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雲鴻集眾人之力,借飛鴻劍意,化煌煌天威。
以正氣爐為引,驚雷從天而降,正中血屍。剎那間,醉仙樓化作一片廢墟。
然而,塵土蒙蒙,當眾人凝神再看時,廢墟中,沈從峰、南宮野、上官百里等人,皆東倒西歪的躺在地上,渾身蒙上了一層土灰。這其中,上官百里受傷最嚴重,在雷霆萬鈞的那一剎那,他不僅要護住自己的身體,還抽出餘力,為雲清月擋了一擊。眾人手中的刀劍、槍戟、法器、仙劍等物,竟皆震碎。然而,付出慘重的代價,並不意味著可以消滅敵人。
煙霧散盡,廢墟中,血屍母體仍立在地上,戾氣橫發。
她渾身被雷電劈了個稀爛,但卻僥倖未死,尚有生氣。
一邊的秦血凝則是毫髮無損。他站在血屍母體之後,用手中摺扇,擋下散落的灰塵,一身華服幾乎沒有染塵。他厲聲長笑,萬分狂妄。那面如傅粉的臉眸上,一雙狹長的丹鳳眼有如新月微光,媚意天成。每一個眼神,皆透露出無邊的妖異與魅惑,直讓人覺得無所適從。
這一擊,即便是雲鴻也受了些傷,可秦血凝卻安然無恙!
雲鴻不敢相信,秦血凝竟有能力抵抗天威!
不過,有一點他卻知道。這天地間,所有的劍法、道法、術法、功法等,都有一個同一的稱謂,名為:術數。上次在琅嬛書院,那「珍島」上所放書籍,大多屬於術數一類。術數乃是「天地之理,大道之學」,玄之又玄,高深莫測。而在前世,雲鴻通過廣泛讀書,得知這「術數」二字,其實應該拆為二字理解。所謂「術」字,便是法技,說的是具體的劍法、道法、術法、功法等。而後面那個「數」字,意為氣數運數,指的是施法成功的可能性。
世人常常只關心「術」,卻不知道「數」字也異常重要。
這正是雲鴻利用飛鴻劍意,雖能幻化天威,卻不能擊殺血屍母體的原因。
按理說,若真的飛鴻上仙降臨,那什麼血屍母體、秦血凝之類,根本用不著出劍,就是氣勢也將其嚇死了。不過,方才在地穴中,雲鴻的那一擊下,已將多年積攢的「運數」全部用光。此刻,即便知道蘊藏其中的術法技巧,但因為缺少「運數」,最終導致威力大減。
但畢竟是仙人術法,即便血屍拼死抵禦,也會修為大損。
隨著煙塵漸散,秦血凝臉上洋溢出一抹風華絕代的姿容。他冷冷盯著雲鴻幾人,咯咯笑道:「真沒想到,雲公子的武藝竟如此高強,你若能歸順我,日後定當是一大助力。」
雲鴻重新御起正氣爐,說道:「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
「我等正義之士,當以斬妖除魔、救濟蒼生、穩定天下為己任。能人志士,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在場死者,皆為正道,死得其所。我雲鴻不才,雖然年幼,但願以七尺之軀、手中香爐,承天地之道,一往無前!即便粉身碎骨,也要還世間公道,天地清明!」
「好男兒,有志氣!」秦血凝拍了拍手。
「不過,你若被我的血屍咬上一口,成為其子體,到時候,即便你想出淤泥而不染,那也絕不可能。我很期待你成為血魔,屠戮天下的場景。」秦血凝摺扇搖擺,咯咯冷笑。
「痴人做夢!」雲鴻怒喝道。
與此同時,沈從峰等人也從地上爬起來。他們都是武師,即便受了傷,也不會這麼輕易的死去。方才秦血凝說的話,他們都聽在耳中。若此戰實力,或許難免死後墮入魔道。在場之人雖稱不上正義之士,不過表面上光明磊落,正氣凜然,誰也不想在死後,變成魔物。
深空中響起幾聲悶雷,冬日驚雷,實為罕事。
於此同時,除了這些人,還有一些上官府、南宮府、沈侯府的武士,聽到雲鴻正氣凜然的宣詞,即便是心中沒有天下,這一刻也覺得斬妖除魔,就是自己的職責。他們重新站了起來,手中兵刃閃耀,凌空飛舞穿梭,將秦血凝與血屍母體圍住,只等時機一到,即刻圍攻。
秦血凝說道:「好一個粉身碎骨,那我今天就讓你粉身碎骨!」
話音剛落,不等眾人圍攻,那血屍母體就怒吼一聲,魅影似得飛衝出去。那些圍在前方的武士們就倒了大霉。血屍一把抓住一個武士,低頭咬他,那人一聲慘叫,瞬間被吸乾。
血屍母體足不點地,來如如風,轉眼就虜過三四個武士,皆吸乾精血。
眾人大驚,一些膽小的已經放下兵刃四散而逃。
這血屍母體武道修為極高,已經接近宗師。因為是母體,秦血凝也著重培養,平日以秦憐香的面容面世,讓人無法察覺。因服用了夢見草,這個母體也不似其餘血屍無法控制。
雲鴻皺眉,按照這個趨勢,用不了多久,大家都會被殺光。
雲鴻高喝一聲,道:「大家結陣,將血屍困在中間,不要讓其接近身子!」
可那些人雖是武者,但從未見過魔物,事到如今,正義雖然重要,不過性命更為要緊,誰還聽雲鴻的指示?不少人四竄而逃,也就是這種慌亂的局面,讓血屍母體吸起血來,更為輕鬆。秦血凝在幕後狂笑著,被血屍咬死之人,下個月的月圓之夜,就會變成子體血屍。
雲清月提醒道:「哥哥,還不拿出你的殺器?」
一聲龍吟,一道碩大的身影從正氣爐中鑽了出來。眾人皆驚,尤其是上官百里,他絲毫不知,雲鴻手中竟養著這麼一隻「怪物」。蛟龍雖不是真龍,卻已有龍形,即便是一邊的秦血凝見狀,也不免驚異了一下。不過,他很快就恢復了平靜的目光。這蛟龍強悍,不過體格過於龐大,加以雲鴻元神操縱,身體僵直,對付起靈動如風的血屍母體,卻有些力不從心。
血屍在龍體纏繞的空隙間飄飛疾走,視蛟龍為無物,繼續吸血。
雲鴻無法,心念一動,既然殺不了血屍,乾脆控制蛟龍,直接將罪魁禍首殺了,這樣血屍無人指示,不攻自破。可當他御使蛟龍沖向秦血凝時,才知自己大錯特錯。秦血凝的武道實力,遠比他想像的恐怖。那一道化骨噬魂掌打在蛟龍的金鱗上,幾乎斬斷了雲鴻烙刻其中的元神印記。他的《五行合/歡》已經登峰造極,再配合化骨噬魂掌,天下能敵之者不多。
「雕蟲小技,也妄想殺我?」秦血凝冷笑一聲。
慌亂中,雲鴻聽得南宮野喝道:「那血屍屬陰,喜陽,殺人吸血,專門往人群聚集的地方去。我們若是抱成一團,以陽氣牽引她的移動軌跡,雲兄摸準時機,必能以蛟龍制之!」
話音一落,雲鴻恍然大悟,說道:「不用,且看我的手段!」
他心念一動,將正氣爐與墨魂硯鏈接起來,即刻以指代筆,虛空為紙,用墨魂硯的神力在半空中畫出一團人的虛影。隨著口中一個「現」字喝出,半空中忽然出現數十道人影。與此同時,分出神念控制蛟龍,潛伏在人影附近。幻影以浩然正氣為骨架,與真人散出的陽氣極為相似。血屍母體放下手中活人,被那團虛幻之影攝住心魂,仿佛看到了無盡的美食。
她不顧一切的沖了過去,雲鴻心下一喜,算準她移動的路線。
「吼——」
蛟龍口中噴出一股炙熱的火流,正中血屍母體,剎那間,兇殘的血屍在火海中渾身燃起。燒紅的肢體盡散黑氣,像是血色的蓮花瓣,在女子尖銳悽惶的叫聲中綻放。一時間,那血屍裸露的肌膚被炙烤的發出「茲茲」脆響。起初聲音很大,如沸騰油鍋,但隨著烈焰的瘋狂吞噬,到最後卻在一片模糊的呻/吟中偃旗息鼓,以其渾身的烈焰來祭奠那死不瞑目的哀怨。
原來,這血屍母體刀槍不入,在殭屍的等級中,已稱作:魃。
修煉成「魃」的血屍,修為極高,殺死她唯一的方法,就是「物極必反」。據說旱魃所到之處,赤地千里,性屬極陽。要殺死旱魃,並非「以陰克陽」,必須要「以陽克陽」。
蛟龍噴出的五味真火,正是極陽之物,以陽克陽,用之恰好。
當然,雲鴻自身卻不知道這個道理。之前,他用蛟龍對付血屍,總是因為其行動如風,逮不住機會,早前也噴了幾次火,都沒能碰著她,如今能成功制敵,也算是運氣極佳了。
這場戰鬥中,雲鴻損耗的靈力過多,一時間又覺得頭腦發昏。
雲清月見哥哥腳步不穩,急忙沖了上去。
雲鴻眼前一黑,便要倒下。然而,卻覺背後湧來一道強勁有力的掌風,卻是倒在了一個柔軟而溫暖的懷抱里。彼時,一陣香風入鼻,便覺頭腦清醒了不少,不過還是難以支撐。
他的眼前,漸漸出現了一個女人的身影。
「哥哥!」雲清月疾呼著。
「萱……」
一個「萱」字入耳,雲清月只覺得渾身一涼,面色慘白。
縱然口中呼喊另有他人,她還是緊緊握住了哥哥的手心,一刻也不放開。
「好好好!」混亂之中,傳出一陣清脆的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