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楚楚是在這場雨落下之前回的皇宮。
她在花溪別院和鍾離若水聊著天,兩人都因為李辰安尚無消息而心不在焉。
她們等來了幾波麗鏡司的回報,然而最終卻依舊沒有找到李辰安。
寧楚楚離開之後鍾離若水又去了一趟定國侯府,然後……她帶著一罈子畫屏春,在那場暴雨來臨的時候,帶著劍舞到了孫駝背的那處不顯眼的院子裡。
這當然是她奶奶告訴她的。
因為安自在也沒有回侯府。
鍾離若水認識孫駝背,而且很熟悉。
她無法練武,她的身體有些問題,在京都的那些年,就是這位孫鐵線孫神醫給她醫治調理的。
可最後還是沒有根治,她依舊不能練武,不過體寒的問題這些年卻再也沒有發生。
所以鍾離若水見到孫駝背的時候很是親切。
當然,主要還是她見著了李辰安,而李辰安全須全尾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這歸功於躺在床上的阿木,等他醒來,當好好感謝他!「孫爺爺,小武呢」鍾離若水拍開了酒罈子的泥封,倒了三碗酒,遞了一碗給孫駝子,又遞了一碗給安自在,最後一碗遞給了李辰安。
「好酒!」孫駝子端起酒碗深深的嗅了一口,「這味道,比瑞露好上百倍!哪裡弄來的這酒」鍾離若水歡喜的一笑,「這以後,這種酒給您管夠!」「……真的快說說這是誰釀造出來的莫非曲家改良了瑞露的工藝」「可不是呢,孫爺爺,這酒啊……」鍾離若水一臉驕傲的了李辰安,「這酒,就是辰安在廣陵所釀造!」孫駝子頓時向了李辰安,眼裡有些驚詫:「小子,這酒,往後多給老夫送一些來!」李辰安咧嘴一笑:「好!」他尚不知道這孫駝子的身世,但既然鍾離若水如此敬重這位老人,想來這位老人不僅僅是醫術高超,恐怕他和定國侯府之間還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再說這位老人救了阿木一命,就憑這一點,自己就沒有絲毫理由拒絕。
孫駝子一口喝光了碗裡的酒,撩起衣袖擦了擦嘴,暢快的呼出了一口濃烈的酒氣,又興奮的說了兩個字:「好酒!」鍾離若水又給他倒了一碗,又問了一句:「小武呢這麼大的雨,他跑哪去了」「去姥山了,采幾味藥,按照時日算差不多也該回來了。
」「哦,」鍾離若水轉頭向了劍舞,「你去一趟聚仙閣,叫佟掌柜的吩咐廚子做幾個好菜送來。
」「好!」劍舞轉身離開,鍾離若水又向了安自在笑道:「今兒之事,還要多謝安叔!」安自在咧嘴一笑:「可別謝我,這是老夫人的吩咐!」鍾離若水忽然眼裡忽然閃過一抹狡黠的光芒,她著安自在那張圓圓的臉,眉兒一揚,問道:「安叔,若是我向奶奶將你要過來……你願還是不願」安自在一怔,他當然明白了鍾離若水這話的意思。
阿木為了保護李辰安躺在了床上,現在李辰安的身邊也就沒有了高手,偏偏這小子在京都卻不大太平。
.「當然願意,畢竟在侯府我閒著也是閒著,在花溪別院還有周懷仁他們這幫舊部。
」鍾離若水頓時歡喜,「好,明兒個我就向奶奶說說,若是你來了花溪別院,他……你可得幫我好他了!」至此,孫駝子才真正明白鍾離若水是真喜歡上了李辰安這小子。
他的眼底閃過了一絲憂慮,當然這絲憂慮沒有人發現。
他端起酒碗來呷了一口,問了一句:「三小姐,這些年,可有畏寒」「沒呢,這還得多謝孫爺爺以往的費心調理。
」「那就好,那就好,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對了,這酒你可以喝一點,對你的身體有好處。
」鍾離若水眼睛一亮,「真的」「孫爺爺什麼時候騙過你」「好!」鍾離若水給自己也倒了一碗,她喝了一小口,片刻,那張漂亮的臉蛋兒頓時通紅。
就在四人喝著酒說著話的時候,躺在床上的阿木鼻子忽然抽了抽,他慢慢的睜開了眼,眼珠子轉了轉,有些茫然的偏過了頭來。
他見了李辰安,他的那張冰冷的臉上頓時露出了一抹笑意,因為李辰安沒死,這是他的責任,他做到了!可李辰安他們卻依舊沒有見阿木的笑。
「酒……酒……!」李辰安回頭,阿木那張臉依舊冰冷,在燈光的映襯下也顯得有些慘白,更像他的那把刀。
李辰安端著一碗酒走了過去,他坐在了床前,將阿木小心翼翼的扶了起來。
「兄弟,多謝的話我也不多說了。
總之……一世人,兩兄弟,你現在傷勢很重,酒不能多喝,只此一碗,等你痊癒……隨你喝夠!」聽了李辰安的這番話,阿木微微愣了一下,然後……他的眼裡露出了一抹恐懼!他在面對羅月半的時候都沒有半分恐懼,但此刻卻真的很是恐懼!因為兄弟這兩個字!這輩子活到現在二十歲,稱自己為兄弟者,李辰安是第二人!第一個稱他為兄弟的是牧山刀的那位天才師弟王正浩軒!作為一名孤兒,他並不太清楚兄弟這個詞有多重,但他知道這個詞曾經讓自己吃了不少苦頭。
他本沒有兄弟。
但自從去了牧山刀,自從小師弟王正浩軒來了牧山刀,自從那個冬天在牧山刀後山的那座土地廟裡,王正浩軒抹了一把嘴,裝著一副大人的模樣對他說:「師兄,從此往後,你我就是兄弟!」「兄弟者,當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今兒個咱們就用這鍋狗肉拜個把子,既然拜把子成為兄弟……你是兄,我是弟,小弟這點心意你一定要收下!」王正浩軒那年七歲。
他從袖袋中摸出了一把銀票!那是阿木這輩子都沒見過的足足三千兩銀票!「你若不收下,就說明不起我這個弟弟!」「我王正浩軒啥都缺就是不缺銀子,拿著,這門派里的飯菜不太好吃,沒事總得出去打個牙祭啥的。
」阿木不知道怎樣的牙祭價值三千兩銀子。
王正浩軒硬是將那三千兩銀票塞到了阿木的手裡。
就在阿木感動得鼻涕眼淚都要流出來的時候,王正浩軒拍了拍小手兒站了起來,衝著他嘿嘿一笑:「兄長,這鍋里燉的這鍋狗肉味道不錯吧」那味道確實不錯。
尤其是在那寒冬臘月的時節。
王正浩軒抬步向外走去,「你再多吃點,吃了千萬別吱聲,我悄悄告訴你,這是師傅養的那條狗!」「……」阿木被尋狗而來、尋著狗肉香味而來的師傅活捉。
師傅吃光了剩下的狗肉,他被師傅罰去洗過涯閉關三年!這三年中,他刀道大進,當然,他對兄弟這個詞也有了與眾不同的理解。
雖然出關之後王正浩軒依舊和他打得火熱,可他卻有些怕,尤其是怕再吃到一鍋鵝肉——師傅放棄了養狗,他養了不少鵝!此刻猛然聽見李辰安也叫他一聲兄弟……他狐疑的了這碗酒,又抬眼了李辰安,心想這酒裡面會不會有啥東西李辰安哪裡知道這短短時間阿木想了這麼多啊。
他將碗湊到了阿木的嘴邊,一臉親切,「說好了,喝了這一碗你就好好睡覺,等傷差不多好了咱們再回去。
」阿木沉吟片刻,終究無法抵擋這酒味的誘惑。
他咕嚕咕嚕喝了這碗酒,又狐疑的了李辰安,他躺了下去,覺得這酒的味道真的不錯。
值得自己給他賣命。
就像小師弟王正浩軒其實也不錯,值得給他背鍋一樣。
無盡的昏迷過後,時宇猛地從床上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