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說完這些,李東反而鬆了口氣。
「旺財,你想要將這些查清楚,或許並不容易。」
經過剛才長孫的分析,李東算是對長孫斷案的能力徹底佩服了,但這兩個案子背後有多複雜就連自己都說不清,想要查清楚談何容易。
李東接著說道:「就算是你查出來淮王是選手遇害案的兇手,那又能怎樣?那只能證明呂四沒有殺害陸天成,但人口失蹤案他依舊逃不了干係。」
誠如李東所說,就算是長孫最後查出選手遇害案的兇手是淮王,但依舊不能確定開成區的人口失蹤案與宗室勛貴有關係。
到時候宗室勛貴依然可以將袁承德和淮王一同推出去,從而將自己撇得清清楚楚。
這便是宗室勛貴們的高明之處。
長孫接著說道:「你的計劃確實不錯,開成區知縣和遺族勾結,干出草菅人命、人神共憤的勾當這確實是個不錯的說辭。」
長孫都能夠想到接下來事情的發展。
袁承德必然會死於獄中,呂四神智不清沒人會相信他的瘋言瘋語。
到那時,人口失蹤案自然就可以栽贓到已死的袁承德和神智不清的呂四身上。
只是這一切都還未發生
「尚書大人,你難道不納悶為何垃圾場的火還未燒起來嗎?」
長孫反問道。
李東神情劇變,燒掉垃圾場這在他計劃中也是重要的一環,因為那其中有著呂四這麼多年殺掉的野獸屍骨。
等到大火燒了垃圾場,那些獸屍只剩白骨,誰知道那是人的屍骨還是獸的?
這樣一來栽贓呂四的物證也就備齊了。
李東轉頭看向垃圾場方向,在那裡他提前安排的人早已被平川解決。
李東此時的臉色徹底陰沉了下來,長孫這時將他滿盤計劃全部打亂了。
「旺財,你確定你要攪局?!」
李東威脅著說道,這足以證明他已經沒有別的手段。
但長孫是什麼人,曾經的秋狩局都敢攪,更何況今日之局。
李東也明白自己蒼白的威脅毫無作用,於是接著說道:「哪怕是現在這樣的情況,你依舊無法確定人口失蹤案與宗室勛貴們有關」
長孫輕笑著看了眼李東,眼神中的諷刺意味表露無遺。
這難道不就是劉新彥派你來調查的用意麼?而李東這句話也直接表明了他背叛了劉新彥,準備為宗室勛貴「守口如瓶」。
長孫看向黑暗的巷道,在他一開始向武清解析案情時他便瞟過這個方向。此時他再次看去,而後高聲喊道:「到了這一步你還打算作壁上觀麼?」
長孫話音剛落,黑暗中又走出一人。
「李東,你糊塗啊」
此人正是周密。
李東看到黑暗中走出的周密,表情瞬間發生諸多變化,最後只剩暗淡。
「你這樣做險些壞了新彥的大事!」
周密神情平淡,但語氣卻略顯嚴厲。
「我可不像你們都是成大事的人,我就是個俗人」
李東語氣中滿是自嘲。
周密聞言眼神中逐漸有了一絲憤怒。
「難道就因為我和劉新彥這些年位置高過你,讓你心裡不平衡,你就要背叛新彥去做宗室勛貴們的走狗?」
李東滿是不可置信的看著周密,他沒有想到自己這麼多年的好友竟然會如此揣測自己。
李東趕忙解釋道:「我李東怎會是如此狹隘之人!」
但見周密轉過去的臉龐,李東明白周密並不信自己的說辭。
於是李東有些黯然的說道:「我知道你倆是成大事之人,我雖然胸無大志,但我卻明白你們兩個所做之事有多兇險」
「我只是想替我們三人尋一條出路」
李東最後這句話說的聲音很低,似乎好友的猜忌令他對自己都產生了一絲懷疑。
自己真的只是嫉妒劉新彥二人的風光無限麼?
周密像是沒有聽到李東最後這句話一般,而是轉頭對長孫行禮。
「辛苦旺財大人,若沒你今日破局,我還不知該如何抉擇」
相對於李東之前的態度,周密對待長孫簡直可以稱得上是畢恭畢敬。
但長孫卻似笑非笑的看著周密,開口道:「客氣了,我只是逼你做出了選擇。」
周密尷尬一笑,他明白長孫早就知道了自己藏在暗處觀察事態發展,此時這是在點自己。
「旺財大人莫怪,我只是謹慎行事。」
長孫皺眉,周密此時口中的「謹慎行事」既像是為自己「作壁上觀」的開脫,又像是意有所指
這時,在巷道的盡頭一個人影極速飛掠,眨眼的功夫便來到了長孫身邊。
長孫一驚,到來之人竟是平川。
「你怎麼來了?」
長孫有些驚訝地問道。
平川同樣有些納悶長孫為何有此一問,但還是看了眼面前的周密解釋道:「大理寺的人接管了垃圾場,告訴我情況解除,讓我離開」
平川話沒說完,但看著長孫逐漸陰沉的雙眸,他知道自己可能辦砸了。
長孫看向周密,對方此時表現出的沉穩與多年前一樣,但城府卻遠超以往。
正如長孫之前分析,劉新彥要對宗室勛貴們動手,而周密最希望的便是坐收漁翁之利。
然而宗室勛貴的「掀桌子」行為迫使周密不得不入局,但選擇如何站隊他卻遲遲沒有選擇。
李東今夜的設局若是成功,那周密自然選擇宗室勛貴。
但如此一來,卻有違他的初心和良知,這讓他倍感煎熬。
不過長孫的出現卻讓他看到了破局的希望
當然了,這些都只是長孫單方面的推測。這麼多年過去了,周密是否還堅守初心和存有良知?背後是否涉及其他利益和布侷促使周密猶豫不決?
這些長孫都不得而知。
但,不論是周密今夜作壁上觀,還是他此刻掌控垃圾場的行徑都代表了他的態度
——「謹慎行事。」
之前長孫若是無法破案,那周密今夜定然不會現身。而此刻長孫若是無法拿出人口失蹤案與宗室勛貴有關的確鑿證據,那周密同樣能夠放火燒了垃圾場,而後與李東合謀將人口失蹤案栽贓在呂四身上!
主動權仍然在周密手中。
長孫看向李東,他在開成區巡查如此之久,必然掌握了宗室勛貴犯案的證據,但他已是宗室勛貴的人,定然不會替長孫提供任何證據。
袁承德應該也知道些什麼,但他能不能活過今夜都是問題,想要從他口中得到些線索也不現實。
周密看著陰晴不定的長孫,想要看看他是否還有當年那般化腐朽為神奇的能力
「呂四啊呂四,想救你確實有些難啊」
長孫看向一旁依然神智不清的呂四,語氣無奈地說道。
但李東卻有種不好的預感
「你說你到底是犯了什麼天條禁令,讓開成區知縣想置你於死地,令堂堂戶部尚書也想對你栽贓陷害」
「莫非你掌握了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李東神色大變。
「你你要幹什麼?」
李東神情中的緊張尤甚在場的所有人。
然而長孫像是沒有聽到李東的話一般,自顧自的邊說邊走向呂四。
「他們都篤定你神智不清難以自辨,可是,怎麼辦呢?我想試試能不能讓你開口說話」
「旺財!你不要亂來」
李東大喊一句。
長孫停下腳步,轉過身來。
「咳他,他是重要嫌犯你不要傷其性命」
李東後知後覺自己的失態,心虛地尋找理由想要阻止長孫。
長孫似笑非笑地看著李東,那眼神分明是在說:「似乎想要傷其性命的是你,不是我吧」
「看到了麼,已經有人害怕你開口說話了但」
「我也好奇你這些年經歷了什麼」
說完後,長孫便不顧李東的阻攔走向呂四。
「周密,你快阻止他!你不阻止他,會出大事的」
見自己無法阻止長孫,李東向一旁的周密求助。
周密聞言沉默片刻,最後出聲道:「旺財大人,他的身體和精神狀態都已經非常脆弱,稍有不慎怕是會神魂泯滅」
長孫眼神冰冷地看向周密,令周密言語都不禁一滯。
「若是他因此而死,怕是會對你不利」
聽聞周密此言,長孫眼神這才稍有緩和。
而周密立馬如獲大赦,剛才長孫身上散發的壓迫不僅是來自於心理上,更是一種實力上的輻射。
周密這麼多年雖然沉浸於官途,但修煉上也從未懈怠,如今已是御者境強者。
這等實力雖然在朝廷上算不得頂尖,但自保卻綽綽有餘。
可是剛才那一刻,他甚至感覺自己連自保都做不到。
「怎會如此可怕」
周密在心中暗嘆。
長孫收回目光看向呂四,他當然明白呂四此時狀態的危險。
身體本就不知為何殘缺至此,剛才又經歷了一場惡戰
然而更令人擔憂的是他的靈魂狀態。
如果長孫沒有猜錯的話,呂四的精神失常應該源自惡念。
既然是惡念的緣故,那長孫便有信心令呂四「開口說話」。
長孫沒有回答周密,但卻堅定地走向呂四。
李東頓時急了,衝著周密喊道:「周密!你不阻止他,你會後悔的!」
周密搖搖頭,開口道:「我阻止不了他。」
不僅是長孫帶給他極強的壓迫,就連他身邊的武清、平川還有唐語嫣同樣帶給自己一種無能為力的感覺。
哪怕是今天賠上整支大理寺的隊伍,也阻止不了他
「大大人,您能留他性命嗎」
長孫停下腳步,轉頭看向發聲的陳天。
此刻陳天狀態虛弱,但眼神中的焦急和複雜卻遠超他糟糕的狀態。
陳天應該算是呂四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也只有他是真正的關心呂四。
長孫沉默片刻,最後還是誠實的說道:「想要保住他的性命很難,這要看他自己」
陳天聽到這句話後,眼神明顯的黯淡了幾分。
「但難道你不想還他一個清白嗎?你不想知道他為何變成這樣嗎?」
陳天抬頭看向長孫,他早已不是曾經那個不經世事的小賊了,此時他也早已明白了呂四的處境。
今夜若是沒有長孫的存在,呂四要麼已經慘死於袁承德之手,要麼就是含冤死於宗室勛貴的陰謀。
對於陳天來說,這是死局,無解
「還請大人還呂四一個清白!」
陳天高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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