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摸過了小半個時辰,派去請大夫的人回來了。
西院是二夫人的地盤,二夫人便安排地方去了,宋大奶奶笑著上前,幫著二夫人一起打點,估計也是怕二夫人會耍手段。
宋大奶奶是過來人,看方媛的狀況,昨夜十有八九是發生了一些事兒的,且方媛自己也很肯定,要是二夫人耍點手段,威脅胡大夫夫妻二人,即便真有什麼,他們硬說沒有,到時候可就不好收拾了。
人是自己推薦的,就算明知他們說謊,宋大奶奶也沒有理由推翻,那等於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方霏一個人等在花廳,老神在在地坐在主位上,雙手疊放在懷裡,一顆一顆撥弄著手中的珠鏈。
周媽媽在一旁緊皺著眉頭,嘆道:「昨夜怎麼就發生了這麼多的事兒呢?」說完再次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這各房各院的下人都是死的嗎?怎麼就讓醉酒的大公子進錯房間?還恰好是房二姑娘的房間。」
方霏抿著唇,一言不發。
趙家的防備,只對不熟悉的外人管用,對自家人,形同虛設。
上一世,方霏在名聲上栽了個大跟頭,送了命。這一世,她最為在意的首要一點,就是不能重蹈覆轍,讓別人有跡可循,可就算是這樣了,綠玉軒也還是別人想進去,就能隨便進去的。
回想起昨夜的事,雖是有驚無險,但她絕不想再有下一次。
周媽媽見她一言不發,以為是走神了,忙抬手輕輕的推了她肩膀一把,試探著喊了一聲:「太夫人?」
方霏眨了眨眼,極輕地『嗯』了一聲,眉間微蹙,垂眸道:「我都知道,可木已成舟,現在追究這些也沒用。還是想想該怎麼善後來得實際。」
周媽媽還在糾結走錯門的事兒,聽她說起『善後』來,不由得眉頭蹙得更緊,埋怨道:「誰都知道。二姑娘是你的妹子,要是真配給了榮雲少爺,那二夫人不就成了你的長輩了麼!」周媽媽越想,越覺得這種猜測很合理。
方霏睃了她一眼,不以為意地道:「那倒不至於。這是在趙家,方媛又不是我的親妹子,怎麼可能會依著她的輩分來,讓我向二夫人低頭的,沒那個理兒。」
更何況,二夫人又不是傻子,趙榮雲可是二房的長子,她可是寄予厚望,怎麼可能會娶方媛給自己兒子做正室的!依照目前的情形來看,能收房就不錯了。
正說著話。一行人就回來了。
方霏抬眸,掃了一遍所有人的神態,瞬間便已經猜到了結果。
宋大奶奶面上和顏悅色的樣子,卻透著幾分幸災樂禍,方媛挽著她的胳膊,像只鬥勝的驕傲公雞,恥高氣揚地昂首挺胸而來。
相比之下,二夫人母子臉色鐵青,就跟一大早出門踩到狗糞似的,臉色難看得不能再難看了。
「娘。都驗清楚了,二姑娘昨夜確實是被榮雲給欺負了,不過娘您放心,二姑娘是您的娘家妹子。我們肯定不會委屈了她的。」宋大奶奶說得謙恭有禮,誠意十足,給全了方霏臉面。
方媛一聽,心頭樂得開了花,忙道:「大姐,那我就先回家裡。等著他們家的花轎來接。」一想到用不了多久,自己也可以和方霏那樣風風光光地出嫁,方媛恨不得立馬飛回家裡去。
二夫人陰沉著臉,胸膛不斷起伏著,眼中的厭惡絲毫不加掩飾,不耐地道:「大嫂,你管得未免也太寬了,我兒子娶親的事兒,可不是你能說了就算的。」
「二弟妹說的是。」二夫人語氣很是不善,宋大奶奶也不生氣,笑呵呵地道:「兒子雖是自己的,但婚事咱們這些做娘的還真做不了主,得看太夫人和老祖宗的意思呢。」
這話綿里藏針,擺明是在告訴方媛,這件事我說了不算,二夫人說了也不算,你能不能做正房,可全看你姐姐了,我能幫忙的都幫了,要是你姐姐不幫你,那可就怨不得我了。
幸好方媛腦子轉得不快,一時還消化不了宋大奶奶話裡頭的意思,只是納悶兒地望著方霏。
「大奶奶抬舉我了,家裡頭的雜物事兒確實歸我管,這孫輩兒們的婚事,我還真做不了主。榮雲的婚事,二夫人自己可以挑人選,到時候再讓老祖宗定奪,說到底,還是得全看老祖宗的意思。」方霏淡淡地道,輕描淡寫地將燙手山芋拋了出去。
二夫人聽她表態,心裡頭才好受了些。
只要方霏不插手,不怕丟面子,方媛想進門做正室,那簡直就是白日做夢!
這幾人話裡有話,繞來繞去的,竟把方媛繞糊塗了,摸不著頭腦,忙搖了搖宋大奶奶的臂膀,有些擔憂地問:「大伯母,她們在說什麼?」
宋大奶奶回身望著她,鄭重地道:「放心,事實俱在,她們不敢虧待你的。」
這下,方媛可算是弄明白了,感情這是在推卸責任?當即上前一步,抓住方霏衣袖,質問她:「大姐,你是想胳膊肘往外拐麼!」
二夫人覷了她一眼,不屑地道:「娘可是我們趙家的人,死後是要埋進我們趙家祖墳的,自然會護著自家人!」生拉硬拽的,愣是把方霏拉回了戰團中。
方媛膛目結舌,倒著退了兩步,瞬也不瞬地盯著方霏。
方霏嘴角抽了抽,半眯著眼,冷冷道:「既然如此,那你現在就給出個交代來,無論你們作何決定,我親自上老祖宗那裡去擔保,沒有辦不成的,到時候,別說我故意偏著誰!」
言下之意,你要是想認下這個媳婦,我也就認了,方媛是做妻還是做妾,決定權全在二夫人手裡!
二夫人原意是想借著方霏來逼退宋大奶奶,先將這事兒壓下去,不至於現在就做出答覆,可惜她打錯了主意,居然把方霏拉過來做擋箭牌。
宋大奶奶心底暗笑,當即火上添油地道:「二弟妹,娘都打包票了,你就爽快的做個決定吧!」
二夫人母子黑著臉,彼此對視一眼,誰也沒有說話。
「你們要是想不認賬,不肯給我名分,我就去縣衙擊鼓鳴冤,狀告你們家大公子強暴民女!」方媛在一旁不甘示弱地威脅道。
「你敢!」二夫人雙目圓瞪,陡然爆發,高聲道:「你自己不知檢點,與男人無媒苟合,沒被人抓去沉潭淹死就不錯了,居然還好意思來討名分?」
方媛一聽這話,也急眼了,開始口不擇言起來:「又不是我跑到你兒子房裡去強了他,是他跑到我房裡來強了我,你兒子力氣那麼大,我反抗了,也不是他的對手,現在你們想不認賬,門都沒有,我就算自己沉潭,也要拉著你兒子一起!」
「你放屁!你這種女人,倒貼給我都不要,挽香樓最便宜的姑娘都比你強三分,我怎麼可能會強了你!」趙榮雲暴跳如雷,也跟著加入戰團。
方媛的脾性,說不過人就開始動手,一聽這話就炸了,頓時撲過去,和趙榮雲扭打在一起。二夫人見了,忙上前去幫兒子,試圖扯開掛在兒子身上的方媛,三人滾做一團。
宋大奶奶在一旁勸道:「二弟妹,有話好好說,別動手啊……」
這三人都不是什麼好貨色,周媽媽在一旁暗樂,忙拉著方霏往後退了幾步,避免幾人打到這邊來,不小心傷了她就不好了……
二夫人母子雖是以二敵一,卻還是落了下風,趙榮雲是個瘦弱書生,二夫人又常年養尊處優,根本沒什麼力氣,被方媛壓製得死死的。
宋大奶奶見熱鬧瞧得差不多了,才恍然大悟似的,沖門外大喊:「來人啊!快來人啊!」
幾人進了花廳中說話時,二夫人特意支走了周圍的下人,這下自己卻吃了大虧!
等芙蓉堂的下人趕過來,扯開扭打在一起的三人後,三人均是衣衫不整,髮鬢散亂,跟瘋子似的。
二夫人大口喘著氣,指著方媛道:「娘,您自己看看,就這種人,也配嫁到咱們家來?也配上咱家族譜?!」
方媛已經沒有什麼羞恥心了,理直氣壯地道:「你要是想賴賬,我就去縣衙狀告你兒子強.暴民女!」
直到這一刻,宋大奶奶才明白方霏為何會忌憚方媛母子兒子,因為這種人根本不知羞恥,一旦惹惱了她們,撒起潑來,就算自傷七分也要去傷人三分。
她可以不要臉,可二夫人要,趙榮雲要,二夫人還盼著兒子學業有成,將來考取功名給二房爭光,要是方媛真去狀告趙榮雲強.暴民女,趙榮雲的前途可就算是徹底毀了!
「娘,我要和榮雲商量一下,稍後會做個答覆的。」二夫人喘著大氣說完,便拉著兒子出門去商議了。
方媛見兩人有了鬆口的跡象,這才走到方霏對面,坐下來喘口氣,朝方霏道:「大姐,你的茶還喝不?」
家中有長輩在場時,晚輩是不能和長輩對坐的,周媽媽嫌惡地瞪了方媛一眼,暗自腹誹,這姐妹二人簡直是天差地別……
方霏不以為意地笑笑,將手邊的茶碗推了過去,閒話家常地說道:「你方才鬧得太過了,往後進了門,一個是你的夫君,一個是你的婆婆,鬧成這樣子,往後怎麼相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