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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天色未明潼關中即炊煙四起三十萬大軍埋鍋造飯。筆神閣 bishenge.com眾軍飽餐之後只聽關上三聲炮響潼關關門大開三軍魚貫而出。
三十萬大軍何等壯觀自前鋒至後衛隊伍綿延數十里行進之際煙塵蔽天!大軍兩側各有數千游騎來回馳騁傳遞消息刺探軍情防敵偷襲。
哥舒翰披黑鐵獅心鎧騎大宛踏雪飛雲駒自統中軍直到紅日高懸方始出了潼關。
哥舒翰中軍後部另有十餘輛馬車車身用的是最上等的桐木輕便結實車廂外卻未做任何紋飾帘子低垂遮得密密實實。
這些便是修士們的座駕其中虛天身份地位特殊自然獨乘一輛其餘修士都是三四名共擠一車。非是哥舒翰再也調不出更多的車馬而是為了惑敵。要知道各軍蓄養的修士都被禮為上賓而那些修士也自矜身份保持著清高出塵的仙人風範平時架子都大得很絕不肯與人共乘的。
如果周圍有紀軍的探子細作只會依常理來判斷軍情看到這十幾輛車必會以為哥舒翰軍中只有十五六名修士實{ 際上的數量卻足足多了三倍!這便是哥舒翰此戰最大的本錢多出來的三十名修士足以亂敵布署、左右戰局。
士卒今晨所飲食水中皆加了虛天等修士製取的符水可保士卒一日夜內戰力大增。想來虛天乃是出自天下正宗青墟宮秉承真仙仙術他加持過的士卒至不濟也可與關外妖卒一戰吧?
哥舒翰居中軍數十親衛左呼右擁護著他一路東行。眼前黃土漫漫群山巍巍大軍行如龍盤旌旗動若雲聚如此軍容如此軍威直令眾將熱血賁張恨不能立刻狠殺一場!
一出潼關立是風沙四起。狂風卷著粗砂披頭蓋臉的打來落在臉上手上便是陣陣刺痛。然而哥舒翰久居西域什麼樣的艱苦沒有嘗試過這點小小風沙又算得了什么正可助興!
此時一騎軍校飛馬而來在中軍前不待戰馬立定便滾身下馬空中擺好了跪姿穩穩落地顯是身手不凡。
這軍校跪地秉道:「前方十里處現紀若塵叛軍約五萬人已布好了陣勢。」
哥舒翰雙目一瞪眼中精光暴漲。早上探馬回報說紀若塵營中大軍盡出只留下一個空營當時還道這紀若塵用兵如神竟已算出自己今日要出兵是以早早退避日後不斷襲擾阻截糧道好將自己這三十萬大軍斷送在北地。不過哥舒翰有雲煙藏天斗在手就怕紀若塵不來偷襲糧道也早就布置好了百千假車靜待敵襲。依照哥舒翰的算計等到紀若塵覺不對時他早率大軍絕塵而去攻破范陽了。
不過顯然哥舒翰高估了對方紀若塵確是算得己方今日出兵可是竟然擺出一副決戰架式來莫不是真的以為區區五萬北軍真能抵抗自己的三十萬大軍?無論拼妖卒還是論修士今日的哥舒翰豈會怕區區一個紀若塵?
一陣狂風猛然卷過粗大砂粒如雨飛來打在哥舒翰鐵甲上劈啪作響。哥舒翰不怒反喜恍若回到了當日在西域大殺四方的辰光索性摘了頭盔喝道:「痛快!既然那紀小兒已擺下了陣勢咱們西域漢子也不能讓人瞧低了。兒郎們隨我列陣去殺他娘的!」
哥舒翰縱馬出了中軍蹄聲如雷直接向前軍馳去。數十員出自西域的猛將也都大呼小叫跟隨著他蜂擁而去。掌旗官策馬緊隨主帥已開始打出大軍布陣的旗號。
「哼!一群莽夫若不是要巴結青墟老夫豈能與你等粗人為伍?」中軍馬車中作如是想的修士不在少數。
「唔軍心可用哥舒翰果然有才看來這一注押得對了。」虛天輕撫著手中玉尺面帶微笑如是想著。
正午時分兩軍對陣。
三十萬大軍完全展開軍勢威哉。前鋒占據了寬足有三四里的陣線中軍也各依陣列布定兩翼游騎遠遠的撒了出去可是後軍十萬人還在數里外未及入陣。至於隨軍輜重、火頭、仆兵還有尚未離開潼關的。
自紀若塵這方看去哥舒軍刀槍如林旌旗蔽日升騰而起的殺氣引動風雲變色一片片浮雲正在大軍上方聚集。
戰場之上方圓數十里內早已飛鳥絕跡走獸匿蹤若無這幾十萬大軍完全就是死地一片。而雙方士卒身上散的若非死氣便是殺氣。
兩軍陣中那些修為高深或於陰陽之道獨有心得的修士便可見戰場上黑氣瀰漫孤魂野鬼一群群、一隊隊的已在四處遊蕩。它們經過士卒戰馬時許多就惡狠狠地撲上去。可惜它們對於生人全無威脅最多驚得戰馬人立而起長嘶不安。這些陰魂全無靈智可言只是感覺到天時地氣察覺這裡行將產生大量生魂於是如鯊魚見了血腥全趕了過來。
潼關自古便是兵家戰地自建安元年建城以來南屏秦嶺、北依黃河原望溝、滿洛川等天然地勢橫斷東西不知經過了多少場惡戰不知遺留下多少荒郊野鬼、遊魂怨靈。看眼前這些自方圓數百里匯聚而來的陰魂數量鬱結的戾氣不難想像到當年的血雨腥風。其中有數處的陰氣特別濃郁竟然隱隱有牛頭馬面、地府陰卒出沒。顯是得了消息預先在此等候的只等大戰一起便來拘魂。
雖是正午然風沙大起紅日昏昏似近黃昏。
一時間這片殺場竟令人有些恍然不知此刻身處陽間還是陰世。
陰氣四溢、野鬼成群這等恐怖景象普通士卒無從得見紀若塵軍中妖卒倒是有不少看得明白可是他們早已習以為常。十萬陰魂也感覺到了紀若塵軍中那異乎尋常的陰戾少有敢於靠近的。潼關大軍受到的驚擾便大得多尤其是騎兵隊伍那些驃肥體壯的戰馬當其沖不安地以蹄刨地一時間馬嘶聲此起彼伏一個個騎兵甚或士官被掀下馬來陣中出現小小混亂。
忽聽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孤魂野鬼也敢放肆?」
只見中軍後的車隊中忽有一輛光華大盛冉冉升起個白髥拂胸、仙風道骨的老者雙手高舉一面銅鏡。銅鏡反映昏暗日光卻放出熣燦光華自東向西一一照去但凡光芒所過之處遊魂野鬼如冰雪潑上滾油成片化灰!剎那間鬼魂們出吱吱尖叫四下逃散再不敢靠近。
老道隱現得意之色在車頂又立片刻環顧一周方才回車中打坐靜息去了。
四周將兵雖是凡人無法得見群鬼辟易但光華過處陰風消散、千騎安定卻是有目共睹的。自小兵到將軍得見如此無上道法均現出尊崇之色三軍士氣大振。
車中的虛天卻無絲毫喜色略搖了搖頭暗道:「大戰將起卻還在這裡炫示道法浪費真元這道心也真是差得可以唉又多了一個扶不起的阿斗。也罷權當湊數。」
潼關軍陣中刀盾手向兩邊一分數十將騎簇擁著哥舒翰策騎而出在陣前列成一線立定觀察著紀若塵軍陣。
紀若塵軍陣早已布好五萬妖卒各司其位排列得整整齊齊。此刻人人都盤膝坐在地上閉目養神以節省體力。潼關軍容雖盛殺氣雖重他們卻是視而不見。
哥舒翰只覺立在萬仞絕峰之前無法言喻的沉鬱氣息撲面而來面色不由得一凝笑意盡去。他身後大軍候戰已久恰似暗夜怒海海面下藏著不知多少暗流狂濤。而紀若塵那五萬人看上去不過是海中一座孤島。
只不過怒海洶湧就定能將孤島拍碎嗎?
再向紀若塵中軍望去哥舒翰便見到那頂黑色軟轎以及轎旁影影影綽綽地立著的數十個人。那些人如石雕木像竟似連衣角都不動一下。只有一個布衣青年忽然抬頭向哥舒翰望了過來兩人目光一觸哥舒翰只覺如遭電擊全身登時一顫胯下踏雪追月駒也一聲長嘶人立而起險些將他掀下馬來!
哥舒翰心下駭然好不容易鎮住踏雪追月駒又聽旁邊一將笑罵道:「這紀小賊不過是個草包!早早擺出陣勢就算是坐著士卒坐一個多時辰也累得很了一會哪還有力氣廝殺?」
他雖在狂笑斥罵可是眾人都聽得出來他笑聲乾澀哪有一分真正笑意。哥舒翰眉頭一皺心知此將心中已有隱隱懼意。這並非怯懦在西域時他也是員難得猛將如今心中忐忑只能說紀若塵軍陣情形太過詭異。
轉念之間哥舒翰已知不能再等再等下去軍心只怕會動搖得更厲害。
此時此刻紀若塵雙眼驟開!
黑色軟轎中溫暖如春張殷殷裹著貂裘縮在端坐不動的紀若塵懷裡溫馴如一隻小貓。然而轎外卻是另一個天地。
天色驟然暗了狂風乍起無數孤魂野鬼悽然號叫如無頭蒼蠅般亂沖亂撞。只在剎那空中瀰漫的陰氣便陡然增濃了數倍隱約中溝通陰陽兩界的地府之隙竟多了一倍可是原本在隙縫後張牙舞爪、面目猙獰的陰卒鬼眾卻一個也不見不知藏去了何處。
哥舒翰忽覺一陣惡風撲面而來這次他早有防備勒緊愛馬牢牢控住身形坐了個紋絲不動。哪料想身後喀嚓嚓一聲大響中軍那足有十丈高的大旗先在狂風展得筆直然後旗杆吃不住這等大力竟然居中斷折!那面大旗帶著半截旗杆不落反升在狂風中直上雲宵轉眼間已飛出數十里再也不見蹤影。
臨陣折旗不祥之兆!
哥舒翰面上肌肉抽*動再也按捺不住以馬鞭向紀若塵軍陣一指暴喝一聲:「擊鼓出擊!」身後掌旗官立刻打出旗號。頓時三軍旗門開合陣勢運動。
通通通!五百多面牛皮大鼓沉沉響起其聲如雷。鼓聲才起忽有一陣極低沉的鼓音響起僅一面鼓便壓過了全軍鼓音!鼓聲並不疾然而每一下鼓點都似敲打在人心上激得熱血沸騰。眾軍依鼓音開始踏步向前隨著鼓音越來越疾眾軍也由踏步變成小跑再化成狂呼吶喊一撥撥、一排排捨生忘死向紀若塵軍陣衝去!
眾將看得同樣血脈賁張紛紛咆哮請戰。哥舒翰指揮若定調度不紊傳令兵流水價散入三軍眾將即各率本部兵馬分進合擊向紀若塵大陣衝去!
哥舒翰只覺胸中一顆久熄的戰心漸漸重燃似要沸騰了全身的血液他回頭望去見中軍高高架起那面大鼓前虛天赤了上身披於肩手持鼓椎正一下一下地擊鼓!這睥睨六合定乾坤的戰鼓便出自他手!
為將者貴勇為帥者貴靜。哥舒翰深知衝鋒陷陣乃是手下眾將之事他身為三軍主帥需掌控全局。因此儘管心中戰意升騰很想如年輕時身先士卒悍勇沖陣卻仍得壓抑住心頭熱血坐鎮中軍。
血氣四溢殺聲震天!
若從空中俯瞰可見潼關大軍如排排波濤自三面向紀若塵軍陣狠狠衝來。紀若塵五萬妖卒則尾相連結成圓陣在怒濤接連衝擊下巋然不動穩如磐石反將撲來的浪濤一撥撥粉碎!然而每一撥浪濤過去都會在圓陣上拍下數塊石塊。
隨著戰局遷延以及兩翼萬餘鐵騎成功包抄後路哥舒翰大軍已將紀若塵北軍退路切斷圍起來狠殺!哥舒軍戰力雖不若北軍然而服過符水後差距業已大幅縮小陣前血肉相搏也能以兩三人的代價換來北軍一條性命。
哥舒翰鬆了一口氣雙方如此對耗下去只消再堅持小半時辰紀若塵軍陣就會崩潰。
紀若塵安坐轎中完全不為周圍的血光殺氣所動徐徐道:「哥舒翰軍中也有人才啊看來此刻士氣正高。」
濟天下立在轎旁答道:「欲滅一軍之魂正是要在其士氣最盛時痛擊之!」或許是受了戰場殺氣感染這個平素貪生好色的中年不第書生此刻說話間也有了些殺伐之音。
紀若塵點了點頭忽然問道:「先生求道如欲勇猛精進當如何是好?」
濟天下略一思索便道:「我不懂修仙之道不過大道殊途同歸與聖人之理應該相差無幾。依我看來求道如下山可以自己摸索前行可以沿前人開路慢行。若真能舍卻一切也可直接從崖下躍下如此最快!只是躍崖而不死的古往今來不知萬中是否有一。」
紀若塵默然思索。姬冰仙也聽見了濟天下這番道理忽然冰目閃過一陣光彩細細思索起來。其餘人等只消是修道的雖不甚是明了其中道理可見姬冰仙都在默然思索便也將這番話仔細記下如若今戰不死日後再行領悟便是。
兩軍拼殺不過一柱香時分便已有三萬餘潼關軍以及萬餘北軍妖卒化成遊魂圓陣已愈見單薄偶爾也會被一小隊潼關士卒沖入中軍雖然旋即被中軍妖卒撕扯成碎片然而兩軍將領都知道這是紀若塵北軍陣形行將崩潰之兆。
紀若塵輕敲一下轎中扶木轎後黑氣涌動一騎鬼將緩步從黑氣中踏出單膝跪地沉聲道:「參見大將軍!」
紀若塵轎簾不開卻微微皺眉道:「怎地只有這點人馬?」
鬼將答道:「魔神鬼車趁大將軍不在與檮杌聯手前日忽然派軍偷襲趙奢無能勉強守住大營陰兵卻損傷七千九百一十五人現今能為大將軍征戰的僅有八百而已。」
紀若塵面色稍和雙眼眯起道:「鬼車、檮杌啊很好十分好!起來吧你率本部陰兵此戰一切聽濟先生安排吧。」
趙奢領命。
潼關軍中狂風凜冽虛天卻是大汗淋漓筋肉一根根墳起蜿蜒如龍。他目光如電亂激揚椎下鼓音如瀑而出正在最高音處!
墨色軟轎轎簾忽然掀開玉童、孫果及諸將心中俱是一震之際紀若塵已自轎中踏出立足於這片令數十萬人捨生忘死的大殺場!
一時間諸將似有錯覺只覺風雲俱寂萬籟無聲天地之間惟他一人而已!
諸人所見所思其實皆有不同。姬冰仙看到的是為得大道、甘舍一切的孤絕;孫果眼中卻只有一顆不移不動的道心;而玉童所見卻是轎中那蒼白而悽美令十世惡人也恨不起來的絕美容顏。
紀若塵緩緩解去束絲帶任一頭黑披散而下飄撥黑梢時可見藍焰星芒一閃而逝。他再伸手向空虛抓戰矛修羅憑空現於掌心。
他踏前一步頓時驚濤拍岸亂石穿空無邊神識倒卷而回殺氣直指天際。但聽空中嘩啦啦一聲霹靂罡風大作狂電如流忽然豆大的雨珠飄潑而下!
修羅越過哥舒翰指定虛天!
大殺場中刀劍交擊吶喊紛亂紀若塵的聲音不疾不徐壓倒了所有的喧囂:「諸將聽令隨我破陣!」
紀若塵倒拖修羅向前疾行數步忽然一躍而起!這一躍如龍騰九天橫跨出數十丈直接落入潼關大軍前鋒中央!修羅重一萬零八百斤這一落之勢何止沉重如山?紀若塵落足處十丈方圓內地面龜裂無聲下沉尺許竟形成了一個巨坑。坑中軍卒都是滿面湧起血氣周身如沒了骨頭軟軟倒下如同一隻只裝滿血肉的大皮囊一般。
落地之後紀若塵單手橫握修羅再向前一推!前方百名軍卒齊齊倒飛而起於空中時即狂噴鮮血周身骨骼盡碎!
一名清平教的長老見狀大怒自懷中取出一枚金環一躍上天大喝道:「小賊休要猖狂且來試我混天金絲圈的厲害……」
萬千人中紀若塵獨獨看到了這枚金環。
他再次躍起一步已到那清平長老身前手起矛動修羅已穿心而過。紀若塵擦身而過時那清平長老戰前罵辭還未說完。
紀若塵落足處同樣是一個十丈巨坑。他雙手運矛修羅向前直刺然後向左右各震一記於是面前便多了一條長三十丈寬七八丈的血色大道!
紀若塵鬢飛揚斜拖萬斤修羅沿著這條新修就的血路安然向哥舒翰中軍行去。
如何寒敵之膽?
便是在百萬軍中一步不疾一步不徐安步若素以敵之血肉鋪路直取上將級!
罡風挾血色狂雨無休止的撲面打來。一路獨行時紀若塵忽然想起那提巨斧忘情的尚秋水沖陣豪情只怕不下於已。若此刻秋水也能在側隨已前行也是當浮一大白的快事。而姬冰仙以身設賭兩場決戰時的狠絕雖是煩人細細想起也不乏可贊可嘆之處。
那些道德往事此時回憶起來恍若細雨如絲散而不斷。
紀若塵身後留下的屍堆中忽然爬出一個裝死的修士他面目陰沉雙眼閃動狠色鎖定紀若塵右掌一攤現出把墨色小弓左手五指拂動間搭上三枝深綠短箭瞄準了紀若塵後心弓滿弦張便要射出。
三枝短箭方離弦尺許便忽然斷成了十餘截掉落在地。那修士愕然之際見手中墨弓也斷成兩段。不只是弓他的手小臂上臂甚至身體都在截截斷落。修士這才知道害怕出殺豬一般的慘叫!
玉童哼了一聲一腳將那猶自慘叫不已的頭顱踢得高高飛起舉目四顧亂軍叢中又盯上了一個相貌英俊、看上去三十出頭的修士於是向他投去一個巧笑倩兮的秋波。周圍萬千持槍舉刀的兵卒在玉童眼中直若無物。
那修士猛見人若桃花的玉童登時控制不住一道熱流湧上心頭又酥又癢偏偏意識清晰知道此刻身在修羅戰場萬不能動綺麗心思。他強攝心神手中拂塵啪的一甩喝道:「何方妖女?吾乃青墟道濟……」
他叫聲未完眼前粉影閃動玉童已欺近不足一尺處兩人面對面立著幾乎鼻尖都要碰到了一起!玉童手臂已環上了他的脖頸嫣然一笑一口氣便向他臉上吹了過去。這修士只覺滿眼都是如玉容顏鼻中全是暗香涌動更可隔著薄薄春衫體會著她極富彈力的肌膚三魂六魄直欲脫體飛出。在這剎那辰光道濟腦中一暈渾然忘卻身在何方。他剛一迷糊立時頂心如有一道冰線透頂而下猛然間想起了這嫵媚婀娜的玉童剛剛殺人分屍的手段。
道濟心中大叫一聲不好雙目圓睜便想從這奪人性命的美人懷抱中脫出。玉童柔媚之極地又是一笑鬆了環住他脖頸的手臂。
道濟終於覺察到面上頭上一片麻木其他知覺全部失去。他看不見自己被玉童吹過一口氣的頭臉已變成土色砂粒正如流水般淌下。
風吹過細砂飛舞道濟一顆大好頭顱就此化砂飛散。
玉童剛嬌笑數聲忽然一聲悶哼面色瞬間蒼白險些摔倒在地。她轉過身來見數十丈外另一名修士指上符籙尚未完全燃盡。這道玄冰符凌厲狠辣又是偷襲一下便傷了玉童。玉童背心處已泛起一層霜花呼出的氣也帶著凜凜寒氣顯然有些壓不住寒氣在內腑的蔓延。
她身形一閃便向那道人撲去十指頻頻點出青絲飛舞環繞織就一張網絡向道人當頭罩下。只是她此刻行動已慢了三分再無復鬼魅難測的身法道人雖然避得險之又險但畢竟還是躲過了。
玉童依是近身纏鬥但失去趨退如風的身法侵入肺腑的寒氣又不若尋常竟一時消解不去反要分神壓制因此十丈青絲哪還有原先的一半威力?那道人越斗越是從容便有餘暇欣賞玉童緊咬下唇的慎怒之態往來趨退的翩然之姿看著看著目光便不離玉童種種曲線玲瓏之處待看到她胸前看似平常實則波濤洶湧的躍動雙丸時道人心中更是一把熊熊烈火燒起!
道人清了清嗓子拂塵啪的一聲向玉童背臀處甩去一邊斗一邊沉聲道:「貧道如松觀姑娘本是塊良材美質若能洗心革面從此向善貧道便自作主張保你一條出路如何?……」
撲的一聲輕響如松道人胸前突然冒出一截矛尖旋又縮回只在他胸前留下一個茶杯大小的空洞。
「這……這……」如松道人看著自己胸前創口駭然欲絕一時想不明白傷從何來。
孫果悄然在如松背後出現鐵矛一掃砰的一聲將如松道人掃得向一邊飛開向玉童淡淡道:「你若想多活一會便專心些不要再玩這種小花樣。」
玉童青絲飛出凌空點瞎如松雙眼又圈掉他雙手雙腳卻偏留他暫時不死然後向孫果笑道:「我偏不!」
孫果不再理會玉童鐵矛飛舞一招一式質樸無華無論是身具大威力的修道之士還是殺人盈野的大將抑或只是初上戰陣的小卒他皆是認認真真、一矛一矛的挑殺毫不馬虎。
圓陣陣線收縮十丈妖卒陣亡已近萬人然後後來補上的妖卒卻是越戰越勇殺力不減反升。在濟天下主持下圓陣也不是一味防守時時會有一隊妖卒突然離陣而出將潼關軍殺得人仰馬翻再突然退回陣中。此時戰場上到處都是斷肢殘骸血流成河人人足下濕滑稍不留意便會滑倒然後便是眼睜睜地看著十數件各式兵器插入自己體內!
此時姬冰仙緩緩升上天空然後織出無數符咒配合冗長而繁複的咒語。隨著她咒法進行空中鉛雲不住聚集最終化成一朵數十丈方圓內中透著奇異藍色的雲團。自她升空至雲團完成足足花了半盞熱茶功夫道法威力可見一斑。
濟天下站在中軍高台上見業雲已成不由得大喜高呼道:「姬仙子西南!」
姬冰仙依言轉向西南雙手前指這朵業雲即刻向西南飛出同時降至離地十尺高下雲中藍芒閃動不住將成束的電束雷火落下。但凡沾著點邊的兵士無不立刻化作焦炭。大殺場上雖儘是狂風驟雨卻也掩不住那濃濃的人肉焦味。
這片六道業雲直飄至百丈方才漸漸消散也就在殺場上清出一條十丈寬、百丈長的大路。
姬冰仙下方是按陣法坐得整整齊齊的八千妖卒業雲出後這些妖卒氣息灰敗生機萎縮近半。
潼關軍西南方向指揮剛調動人馬想要補上這段缺口濟天下早命一千精悍妖卒衝出截住兩旁潼關軍就是一陣狠殺!濟天下再命親兵搖動黑旗忽聽蹄聲如雷趙奢已率領八百鬼騎自西南方殺來!里外相應之下潼關軍登時丟下數百具屍體潰散而逃而濟天下也見好就收將趙奢八百鬼騎迎回陣中。大戰初起趙奢便率鬼騎破陣而出尋哥舒翰的游騎廝殺越戰越遠。此時半個時辰過去眼見八百鬼騎大半返回哥舒翰的萬餘精騎卻不知去向。
空中姬冰仙作法不停業雲方熄又是一片火雨撒出。這片火雨方圓十餘丈見人燃人見物燒物無論衣服旗幟還是生鐵木盾即便是在雨中水裡也是猛然燃燒許久方熄。於是潼關軍陣又缺損一塊。
雨霧中忽然嘯聲大起三顆碧綠骷髏頭平空飛出直向姬冰仙胸腹襲來!姬冰仙冷笑左手虛招一片水藍冰華已將三顆骷髏頭兜住她右手曲指一彈一道冰箭如電破長空瞬間已插在一名修士咽喉!這修士捂著咽喉驚叫道:「你……你怎會現我的?!」
他本隱沒的身形逐漸在雨霧中浮現出來赫然便在圓陣中心處距離姬冰仙不到十丈!
姬冰仙根本不去理會他自有一名道德宗弟子提劍過來將這修士一劍梟。那人臨死之際方看到姬冰仙頭頂懸著的一輪明月方恍然大悟、悔之不及:「原來是海天明月…….」
可惜他也勉強算得上一代宗師修為比姬冰仙只高不低只是得意道術為姬冰仙法相克制法力上面姬冰仙又匯聚了八千妖卒之氣這是何等大力?哪怕是施展出最普通的道法也威力無儔、銳不可當決不是他能夠稍擋的。
連業雲火雨兩大道法後姬冰仙也覺得內息一窒剛想小休回氣忽然看見墨色軟轎轎簾掀開張殷殷自轎中走出。她元氣虛弱之極於陰風驟雨中凍得臉色白搖搖欲墜。但她兩泓秋水竭力穿過雨幕追隨著紀若塵不斷掀起血雨腥風的身影再不肯回轎暫避。
看到那在風雨中掙扎挺立的纖纖身影姬冰仙只覺胸中有種說不出的鬱結卻又不知鬱結在何處。她猛一咬牙強提真元雙手猛然向前方甩出似緩實疾其勢如山就似纖纖十指間承載了千萬年的思緒離愁。
潼關軍陣中又一聲平地霹靂空中鉛雲驟然碎成了千萬細碎雲絮!無數道肉眼可見的風刀交纏一處裹夾飛出所過之處儘是血霧細肉!於潼關軍陣中又多了一塊三十餘丈方圓的空地。
這越衡虛空刃完姬冰仙面上已無血色再也支撐不住自空斜斜落下。落地之前她終是忍不住咬牙持咒給張殷殷加了一個可以遮風避雨的六道乾陽罩。
張殷殷見風雨盡去怔然之際回望去只看見姬冰仙軟倒在地幾名道德宗弟子急忙搶上護住了她免得被敵方修士趁虛而入。張殷殷目光流轉輕輕一嘆似已明白了什麼。
恍惚間在這腥風血雨中張殷殷的思緒突然牽扯開去怔然想起曾有一日蘇姀酒後悵然曾如是道:「每一隻天狐都是極聰明的可是正是因為太聰明了於人於已就都成了負累。」
張殷殷好奇便問道:「那我呢?」
蘇姀摸摸她的頭嘆道:「你雖然還小但修成了天狐不滅法便也是只天狐呀……」
想到這裡張殷殷又是幽幽一嘆目光穿過重重雨簾再度投注在那個將血路不住鋪向潼關軍中軍的身影上。
呼嘯聲中修羅已繞著紀若塵身軀旋轉一周然後再向八方各刺一記!倏忽間紀若塵周圍如潮湧上的潼關軍卒整整齊齊地倒了下去又以自已身軀鋪就血路十丈!紀若塵身周八方之地則各各出現一道空曠長廊。
但凡修羅矛鋒所向三十丈內必生機盡毀!
哥舒翰面白如紙不得已將中軍後移百丈以避紀若塵鋒銳。這已是他第二次挪動中軍了。哥舒翰心知每動一次中軍士卒士氣必定大降可是他又能怎麼辦?中軍尚未移好親兵們便如流水價奔來紛紛將各部傷亡數字報上。他已來不及計算兵丁究竟已傷亡多少甚至連想都有些不敢去想。而且一個個修士接連陣亡這個數字沉如巨石壓得他完全喘不過氣來。雖然紀若塵一方的修士也已傷亡過半可是要知道他僅得道德宗一門支持那二十餘名修士不過是些二三代弟子而已。而開戰伊始哥舒翰麾下足有五十修士其中不乏一派宗師長老。以己之上乘對敵方中駟哥舒翰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是這種戰局。
遙遙望見紀若塵陣中流光溢彩又起姬冰仙冉冉升上空中哥舒翰面色又是一陣慘白。這一次又不知有多少將士會死在這女魔頭手下。
此時殺場上響起數聲清越鶴鳴潼關軍中六名修士聯手施法幻化了數隻巨大白鶴。這些白鶴振翅間雲彩翻湧彩霞流溢鋪陳丈許在空中不住盤旋然後在六名修士引導催促下一隻白鶴俯衝而下沖入圓陣中翅拍喙啄頃刻間連殺十餘名妖卒北軍陣形立時有些散亂。空中餘下六隻巨鶴也一一衝下。
哥舒翰剛看得心頭一松暗道雖然仍是已方吃了大虧但只要能夠有來有往戰局便尚有可為。哪知姬冰仙雙手如捧月纖纖十指間驟然亮起一道耀眼欲盲的電光瞬間跨越千丈將那六名修士殛成焦炭!姬冰仙此次所運道法不同以往指間電火不住閃動將方圓千丈之內的敵方修士一一殛殺再不理會普通軍卒。轉眼之間死在她手下的修士已過十人!
哥舒翰看得瞠目欲裂痛心疾禁不住一聲咆哮若沒了這些修士這場仗如何打得下去?不說別的又有誰能擋得那如魔神一般的紀若塵?
從紀若塵兵臨潼關時起哥舒翰便已處處落於下風這當中關鍵其實就在修士二字。哥舒翰軍中尚無幾個修士且根本指使不動他們時那時紀若塵軍中便已匯聚了十餘名修士並以道法強化麾下士卒。折了哥舒平京後哥舒翰痛定思痛大舉邀請修士入軍。哪知今日一戰紀若塵竟能完全以兵法統御這些修士反覆以道法集中轟擊潼關軍陣。只消數名修士聯手一個道法過去便可了結數百潼關兵丁的性命。再整齊的軍陣再旺盛的士氣在這些足以裂地開山的大威力道法前都不堪一擊。好不容易已方的修士們開了竅也開始出手轟擊對方軍陣可是剛一出手對方便將矛頭對上了這些修士幾個回合下來已方所余不多的修士更是幾乎死傷殆盡。
如此潼關軍步步落後處處挨打。
其實哥舒翰身經百戰、老謀深算雖然是第一次對上紀軍這種運用道法大規模輔攻的打法但吃了點虧立明其中關竅也並非全無翻盤機會。自紀若塵主帥出陣踏出血路千丈便是送來一個大好的戰機!此時的他孤軍深入以身犯險哥舒翰便不信若有十餘個修士一擁而上也放不倒區區一個紀若塵?只是修士多長生也就格外的惜命些根本不可能象尋常士卒那樣悍不畏死初時還有一兩無知修士敢向紀若塵遞上兩招待紀若塵三矛殺出百丈血路之後所有修士便都遠遠地躲開這尊殺神盡找些好欺負的下手。
哥舒翰無奈他早就有心命令修士們集中破陣他們卻偏喜各自為戰顯示本門本派大威力的道法後又想命修士們放下其它一齊圍攻紀若塵可又有誰肯聽他的軍令?此時潼關軍雖然傷亡不過五六萬人然而士氣已瀕於崩潰哪怕虛天戰鼓如雷也無濟於事。
紀若塵右手倒提修羅安然向哥舒翰中軍行來每一步落下大地便會微微顫動。面前雖有千軍萬馬他卻視如無物。
潼關軍士手中雖緊握刀槍卻是顫抖戰慄身不由已地一步步向後退去再不敢進入紀若塵三十丈內。似乎那裡有一條看不清的生死線一旦過線便會死得慘不忍睹。所幸哥舒軍平日軍紀嚴整訓練有素士卒尚不致立刻潰逃可仍是不住你推我擠戰陣變形。這些昔日征戰西域意氣奮的悍勇之卒可以不畏蠻夷也敢與妖卒以命搏命然在這尊殺神之前一切的勇氣都再無用處!
數萬中軍在紀若塵一人之前步步退後竟不敢戰!
眼見眾軍醜態虛天怒如狂椎落如電鼓聲震天。然而驟聽撲的一聲這面青墟宮特製的憾天動心鼓吃不住虛天大力就此破了!
虛天仰天咆哮一腳踢翻戰鼓自後腰處抽出二尺白玉尺**的上身肌肉賁起怒視紀若塵。
虛天的目光一落到身上紀若塵立生感應眼中再無如蟻大軍目光越過刀海槍林鎖定此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