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鴻父子身受重創,十二個道士也傷得不輕。
尤其是那四個通體境的道士,手中的青鋼飛劍,受氣浪絞碾,無端碎成數十截。和雲鴻的情況相似,飛劍碎片彈回,穿胸破骨,徑入五臟。有兩個傷勢嚴重的,當場倒地,口吐鮮血,看樣子已經暴斃。其餘十人,每人都被碎片割得遍體鱗傷,乍一看去,如同十個血人。
眾人驚駭,沒想到玄門道士,十二敵二,竟只打了個平手!
雲鴻被浩然正氣反噬,渾身火燒火燎,神識有些混亂,渾渾噩噩,如在夢中。雲封傷得更嚴重,他正面受到氣浪衝擊,口角邊上,已粘附了些許內臟碎片。雲侯府勢單力薄,府中高手除了雲封,別無他人。按如今之勢,已無力再戰。不是輸在了武力,而是輸在了人數。
對方足足有十二人,再加上劍陣,雲封二人怎可能戰勝?
玄門十二道士,雖然每人都有受傷,但對於那姓張道士,以及另外三位宗師,這點小傷並不算什麼。踉蹌起身,丹田聚氣,猛一發力,嵌入體內的飛劍碎片盡數逼出。牛鼻老道哈哈一笑,說道:「雲封,你簡直自不量力!天師劍陣足以誅殺人仙,你以為你很厲害嗎?」
雲封受了重傷,已不能說話,盤膝坐地,閉目運氣。
上官百里、雲清月扶著他,上官百里幫他調息。
雲鴻查看身體,受到正氣反噬,五臟皆有損傷。即便用正氣爐恢復,也至少需要三個時辰。聽那牛鼻道士囂張的語氣,不屑笑道:「天地玄門,弟子眾多,十二敵二,貽笑江湖!」
話中帶有鮮明的諷刺,讓人聽著很不舒服。
牛鼻老道怒火上涌,喝道:「你這妖人,死到臨頭,還敢嘴硬!什麼十二敵二?玄門乃道門正宗,雲侯府是邪魔外道,別說十二敵一,就是以百敵一,我大玄門也是光明磊落!」
「不分紅白,以多欺少,如此也稱正宗,就不怕天下人恥笑?」
「小兔崽子,給老子閉嘴!」
雲鴻冷笑一聲,繼續說道:「玄門師承『正一道』,前朝乃是『四山符籙』之一。自流仙真人飛升,玄門受朝廷分封,拜為國教,便逐漸猖獗起來!修道之人,本該清心寡欲,得道者,明心見性,洞察萬物;守真者,斬妖除魔,御劍江湖。只有那些半吊子,執著於紅塵功名,利益薰心,壞事做盡!如今的玄門弟子,空有一身法力,卻無半點德行,讓人心寒!」
「夠了!給我閉嘴!」
牛逼道士聽不下去,怒喝道:「你算什麼東西?玄門乃道門正統,有兩千多年的歷史積蓄!哪是你這毛頭小子能隨意評論的!」說著,朝身後幾個道士一揮手:「將他壓回去!」
「不要!你們不能帶走我哥哥!」
雲清月張開玉臂,捨身攔在他身前,似要與那些道士魚死網破。
「妹妹,你走!」雲鴻焦急道。
牛鼻道士淫笑一聲,說道:「呦~這小丫頭長得挺俊,兄妹情深?呵呵,既然你們情深,便讓你們在一起!來人,給我把這小丫頭也抓起來,一起帶回去!正好給兄弟們受用受用!」
聽聞此話,那些道士眼露色相,一臉淫笑與身上道衣極為不配。
上官百里聽聞,怒不可歇,罵道:「臭道士,道門弟子心無淫念,你說什麼?」
牛逼道士嘿笑一聲,不屑道:「放你娘的狗屁!道門弟子無淫念,這誰規定的?道法三千,終點唯一。佛門尚有人修『歡喜禪』而成佛,我道門就不能修『采陰補陽之術』而得道?」
上官百里怒道:「采陰補陽!那是魔教幹的事!」
牛鼻子臉色一沉,重申道:「老子剛才說了,我玄門代表道門正宗,無論貧道做什麼,都代表正道!小子,你給我閃開,否則老子把你一起抓了,拉到幽冥煉獄,餵雞餵狗!」說著色眯眯的望向雲清月,柔聲細語道:「小娘子,只要你和這些人劃清界限,貧道保你無事!」
「無恥!」雲清月朝他呸了一聲。
見她敬酒不吃吃罰酒,牛鼻子怒道:「兄弟們,給我抓起來!」
「慢著——」
一個威嚴的聲音眾人身後傳出,那幾個道士停下腳步。
循聲望去,原來是一直默不作聲的南宮青城發話了。雲鴻望了他一眼,此人心胸狹窄,小肚雞腸,從出現到此刻,就沒指望他幫自己。牛鼻子愣了愣神,問道:「將軍有何指示?」
南宮青城翻身下馬,嚴肅道:「張師弟,此人嫌疑重大,可能知道陛下的下落,暫時不能讓你帶走。即便帶走,也是讓本將軍帶回去,先打入天牢,再經大幽府審理,等找到陛下和公主後,聽陛下發落。如果陛下將他交給葉掌教,到時,你可來提走此人,任由處置!」
牛鼻道士目光一怔,有些結巴。
「這、這……南宮師兄,這可是掌教師尊的意思!」
南宮青城冷道:「二十年前,師尊流仙飛升仙界,葉掌教繼位,我就離開了玄門。本將軍雖是玄門弟子,但更是京畿大將軍。所有決定,不得不為朝廷著想。這次搜捕雲鴻,玄門的意思也是為了找回陛下,張師弟,你不必多言!」說完,不等牛逼道士發話,朝身後將士下令:「雷、霆二將,把雲鴻帶回天牢!」二武將接令,拿出玄鐵鏈,要將雲鴻栓起來。
牛逼道士驚怒交集,敢情之前的一番苦戰,全都為南宮青城效力了。
而且,自己這邊還死了兩個小師弟。
張臂攔在幾人身前,笑了笑,說道:「南宮師兄,咱們都是玄門弟子,你該知道,玄門門規有多嚴厲。掌教師尊讓貧道帶雲鴻回王屋山,如果人帶不回去,恐怕會讓我難做啊。」
「難做?」
南宮青城眉頭收斂,問道:「張師弟,若是本將軍把人交給你,豈不是讓我難做了?我奉皇后懿旨,捉拿雲鴻。如今人抓到了,卻將他交給你,試問,這是不是違抗了皇后娘娘的懿旨?你辦事不利,犯了門規,大不了受幾棍,本將軍違抗皇后懿旨,那可是要殺頭的!」
「這、這、這……」
聽到「殺頭」二字,牛鼻子滿頭大汗。
幾個武將手持鐵鏈,徑直上前。牛鼻子伸手去擋,卻被幾人一瞪,頓將手縮了回去。南宮青城出動了御林軍中所有的精銳,這些武將都是武道宗師,常年浴血沙場,身上充斥著一種血煞之氣。先前大戰,牛逼道士受了傷,現在,若再和南宮青城火拼,當是必輸無疑。
本以為借南宮青城之手,可輕易辦成此事,沒想到到頭,他卻翻臉不認人。
「南宮青城,你違背師命,貧道要上告師尊!」
南宮青城冷笑道:「張炎,你別拿葉掌教壓我!本將軍的師尊是流仙,他老人家已經西去多年,你要找他,便一頭撞牆,去西天找吧!」雷霆二武將撞開張炎,朝雲鴻走去。
張炎怒道:「南宮青城,你以為老子怕你嗎?你、你……以多欺少,趁人之危!」
「以多欺少,趁人之危?」
南宮青城笑了笑,說道:「這也是跟張師弟所學,學以致用,還可以吧?」
「你!!」
張炎目眥欲裂,如鯁在喉。
南宮青城雖是為了自己的利益,但此行此舉,倒是算為雲鴻報了大仇。
「轟隆」一聲,五十斤的鎖鏈扔在地上,發出雷鳴巨響。
這雷、霆二將都是宗師高手,軍隊中的武道宗師,少說都是將軍級的人物。看這兩個人和南宮青城走的如此接近,地位應當不低。如今這種狀態,要想從這兩個宗師手中逃脫,那是不可能的事。打消了逃跑的思想,雷武將說道:「你是自己帶上,還是我們幫你帶上?」
望了一眼地上的手銬與枷鎖,雲鴻苦笑一聲。
不知為何,陡然想起前世的經歷。那年,自己同樣在軍隊的圍攻下,捉拿歸案。
時間恍惚,今生,很快又面臨相似的情形。
「我自己來。」
回頭望了一眼父親和妹妹,說道:「不用擔心,我很快就會回來。」
「哥哥……」
雲清月眼中含淚,依依不捨。
上官百里說道:「雲兄,我相信你。你放心,我們會為你洗雪冤屈!」
雲鴻一笑,點點頭:「百里兄,家父和家妹,還勞煩你照顧。」
「你放心,我會的。」上官百里鄭重點頭。
「不要磨蹭!」
另一個武將朝雲鴻厲喝。雲鴻白了他一眼,主動帶上手銬、木枷,走到牛鼻子道士張炎面前,啐了一口唾沫,道:「老道,做人積點德,小心業力纏身,墮入地獄,萬劫不復。」
張炎聽聞,火冒三丈,便想上來抽他一巴掌,卻被兩個武將攔住了。
南宮青城縱身上馬:「人犯歸案,張師弟,本將告辭。」
張炎咬牙切齒,眼看著南宮青城將人帶走,數百人的軍隊浩浩蕩蕩,消失在清心坊的西北角落裡,自己卻無計可施,心中既恨又怒。雙手握拳,指尖摩擦,發出「咯咯」的聲響。
一個清瘦的道士瞪大眼睛,問道:「張師兄,我們現在怎麼辦?」
「怎麼辦?!」張炎瞪了他一眼。
「還能怎麼辦?把死人抗走,回白雲觀,找長老去!」
眾道士點頭,扛起地上的兩具死屍,灰溜溜的朝東南方向離去。
雲封受傷不淺,要想徹底恢復,沒個兩、三天絕無可能。見一眾閒人走清了,上官百里鬆了口氣。雲清月、管雯扶著雲封,與下人們進了內屋。至於救援雲鴻,還需從長計議。
而此刻,雲鴻已被雷、霆二將壓入天牢,等候黎明審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