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農場新劃分給十五分場的三千多畝地在外圍,是風沙前沿,新栽下的小樹還不能抵禦沙塵暴的襲擊,因此也最容易遭受沙塵暴危害了。蔡江華和鍾海濤商量,決定將這三千多畝地適當進行晚播,把職工住宅區周邊的地號先播上。鍾海濤對他的這個建議表示贊同。
按照十五分場黨支部的分工,鍾海濤主抓機車調度、春耕進度和質量等工作,蔡江華負責機車犁地整地和沙質工地春灌等工作。為了在最佳播種期內將六千多畝棉花及時播上,鍾海濤和蔡江華兩人不分白天黑夜奮戰在地里。其他幹部業務也分頭把關,運送肥料、種子和地膜的,帶領職工拉線修地邊的,撿拾地里的殘膜機聲轟鳴、人歡馬叫,把十五分場的春耕春播很快推向高潮。
塔里木盆地的春耕春播時節,拖拉機、小四輪、獨輪車穿梭在田間地頭,運送著棉種、化肥、地膜等農用物資,機車轟鳴聲把春的消息從此地帶向彼地。麻雀、鴿子和斑鳩在楊樹、柳樹枝頭上歡快地唱著春天的歌曲;柳樹綠,杏花俏、梨花白、桃花艷,再配上路邊開滿了粉紅花朵的桃樹和生機勃勃的垂柳,把塔里木盆地的野性改變成了詳和的溫柔。天空湛藍,碧空如洗,扎進這煦暖的春風裡,平添了幾度春色,幾度暢醉。
經過半個多月的奮戰,十五分場的五千多畝棉花已經順利播下去了。
蔡江華已經半個多月沒回家了。自春耕春播以來,他每天都在地里奔忙著,連鬍子也好久沒刮過了。所以,待春播一結束,鍾海濤就勸他回去把自己臉面「修理」一下:「蔡書記,你再不回家去,恐怕嫂子不僅不認得你了,可能連我都要一起罵了呢。」鍾海濤開玩笑起來。
蔡江華摸了摸那好久沒刮過的臉,嘿嘿地笑了笑:「海濤,你嫂子的眼神再不好使,還是認得我的,她常常罵我,『你狗日的就是燒成灰,我也認得你』,好歹還沒成為一堆灰呢。」
鍾海濤笑得更厲害了:「蔡書記,罵就罵吧,你聽著就是了,只要嫂子讓你進門,給你做飯,讓你上床睡覺就行了。」
「哈哈,海濤,別看你嫂子罵得凶,我回去了,她還是給我做好吃好喝的,還是把飯端在我面前。好啦,海濤,不跟你吹牛啦,我這就回去,刮好臉後再拿上幾件衣服,我就返回來了。」
「蔡書記,你趕快回去陪陪嫂子吧!明天上午再過來。這裡有我呢!」鍾海濤催促著。
蔡江華這才騎上摩托車往家裡趕。
塔里木盆地許多農場每年春耕春播的開始也是與狂風、沙塵暴和冰雹等自然災害抗爭的起步。因為每到這個季節,由於氣溫的持續回暖,沙塵暴和冰雹就開始多起來。特別是沙塵暴,不管白天黑夜,沙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了,持續時間的長短是無法預料的。剛剛還陽光普照的晴朗天氣,轉眼就開始起風了,由小變大,由大變狂,沙土隨著狂風轉,狂風攜帶沙塵飛,白天頓時變成黑夜一樣。身處塔里木河附近的農場人是有經驗的,只要感到風大了,北面的天空掀起灰色的、齊齊的屏障,並一點點在升高,就知道是沙塵暴即將到來的預兆了。於是,大家不用打招呼,都趕緊自動收工,急忙回到家裡,收好曬到外面的衣服和棉被等東西,關好門窗後,又拿起工具跑到棉田裡,準備與狂風頑強搏鬥了。
蔡江華回到家裡,看到家裡沒人,知道愛人還在上班,立即燒點熱水就開始刮鬍子。他剛把鬍子刮完,對著鏡子摸了摸臉,天空突然黑暗下來,蔡江華出門一看,天邊上滾過一陣陣黑色的雲團,而且雲團蔓延的速度越來越快,大有「黑雲壓城城欲摧」之勢。當醫院住宅區的人們從驚慌中緩過神來,大聲高喊「沙塵暴來了」的時候,大風已經挾著黃沙劈頭蓋臉地衝過來了。蔡江華慌忙拿起毛巾擦了擦臉,急急忙忙推出摩托車,連頭盔也沒來得及戴上,就往十五分場趕。走了不到一公里,就沒辦法喘氣了,路也看不清了,他只好又回到家裡,見房子裡到處是厚厚的塵土,已是狼藉不堪了,他慌忙關好窗戶,戴上頭盔,緊了緊鞋帶,迎著狂風繼續往十五分場趕,還沒走出場部,摩托車在狂風中搖擺不定了,他只好再次往回走。
此時的鐘海濤正在剛播下去沒多久的外圍棉花地里,深褐色的黃沙鋪天蓋地飛撲而來。鍾海濤感到沙粒打在臉頰上十分痛疼。他迎著狂風繼續往前走,不到十分鐘的時間,沙塵暴已經將棉田裡的地膜吹得漫天飛揚,有的掛在電線杆上,有的掛在小樹上,有的掛在紅柳枝上,遠遠望過去,好像是戰敗的士兵在瀰漫的硝煙里舉起的白旗。
承包地里的女職工們有的頭上裹一條白色的紗布,有的戴上口罩將嘴巴捂住。男職工們戴上一幅風鏡或墨鏡,頂著狂風拼命地朝地膜上壓土以減少沙塵暴造成的損失。但他們剛把一鍬沙土壓在地膜上,就立即被疾速的狂風沖得不見蹤影了。他們雖然盡了最大的努力在苦幹著,但在沙塵暴面前,「人定勝天」只是一個口號一種精神而已。他們只好找一個背風的地方先躲一躲,等沙塵暴過後再繼續干。
「這麼大的沙塵暴,十五分場外圍的三千畝棉花要遭殃了。前兩天我到十五分場去,看到這三千畝地的棉苗長勢很穩健,還十分高興呢!」賀志誠來到梁崇明的辦公室里,臉上充滿了憂慮。
梁崇明正站在窗前看著沙塵暴沉思著,聽到賀志誠這句話,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賀場長,我們到十五分場去看看吧!」
梁崇明和賀志誠走出辦公樓,駕駛員聽說兩名主要領導要到十五分場去,話語裡充滿了顧慮:「梁書記、賀場長,狂風這麼大,又這麼急,能見度又這麼低,車子實在不好走呀?我是害怕安全上出問題。」
「那就打開車燈,走慢一點,你再小心點就是了!」賀志誠說完,就隨梁崇明一起坐進車子裡。
駕駛員還想說什麼,見兩位主要領導已經坐進車子裡了,只好發動車子,打開車燈,緩緩向十五分場駛去。
梁崇明和賀志誠來到十五分場辦公室,發現沒人,敲開幾家職工的門一詢問,才知道鍾海濤還在外圍的一塊棉花地里,他們又讓駕駛員開上車子往十五分場外圍棉花地里去轉轉。連續找了好幾個地號,也沒找到人,他們只好站在一塊棉花地的中間蹲下來。此時狂風颳得正猛。
「賀場長,棉苗的生長點已經全讓沙子打死了,從這一塊地里的情況來看,十五分場這三千畝棉花可能已經『全軍覆沒』了,需要重新播種了。」梁崇明蹲下來查看了一下,又拔起幾株棉苗看了看後,與其說是說話,不如說是喊話。
「梁書記,沙塵暴這麼大又這麼急,就是不拔起來看,也能知道這三千畝棉苗沒救了。」賀志誠也大聲喊著。
「我們再到前面一個地號去看看棉苗的受災情況吧!」梁崇明大聲提議。
兩人迎著狂風走出地頭,向另一個地號走去。剛走不遠,就看見地里蹲著一個人,兩人走到跟前才看清,此人正是鍾海濤。
鍾海濤看見場黨委兩名主要領導來了,連忙迎上去:「梁書記、賀場長,風沙這麼大,你們怎麼到這裡來了?」
「鍾場長,到你們單位辦公室,沒看到人,我們就到地里來看看受災情況。外圍地號的棉花受災嚴重,住宅區周圍的棉花受災情況怎麼樣?」賀志誠大聲詢問起來。
「情況比這裡要好一些,主要是棉苗比較壯實,再加上有樹阻擋,損失稍小些。」鍾海濤仍然大聲地回答著。
「那我們到辦公室去說說吧!風太大了,說話不方便。」梁崇明說話的聲音幾乎叫喊著。
回到十五分場辦公室里,鍾海濤將臉上的沙塵用毛巾擦了一把,打來兩盆自來水,讓兩位領導擦好臉後,又拿起一塊布將凳子上的沙塵擦去,梁崇明和賀志誠坐下來。
「蔡書記呢?怎麼沒見到他?」梁崇明問。
「梁書記,從春播到現在,蔡書記已經半個月沒回家了,連鬍子也沒刮過,下午剛回去。」鍾海濤回答著梁崇明的問話。
「小鍾,你們要抓緊時間把災情調查清楚後,馬上上報給場生產科,再由他們上報給供銷科,讓供銷科及時調配棉花種子和地膜。同時要立即制定抗災自救措施,把損失降低到最小限度。」梁崇明安排著。
「梁書記,我認為如果現在抓緊時間重新播種的話,對棉花產量的影響不會太大,但僅靠十五分場的職工開展抗災自救,恐怕是來不及的,所以我的意見是,讓十五分場幹部業務們及時查清受災棉田的具體面積,把需要人工補種的和需要機力重新播種的地號準確數字統計出來,我們把工副業單位的職工和醫院的醫護人員全部集中到十五分場支援一下,爭取在最短時間內,把需要重新播種的地塊及時重播上,把損失降到最低限度。」賀志誠和梁崇明商量著。
梁崇明表示贊同:「賀場長,就按你意見辦。」然後又問鍾海濤:「小鍾,你們統計受災面積大約多長時間?」
「梁書記,賀場長,等沙塵暴停下來後,我立即和蔡書記、曹副場長各自帶領一個組同時進行調查統計,一天內就會查清災情的。晚上再加班計算一下重播或人工補種子需要的生產資料和勞動力,明天晚上就可以上報到生產科。」鍾海濤回答著梁崇明的問話。
「好,小鍾,能在一天時間內抓緊時間把受災地號統計清楚是最好不過的。大約需要多少勞動力,場黨委會立即組織人員過來幫忙;如果機車不夠用的話,我到沒受災或受災輕的單位派機車組來支援一下。沒有了棉花,全場各行各業的收入都會降低的。」賀志誠說。
鍾海濤再次點點頭。
狂風漸漸減弱了,蔡江華已經騎著摩托車趕回來,梁崇明和賀志誠又把剛才的話複述了一遍。
沙塵暴過去後,十五分場有三千一百多畝棉花地需要重播,還有一千多畝地需要人工點片鋪地膜進行補種。十五分場立即投入到緊張的抗災自救工作中。按照支部的分工,蔡江華負責組織機力人力進行重播,鍾海濤負責帶領職工對點片受災地號進行人工鋪地膜和補種子工作。非農業單位支援人員也趕到十五分場來幫助抗災了。
人工補種不像機力重播。機力重播和正常播種沒什麼區別,像春播一樣,按部就班到各地號播種就行了,而且有場黨委指派工副業單位職工幫助揭去殘膜,清理現場,工作量反而輕些。人工補種就是對被狂風掀起的地膜進行復位,被沙塵暴刮爛了的地膜揭去後重新鋪上新地膜,再在地膜上推著滾筒(一種可以裝種子的播種器)進行人工補種。所以人工點片補種要比機力重播費力得多。
為了在最短時間內及時將種子補上,鍾海濤除了白天帶領職工們抗災自救外,晚上下班後,職工們都回去了,他又帶上技術員熊登財到另一塊受災地里察看第二天的工作量,以防勞動力安排不足而影響了第二天的人工補種子工作,或是人員安排多了造成勞動力浪費。第二天一大早,他又立即起床,在廣播上安排完工作後,就早早來到受災地號里,帶領職工們進行補種子工作,整天工作連軸轉,兩隻腳都走腫了,但為了儘快補完種,他只能咬牙堅持著,有時連早飯也顧不上吃就下地了,劉蘭蘭只好將早飯送到地里。
連續三天不分白天黑夜的抗災自救,已經讓鍾海濤感到實在難以支撐了,但他還是咬牙堅持著。職工們干累了可以找人替換一下,他卻不能。雖然劉蘭蘭盡心盡力地照顧著他,但卻無法替他分憂工作上的事情。因此,他每天仍然早出晚歸地奔波在抗災第一線。到了第四天,鍾海濤實在太累了,連路也走不動了,只好躺在地頭上休息一會兒。這一次,他破例沒帶領職工干,職工們幹得特別賣力。晚上回去的時候,他感到頭重腳輕,只好又坐在地頭上。職工們看到鍾海濤這種狀態,知道他實在太累了,就扶著他回到家裡。
經過五天的緊張奮戰,十五分場的抗災自救工作全面結束了。不久,機力重播和人工補種的地塊重新現出了生機。
帶著沙的低語,帶著風的呼喚,穿過戈壁,穿過草原,踏出氣魄,踏出豪邁,夏天的腳步踏進了塔里木盆地。
塔里木的初夏是令人嚮往的季節,人們在度過的漫長冬天以後,對寒冷的日子已經厭倦了。春天很短暫,「草長鶯飛二月天,拂堤楊柳醉春煙」對於農場人來說只是一種嚮往。農場人幾乎無法感受到春天的浪漫。初夏時節則處處充滿激情。那爭先恐後的醉茵染綠了塔里木的天空,棉花、水稻、果樹、鮮花、野草迫不及待地生長的,總想把自己最濃烈的一面展現出來。充滿神秘、引人好奇的塔里木,浪漫是短暫的,熱情才是永恆的。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經過近十個月的孕育,方銳分娩期快到了,為了保險起見,按照劉思佳的安排並出面和醫院聯繫,方銳提前住進了五一農場職工醫院待產,夏侯雨一天之中多數時間陪著她。
方銳要分娩的消息不僅讓夏侯一家人忙上忙下的,也引起另一個人的特別關注,這個人就是五一農場職工醫院外科主任喻金生的愛人李春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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