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新年快樂(4)
在媽媽的呼喚中醒來,一看時間已經是八點鐘,打開窗口本想著透透氣,卻是硝煙味撲面而來。
陳以墨趴著窗口邊低頭向下看去,地面上都是紅彤彤的一片,夾雜著鞭炮殘留的灰燼。
「以墨,吃飯了。」
「哦。」陳以墨打開門,媽媽臉上是難得的笑意,像是一朵溫暖綻放的花朵。過年了,她沒有買新衣服,身上仍然是去年那一身舊裝備。
陳以墨也是一樣,家裡沒有多餘的錢來供她們瀟灑。
過年期間每一筆支出都是父母的血汗錢,她沒資格在物質上要求什麼。最多也是在年前買一些小零食罷了。
家裡很窮,這是陳以墨的認知,父母總會因為這個吵架,加上爸爸有時候又控制不住去喝酒,去賭錢。在陳以墨那短暫的關於家的記憶力,爭吵紛爭從未停止,煙味酒味總是在空氣之中瀰漫,讓她厭惡忍不住想要逃離。
「新年快樂。」媽媽往她嘴裡塞了幾片大糕,又放了個橘子在她手心。
陳以墨不懂得這有什麼特殊的寓意,嘴巴很乾,但是還是咽了下去,又三下五除二消滅了橘子,這才抬頭看著老媽,「新年快樂,媽媽。」
她想了想,低下頭俯身一口親在了她的臉頰。
親完之後,逃離一般的奔向了洗手間。
這樣的溫情脈脈,不像是她的風格。
她撲了一把冷水在臉上,這才感覺好了許多。簡單的洗漱之後,又在凳子上面坐了幾分鐘,這才回到了餐廳。
這時候的媽媽又開始招呼其他兩個人,卻是千呼萬喚不出來。
今天是大年初一,按道理是要吃水餃,彎彎順,寓意新的一年一帆風順。這東西煮好之後放置久了就不好吃了,所以只能是等著一起。
陳以墨玩著手機,回復著昨晚收到的卻沒來得及回復的拜年信息,大概十多分鐘,一家人才都到齊了坐下。
沒有什麼開場白,直接開吃吧。
吃完之後,各自回房間,仍然是無所事事。陳以墨沒有興趣回看春晚,窗外還有依稀零落的鞭炮聲,大街上清冷了許多。
陳以墨抱著手機,縮在被窩裡面和王淺風發著簡訊,突然想起了什麼,猛地爬起身來,掏衣服口袋,數了數紅票票,六張,六百元錢。
這是她迄今為止見過的最大一筆壓歲錢了,陳以墨攥緊票子,有些小激動。
不過這是大年初一,店鋪都不開門,沒有發揮的餘地了。
聊著聊著她又是睡著了,醒了吃飯,吃完了睡,和豬也差不多了。
大年初二,按道理是要回娘家的,陳以墨的外婆家也在鄉下,不過在陳以墨上大一的那一年,陳以墨記得剛剛開學沒幾天正在軍訓的那段時間,外婆去世了,她哭了整整一夜。
後來只剩下外公一個人,七十多歲的老人了,便搬過來和舅舅舅媽一家一起住。因此這大年初二便是去舅舅家吃飯了。
陳以墨不太喜歡去舅舅家,舅舅總是很熱情,還喜歡親自下廚,只是那廚藝......實在不合她的胃口,古怪的很。
當然見到外公她還是很高興的,外公喜歡拉著她,和她說她以前的趨勢,「那年你才五歲,我帶你下地幹活,回來你不想走,我就說你要是不走,就會有老拐子把你拐賣了,然後你就.....」外公說著說著就笑起來,一口牙齒少了好幾個,笑起來的慈眉善目的,很是慈祥。
陳以墨也跟著笑,每一年每一次來她都要聽外公說上一遍,重複的那些話,聽得她心裡很是溫暖。
更多的時候,她很害怕,不敢來,有些像是近鄉情更怯。
她想念外婆,想念那些回不去的時光。
她總會想起外婆家那好幾顆棗樹,每到棗子成熟了,外公會拿著竹竿在樹上敲,陳以墨便拿著盆,在樹下奔走,將那些紅彤彤的棗子一個個撿起。當然棗子並不全是紅的,外公家有一顆小小的棗樹,它結的棗子圓圓的,不長不短,白色的,吃到嘴裡特別特別甜,只是每年數量不多,基本上全是落到了陳以墨的嘴裡。
她會想起那一樹梨花,想起葡萄架下的低語,想起那彎彎曲曲的泥巴路,每到下雨天很是難走。有一個夏天她甚至還撿到一隻龍蝦,它懷孕了,肚子那裡都是小小的一個個龍蝦,細細看才會看清楚,陳以墨讓外公專門找了個桶養著它,指望真它生下一堆小龍蝦來,後來有一天它跑了。不過,她很是懷疑被外公偷偷燒了吃了,畢竟外公嘴巴那麼饞。
她會想起媽媽進修的那一年,陳以墨還在上初中,是六十多歲的外婆照顧她和弟弟。家裡生活費不多,有時候外婆去買魚,買四條魚,弟弟兩條,陳以墨兩條,煮的香噴噴的,笑眯眯的看著他們吃。她說她年紀大了,吃不了魚了。
她會想起很多很多事情,那些記憶她曾以為是被她埋葬2008年那個九月,她以為她不會再哭泣,可是每次看到外公的時候,他那笑眯眯的樣子,他一次又一次的述說,她就覺得很是難過,去一次回來便偷偷摸摸的哭一次。
陳以墨出生之後便在外公外婆家,直到六歲之後又去了奶奶家生活了六年,十二歲才來到縣城,之後輾轉住在各個親戚家,小姨家,五叔家四叔家,像是無根的浮萍一般,飄飄蕩蕩的總沒有個歸宿。
可是她明明有家啊,有媽媽,卻只能是叫著她姨,有爸爸,卻叫叔,有弟弟,卻如同無話可說的陌生人一般。
這個家,陌生的像是世界上每一個陌生的城市,對她來說都一樣。
所以也是無所謂的吧,陳以墨想著,反正那十幾年,我不在的時候你們一家三口照樣活得好好地。
所以她是多餘的那一個吧。
「以墨。」
「怎麼了?」陳以墨抬頭看向媽媽,目光很空。
「你什麼時候開學?要不要準備點東西?」
「還有兩天,元宵節之前。」陳以墨淡淡的說著。
「我給你弄點吃的帶著吧。」
「哦。」她點點頭繼續刨飯,飯桌上也只有她們兩個人,弟弟不知道溜哪裡玩了,估計不是去網吧奮戰就是和同學聚會了。想來壓歲錢也花的查不到了,他可一向不知道愁滋味。
至於爸爸......陳以墨是更不知道了。
管他去了哪裡,都和她無關。
馬上就快開學了,這可真好啊。
陳以墨想著臉上多了些笑容,可以見到那些朋友,還有他,王淺風。
「以墨。」
「怎麼了?」
「你什麼時候開學,我去找你,好不好?」王淺風在電話里這樣說著。
「還有兩天,元宵節前一天。」陳以墨的聲音里多了些許的喜悅和期待。
「好,有時間我就去找你。我現在上班了,在證券公司,事情比較多。」
「沒事,你忙你的。」陳以墨咬著嘴唇說道,她不知道什麼是證券公司,沒有接觸過,不過聽起來是金融方面的。
她掛了電話之後,便開始上網搜索,看完之後,心裡才有了底。
王淺風好厲害的樣子,上次說考到從業資格證了,現在就已經工作了,還是個大公司。
陳以墨與有榮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