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樣不容易才鼓起勇氣放下心防,費盡心力說服自己回到他的身邊,如今,怎麼能再輕易放開他?
她的嘴唇滾燙,呼吸中還有星星點點的酒香,她雙臂攀上他的脖子,急切卻略帶笨拙的親吻他。周子墨想將她拉開,可她雙手緊緊絞扣在他腦後,他幾乎是用力試著拉開她的手,但卻失敗了,唇齒之間紅酒醇香的氣息瀰漫開來,她這一刻像是醉酒的孩子,眼神單純卻迷濛,他一次次有些狼狽的想躲開她,卻終究無處可逃。
像是被她身上的酒香蠱惑,他竟然不可抑制的覺得天旋地轉,最後的時候終於攬住她的腰,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恨和悔,狠狠吻回去。
兩個人的眼神中儘是迷惘的哀慟,似乎沉陷在過去的悲傷和眼前的纏綿中無法自拔,相思勾住他的脖子,他攬著她的腰,一路跌跌撞撞的退到房間裡,兩個人就那樣雙雙跌進柔軟的大床中,可那痴纏親吻卻一直沒有間斷。
相思覺得自己真的是喝高了,腦袋暈乎的已經不能思考,她只覺得熱,那樣的熱,心中像是有一團火在呼呼的燒著,她又莫名的覺得害怕,她伸手在他胸前胡亂的摸索,本能的想要推開他,可他卻只是身子一僵,然後更加激烈的親吻她。
全身早已被汗水浸透,她終於拼攢出最後殘留的理智,迷糊的喊他的名字:「周子墨….」後面的話還未出口,又被他盡數封在唇下,因為兩人離得極近,她終於聽清了他一直喃喃自語的內容,他親吻她的耳後,原來他一直在說:「相思,對不起。」
他聲音魅惑似蠱,相思只覺得他呼出的熱氣像是電流一般從耳邊流過,然後瞬間掃過身上的每一寸神經,她艱難的張開眼睛,想要看清他的臉,可他的吻卻準確的落在她的眼睛上,她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乖乖重新閉上眼睛,腦海中最後一絲清明的理智終於消失不見。
直到整個人被他摟在懷中,她抬頭去找尋他的目光,卻只能看見他眼神中的迷亂的痴狂,她突然覺得安心,只記得自己方才還想要推開他,而現在,只想被他抱的更緊,她有些意.亂.情.迷的想,為什麼不要,為什麼要將他推開,這是他,是她深愛了十年的他。
再也沒有別的語言,天地浩大,時光荏苒,可直到這一刻,他們才算是真正完整的將彼此擁有。
從身體最深處衍生出微妙卻清晰的疼痛,她還是忍不住流下淚來,可心裡卻是從未有過的滿足,她不再理會那細微的疼,卻偏執的想要得到更多,更多的擁有,更多的愛,更多的他。
就像是海面上飄泊的浮木,茫茫然沒有方向。那倏然而至的虛空像是澎湃卻溫柔的海浪,將她沉溺其中,她隨著他攪亂的波紋迷亂翻湧,再也不需要看清暮靄迷濛的遠方。
更深露重,她終於迷糊的睡著,睡夢中像是有一雙溫暖的手將她輕輕柔柔的托起來,她像是置身於溫熱的水中,有水波輕緩溫柔的將她包圍,溫熱的水流像是雙柔潤的小手,輕撫過她的皮膚,讓人無端覺得放鬆,那樣輕柔的撫慰下,她終於沉沉的睡了過去。
一夜大夢無痕,醒來又是另一番新天地。
相思掙扎著抬起沉重的眼皮,有些茫然的望著頭頂的天花板,她這才看見屋頂的等竟是關著的,也就是說,昨晚她真的闔燈睡了一晚,可卻是意外的安眠,這簡直不可思議。
她有些遲鈍的偏過頭去,此時才發現,就在自己的旁邊,周子墨正側身熟睡,他的一條手臂還被她枕在頸後,她登時愣住,只是睜大了眼睛打量著他熟睡的俊顏,昨晚混亂的情景電光火石般掠過腦海,她明白過來後,臉色瞬間紅透。
雖然昨晚的事情之於她而言,似乎是水到渠成,那渾然天成的交集絲毫沒有瑕疵,但是當時畢竟混亂且混沌,如今她頭腦清醒的看著他近在咫尺的眉眼,到底還是忍不住紅了臉。
她屏住呼吸,想要起身去拿散落在床下的衣物,誰知只是細微的一個動作,便讓他微微皺了皺眉眉頭,隨後睜開了眼睛。
相思一顆心霎時提到了頭頂,只是傻傻的看著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周子墨的眼中有片刻的迷惘,但看到她後,隨即目光就回歸清明,他勾了勾嘴角,嘴邊掛著若有似無的笑意,說:「你幹什麼去?」
他聲音中還帶著一絲好聽的鼻音,相思一張臉燒的更紅,她有意避開他的目光,說:「起,起床上班啊,要,要遲到了。」
可周子墨卻將壓在她頸後的胳膊打了個彎,重新將她攬回懷裡,相思的臉貼到他的胸膛,他的心跳就在耳邊,那樣平靜有力,不似自己的心跳聲,急促而混亂。
他的聲音從頭頂飄下,還帶著些許睡意:「周六一大早上什麼班,別起來,再陪我睡一會。」
聽他這樣說她才想起來,今天果真是假日,他的口氣平穩,他的懷抱溫暖,她終於漸漸將那顆砰砰亂跳的心臟放的安穩,然後閉上眼睛,心滿意足的陪他睡回籠覺去了。
時間後知後覺般走到了這個夏天的尾巴,偶然間的幾場大雨過後,推開窗戶便能聞到一絲秋風的颯涼。
相思將夏裝從衣櫥里摘下來,分別熨帖平整後再收進衣櫃裡面的廚子裡,又將稍厚一些的秋裝翻騰出來,分門別類的放進洗衣桶里過水洗滌。
她一言不發的忙來忙去,從這個屋子又到那個房間,整理換季的衣物就用了將近兩個小時的時間,屋子裡有輕緩低沉的音樂緩緩流淌,她做家務時的神態顯得十分居家,並不多言,但嘴角始終浮著淺淡的笑意。
她將洗好甩乾的衣物從洗衣桶里撈出來,將洗衣籃里都堆出來一個小山尖,周子墨抬頭看了她一眼,將手裡的計劃書放下,然後走過來擋開了她要抱洗衣籃的手:「我來。」
他抱著那樣一大籃衣物走去陽台,相思拿了一大把晾衣架跟在他身後,在陽台上,她將衣物抖抻平整,然後撐到衣架上遞給他,他負責將衣服掛到晾衣杆上,彼此之間並沒有太多言語交流,但就是有著說不出的心有靈犀的默契。
相思拎了件衣服用力抖了抖,周身空氣里都是金紡的味道,她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濃,笑意從白色的襯衫衣擺後時而閃現,周子墨將她遞過來的一件衣服掛好,終於忍不住問她:「你笑什麼?」
她搖搖頭說:「沒什麼。」
真的是沒有為什麼,就是有說不出的喜悅一直瀰漫在心間,是一種沒有理由的歡愉,她怎麼都無法想像,有一天,他居然會站在她的陽台上,幫她一起晾衣服。
情之所動,心意相隨,月下花前,魂夢相連。
這是世間最平凡卻又最溫暖的相守,鍾情半生,這顆心,終是有了妥貼的安放之處。
午後的陽光已經褪去了早先的燥熱的溫度,懶洋洋的透過紗簾映進屋子裡,相思躺在客廳厚實綿軟的地毯上,頭枕著周子墨的長腿,手裡翻看著她們雜誌社最新的一期雜誌。周子墨坐在她一旁,身後靠著沙發,他屈起另外一條沒有被某人當成靠枕的腿,膝蓋上放了一個平板,他長指在ipad的屏幕上划過,正低頭看著那些相思一見就頭大打死也弄不清楚的電子數據表格。
原先她還在上學的時候,其實成績很好,但是眾多學科中,偏偏有一門軟肋,便是數學,那時候每逢聯考結束,她總會垮著一張臉跟他抱怨:「都怪這該死的數學,有了它,我平均分一下子就被拉下了好幾名!哎呀呀!煩死了!」
抱怨歸抱怨,但是她那是心心念念的考b大,所以對於成績還是相當吝嗇寶貝的,沮喪過後就重新振作起來,又開始沒日沒夜的做習題,看例題解析,可不知為什麼,就是天不遂人願,別的學科成績一直提升,唯獨數學這一門,永遠止步不前,久而久之,就成為了她只要一提起來就會恨得咬牙切齒的禁忌。
最後她開始自我安慰,對他說:「你有沒有聽說過有人會患一種功能性障礙的疾病,就是看不懂成篇的文章,俗稱閱讀障礙症?我大概跟這個症狀有點相似,不是閱讀障礙,而是數字障礙,是個阿拉伯數字單擺著我就相當熟悉,但只要成串的出現,中間還夾雜著亂七八糟的希臘字母,我就不認得了,嘖嘖,不是我學不好,我看是我本身對數字有障礙!」
她言之鑿鑿老神在在,他聽了簡直哭笑不得。
時間已經過去那麼久,久到能夠撫平韶華中所經歷的那些澎湃翻湧的愛恨,但現在回想,有些事,他卻從來沒有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