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視,本來是無數日夜中最尋常的一個清晨,卻溫馨難得的讓人動容。
多少個輾轉難眠的黑夜白晝,多少個怨懟成痴的日日夜夜,終於換得這樣一個看似最平常的清晨。
周子墨端著牛奶去餐廳,麵包也烤好了,她想去弄烤麵包機,卻被剛進門的他攔下:「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吧,我在餐廳等你吃早餐。」
「其實你可以早一點叫醒我的,我可以幫你烤麵包啊。」
周子墨伸手摸摸她頭頂說:「沒關係,你以後有的是時間給我做早餐。」
她聽懂他的意思,一時間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只是笑笑,然後急忙跑去浴室洗漱。
她從浴室出來,從衣櫥里摘下一條連身長裙換上,便去餐廳找他。
他每天早餐時都有看報紙的習慣,見她進門,便隨手將報紙放在一旁,她在他對面坐下來,周子墨將麵包抹上蜂蜜,隨著餐碟推到她面前。兩個人安靜的吃早餐,偶爾隨意交談幾句,仿佛五年的時間鴻溝只用一晚便被填補平整,他們只是分開一個星期的親□□人,各自旅行,然後雙雙歸家,絲毫沒有哪裡顯得尷尬或是不自然,這樣的默契天成,就連自己都暗暗驚嘆。
「對了,」周子墨放下牛奶杯,扯了旁邊的紙巾擦手,「你在浴室的時候,你手機一直在響。」
相思唔了一聲,將嘴裡的麵包使勁咽下去,然後急忙抻出紙巾擦擦手,跑去房間裡找電話。
兩個房間都找了一圈,可是全都沒有手機的影蹤,她狐疑的踱回餐廳,站在周子墨身旁,將手一伸:「拿來。」
她神色篤定,周子墨終於繃不住嘴角的笑意,將手機從口袋裡掏出來遞給她,相思哼了一聲,低頭去翻看手機,屏幕上有三個未接電話,全部是一個人打來的。
昨天在她來c市的火車上,蘇褚說「不要再讓我等不到你。」
她又一次爽約了。
她找回了曾經的自己,曾經的愛情,卻永遠的失約於那個人。
周子墨抱臂坐在一旁,看著相思握著電話只是發呆,於是說:「幹嘛不回電話?」
相思不免苦笑,她與蘇褚之間的這段糾葛,哪裡是回一通電話就能說得清的。
正是她放空的當下,手裡的電話再度響了起來,相思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識的看向旁邊的周子墨,可他卻直徑起身,端了餐具轉身進了廚房。
相思暗自咬牙,跟在他身後出了餐廳,來到房間裡才接起電話。
電話接通,那邊卻的人卻很長時間沒有出聲,相思心裡有些酸楚,一時竟也只是無言。
過了很久,蘇褚才輕聲的喊了一句:「相思。」
他聲音那樣輕,相思鼻子一酸,差點掉淚,她說:「我在聽。」
他說:「你又說話不算數。」
相思用力握著電話,逼迫自己不要帶著一絲的哭腔,卻也只能說:「對不起。」
蘇褚似乎笑了一下,有些無力的問:「是不是不會再回來了?」
「不。」相思說:「明天我就回去,有些話,我要親自跟你說,你等我。」
又過了很長時間,才聽他口吻涼薄的說:「我怎麼等得到你?」
相思再說不出話來。
終於,電話那端的人深深嘆息,說:「好,最後一次,我等你來找我。」然後掛斷了電話。
相思抬手擦了擦眼睛,然後在原地站了一會,才要出門,可一轉身,就看見周子墨倚靠在門口,目光深深的看著她。
她回過神來,擠出一個微笑:「我公休只有三天,明天就要回去了,你呢?」
「生意在哪都能做,我在哪邊都一樣。」
他口氣稍顯清冷,相思看著他,隨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喂,你不是吃醋吧?」
周子墨瞥她一眼:「幼稚。」
「吶吶吶!你就是吃醋了好吧?」她莫名的覺得開心,剛才陰鬱的情緒居然也一掃而光,她笑的頗顯得意,嘴角忍不住上揚,連眼睛裡都是頑皮的笑意:「太罕見了啊,我可從來都沒見過你吃起醋來是什麼樣子,原來是這樣!哈哈哈…」
周子墨微微眯起眼睛,問:「是什麼樣?」
她笑的愈發明媚,伸出手來掰著手指數給他看:「就是你現在這樣唄:板著張臉、語氣冰冷、不好好理人!」
「還有呢?」
她有些愣:「還有?」
不等她反應,周子墨就從門口大步走到她面前,攔腰將她攬進懷裡,然後低頭吻下去。
這突如其來的親吻讓人瞬間天旋地轉,她的唇一如曾經柔軟嬌嫩,他將這個吻輾轉深入,片刻功夫,她的唇色就由淡粉變為嫣紅,相思已經忘記了要呼吸這件事情,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那樣急促,像是要隨著胸膛里越來越少的氧氣破喉而出,他終於放開她,而她的臉色早已是一片緋紅。
相思將頭埋在他懷裡,竟有些不敢抬頭,周子墨也不說話,只是這樣安靜的抱著她,甜蜜的慌亂中,她還能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能清楚的聽得到他的心跳聲,一下一下,就如自己的心跳一般激烈。
許久,她悶悶的說:「你這吃醋的方式,還真是別具一格。」
他說:「誰說我吃醋了。」
「哎!怎麼剛占完便宜就不認賬了?」
周子墨依舊抱著她,輕聲笑起來:「說你幼稚還不承認,我本來也沒說我吃醋,我就是純粹的想占便宜而已。」
「你!」被算計了的人猛然他懷裡抬起頭來,雙頰還有紅暈未退,她眼波流轉,剛想開口還擊,周子墨卻再次低下頭來,吻住她。
所有的話都淹沒在唇間的旖旎之中,直到他的薄唇離開她一些,她才緩緩睜開眼睛,她雙眸中儘是一片迷朦,水鑽般明亮的眼睛裡,卻有著說不出的安心。
周子墨將她抱得更緊,下巴輕輕抵在她頭頂,他似是滿足的嘆息,說:「真的是你,原來這次不是夢,我清醒之後,你真的還在這裡。」
她笑的酸楚,伸手抱住他,語氣溫暖卻堅定:「我說了,我會永遠在這裡,在你身邊,再也不離開。」
兩人就這樣相擁而立,恨不得韶華老去,剎那白首。
他們在c市停留了兩天,第三天的時候一起返程,在機場的時候相思忍不住感嘆:「要不現在的姑娘削尖了腦袋都想嫁入豪門,有錢人可真是不一樣,看吧,來的時候我還是坐火車,就因為在這跟你舊情復燃了一下下,回去直接改空運了,差距啊!」
周子墨若無其事的笑笑:「那不正好,你原來不就說過,你就愛我的錢嗎。」
相思不知道他是不是無心,但就這一句玩笑話,卻讓她霎時白了臉色。
沒錯,分手時她就是這樣說的,她只愛他的錢,從不曾在意過他這個人,時間過了那麼久,她這些騙人的鬼話自己都要忘記了,今天經他不經意的說出來,方覺是如此刺耳。
相思不知道那些話會不會在他心裡留下陰霾,會不會因此懷疑她再度回到他身邊的目的,她不敢問,更無法解釋言說這其中的原委因果,只是心裡像是塞了一大塊飽和的海綿,堵在心口的位置,悶得人五臟六腑生疼。
她忽然不再說話,周子墨也停下腳步,對她說:「怎麼,愧疚了?」
她笑的勉強:「是啊,愧疚死了,你還生不生氣?」
周子墨笑笑,拉著她的手去換登機牌,說:「要是我生氣就能讓你一直覺得有愧於我,然後真的哪裡都不去了,那我還是生氣的吧,挺划算的。」
相思撇撇嘴,低頭不說話。
她的確是愧疚,但也不全是,或許還有一絲的委屈酸澀,但更多的是百口莫辯的不得已。
還有這兩天以來,深深藏在心底的惶恐。
她回來了,哪怕他還愛她,兩個人終於決定再勇敢一次,相守在一起,但是,她不知道該以什麼身份,如何的來面對他的家庭。
難道不成最後真的要像她媽媽那樣走完這一輩子?
那麼假如若干年之後呢,哪怕她願意放下一直苦苦支撐的驕傲就這樣毫不忌諱的陪著他,可是,她該如何來面對自己的孩子?會不會又是下一個常相思?
說不清,道不盡,這根本就是個死循環。
兩個城市的距離飛行只需要不到一個小時,周子墨的特助和秘書早就已經等候在機場的通道出口,見他們出來,俱是愣住,隨後才快步迎了上來。
相思覺得有些尷尬別捏,剛想說她自己坐機場出租回去,周子墨已經將手裡的公文包交給安薇,吩咐說:「鑰匙給我,打電話回公司,讓他們另外派車來接你們回去。」
安薇心裡早已經震驚到了極點,她怎麼也想不到周子墨會和她一起出現,而且,看兩個人的樣子便能猜到,他們現在是什麼關係。
她不動聲色,只是笑意盈盈的遞上汽車鑰匙,然後看周子墨自然熟稔的攬過相思肩膀,一直到出了機場大廳的大門,上車前才放開她。
周子墨坐到駕駛位置,將車窗放下來一些,安薇心領神會,急忙走到車窗旁邊,果然,他說:「最近我可能不經常在公司,有什麼問題就去找莫總匯報,棘手的事情交給徐朗,讓他轉交給我。」
「我明白了。」
周子墨升上玻璃窗,車子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