依照他們留下的指引,成為了靈能力者組織的領導者。
這是一種奇妙的感覺。
二十多年這個相當漫長的跨度,卻又轉瞬即逝,就連累積下來的疲勞與困頓也一直被帶回了這裡。
並且在那段旅行的最後,他們還親眼見證了被整個世界厭惡、追殺的場景。
你所經歷的一切都會成為殺死的兇器,哪怕是一片樹葉,一滴雨水都有可能以讓人意想不到方式取走伱的性命,那遠不是宋嵐所描述輕鬆的情形,與之較為接近的是科洛影業早些年拍攝的以死神與意外為題材的恐怖片,不同的是現實中厄運降臨的頻率要密集得多,平均一分鐘之內就會出現三次以上的襲擊。
這就是殺死班傑明的代價。
齊河很難想像如果身邊沒有宋嵐這個全然超出了認知的存在,他們究竟該以何種方式度過那段兇險的時期。
那遊刃有餘的模樣,讓他不得不懷疑對方是不是曾經做出過許多類似的行為。
另一個讓他不解,卻又沒來得及問出口的是,宋嵐對班傑明出手的原因。
「垃圾場那邊出了些問題。」
陸湘打破了沉默,也將齊河到了嘴邊的疑問壓了回去。
這似乎是蝴蝶效應引起的又一個意料之外的變化,「梅黛爾說葛夫一覺醒來之後,整個人都變青了。」
「變青了是什麼意思?」
宋嵐陷入了迷茫。
「就是整個人變成了青紫色,成了青色葛夫。」
陸湘也對梅黛爾提出了相同的質疑,並得到了這樣的回答,「葛夫自稱身體沒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還說人本來就是青色的,還說梅黛爾和白竹博士腦子有點問題。」
症狀會使人的言行充滿攻擊性。
這是梅黛爾得出的第一個結論,要是放在平時,處於垃圾場食物鏈最底層小夫肯定不敢當著她們的面說她們腦子有問題,為了防止疾病傳染,她們已經把葛夫隔離了起來。
據梅黛爾透露,在她和白竹的勸說下,葛夫最終接受了「人原本並不是青色」的設定,不過卻擺出了「對,你們說的都對」式的消極罷工態度。
被隔離後,葛夫就一直人擺弄著他新研究的角蟲裝置,除了人變色了之外,似乎和平時又沒有太過顯著的區別。
梅黛爾能看出葛夫把這當成了無聊生活中的整蠱遊戲,他今天成為了梅黛爾和白竹的整蠱對象。
當突然有一天,你身邊的好友突然信誓旦旦地告訴你1+1=3,而你又沒法反駁他們時,就只能拿出「啊對對對對」這樣的態度。
「梅黛爾想問問你對此有沒有什麼頭緒?」
如果可能,她們還是希望儘快能解決小夫的變色問題。
她們認為青紫色的膚色很不健康,有種身中劇毒不久於人世的觀感。
小夫總體來說還是一位不錯的同事,她們實在不願意黑髮人送脫髮人。
「為什麼你們會認為我會把人變成青色?」
面對眾人的靈魂拷問,宋嵐心生疑惑,他平時在這些人眼裡究竟是怎樣的形象?
「因為在能做到這種事的級別之中,你是最有可能真的做出這種行為的一個。」
陸湘認真地說道,她能想到有許多種能將人變色同時改變其認知的能力,但這個世界上真閒到沒事幹的靈能力者卻屈指可數。
「是營養針劑。」
齊河忽然間開口,為宋嵐洗脫了嫌疑,在那短暫的恍惚之後,一些陌生的情報出現在了他的腦海深處,「雲綱生物製藥發售的營養針劑,他們在裡面摻了東西在你的能力實踐中,有沒有可能把某些東西帶回到這個時代?」
2141年正是靈能力者怪病爆發的日子,許多人都相信一場由靈能力者產生的傳染病正在人群中迅速蔓延。
而在他們回到2167年的第一時間,便出現了一場由營養針劑誘發的怪疾。
齊河依稀「回憶」起自己利用職權之變調查過雲綱生物製藥,最終卻無果而終。
當營養針劑普及之時,就有許多人發聲稱這是公司的陰謀,過於低廉的價格徹底取代了食物,哪怕你是身無分文的乞丐,雲綱生物製藥的針劑發放處也會貼心地為你提供可供你基礎生活的物資。
貧窮終究戰勝了警告與陰謀論,營養針劑全民化在公司近乎虧本的情況下,成為了一場全民運動。
齊河了解公司的運轉方式,就更清楚雲綱生物製藥絕不會出現善心大發的行為。
但是沒有人知道雲綱生物製藥究竟在營養針劑里添加了什麼成分。
所有曾經試圖調查過這件事的人最終都神秘消失了。
更讓齊河擔憂的是,這場時間旅行仿佛觸發了某種開關,但開關啟動時,一場前所未有的變故便隨之降臨了。
陸湘接下來的話印證了他的猜測,「梅黛爾說,葛夫長出了第三隻眼睛。」
先是渾身變成了青紫色,現在又長出了第三隻眼睛,這分明就是變異的徵兆。
「他還有沒有什麼反常的地方?」
「葛夫對她們說,『神經病,人本來就有三隻眼睛』。」
小劇場其三百五十:
某年某月某日周二,清晨
陸湘發現,宋嵐其實是一個理論大師,但就和所有的理論大師一樣,他總是止步於紙上談兵,疏於實踐。
這很不好。
在啟明星上學時,老師就不止一次向他們強調過缺少實戰的嚴重性。
「最嚴重的情況,你可能會死。」
當清晨第一縷曙光照射進屋子時,陸湘盤腿坐在床上與宋嵐面面相覷。
宋嵐小心翼翼地問道,「老陸,我想先確認一下,我們是在聊戀愛方面的話題吧?」
「嗯。」
「究竟是什麼嚴重的情況,會導致死亡?」
「你聽說過這樣一個故事麼?」
陸湘表情嚴肅,認真地說道,「很久很久以前,有這麼一個人,他總是叫自己的老婆老陸,後來他死了。」
「我怎麼覺得你在這故事裡夾帶私貨了。」
「我就是夾帶私貨了。」
陸湘坦然承認,「我已經說過了我不喜歡老陸這個叫法。」
「那,老婆?」
宋嵐試探性地叫了一聲,經過了長期歷練,他現在已經能面部紅心不跳地說出這個肉麻的稱呼了。
「很好,你入門了。」
陸湘滿意地點了點頭,「今天是實戰理論的第一課。」
「等一下,什麼是實戰理論?」
陸湘無視了他的詢問,繼續說道,「你昨天提出的理論有許多缺乏實戰的漏洞,所以今天的實戰訓練要從實際出發,那麼,第一堂實戰課程的主題為接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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