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聲脆響,震響了雲天。
雲寒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打蒙了。他萬萬沒有想到,母親竟會在這種場合下,不顧自己的臉面,當著眾人抽打自己。而
且,高芹的這一巴掌,打得他毫無還手之力,他總不能與自己的母親動手吧?在雲寒心中,不管母親的身份是不是郡主,不管
她來侯府,帶有怎樣的目的,但至少,她有一重身份,那就是雲府主母。同樣,自己也有一重身份,雲府庶子。
難道因為自己是什麼郡主,就可以置二十年來的家於不顧?
即便雲寒是無極國的小王爺,但有一點,他深信不疑。雲府是他唯一的家!他的身上懷有雲家的血脈。至於那無極國的小
王爺,有名無實罷了,他怎麼可以讓母親為所欲為?
「雲寒,你簡直太窩囊了,為娘看錯你了!」
高芹怒火攻心,即便是面對雲寒,她的親兒子,也說出這種毫無人性的話。
雲寒聽著,心中仿佛在滴血一般。母親為了國家,那個遠離她二十年的無極國,顯然已經深陷泥潭,不可自拔。然而,她
卻不知,國是由家組成的,只有先齊家,才能令國治。
自己的家都支離破碎了,要國,又有何用?
「母親,對不起,交出墨魂硯吧。」雲寒十分痛心,他已經無話可說。
只是屈膝跪在地上,朝著高芹不斷的磕頭。身為人子,他不會做出任何不孝之事,但也不可能背棄大義,為了母親個人的
目的,使仙器落入敵國。雖然他閱歷尚淺,還不明白國與國的征戰,那是多麼的殘酷。但他卻知道,家,不可背棄,他生在雲
府,他是雲府後裔!
這個情景,即便在雲鴻眼中,也不由為之動容。
對於這個弟弟,雲鴻一直抱著「能順則順,不順則滅」的思想。但云鴻萬萬沒有想到,雲寒雖然性格殘暴、嗜血,甚至修
煉魔功,但卻是一個深明大義之人。雲鴻的那一番話,給雲寒帶來的感觸很深,甚至讓他徹頭徹尾的換了思想。如今在他心中
,大義,才是王道。
「不孝子!滾!!」高芹暴怒。
雲寒被高芹一腳踢飛,他本就身負重傷,如今,根本經不起宗師修為的高芹一腳。飛出去兩、三丈,口噴鮮血。不過,他
沒有放棄,重新爬到了高芹的腳下,抓住了她的裙擺。
「母親,孩兒求您了,放手吧,不要再爭了!」雲寒哀求著。
「你既然這麼頑固不靈,好!今日,我就當從來沒有生過你!」
憤怒的高芹徹底失去理智,她眼睛一紅,俯身把雲寒從地上拎起。也不知從何處拿出一把雪亮的尖刀,抵在雲寒的脖子上
,只是稍一用力,那黝黑的皮膚已被劃破,鮮血涔涔,眨眼間,就將青色的衣領染紅。既然雲寒這麼窩囊,不如用他一命,換
取自己逃脫的機會!
雲鴻大吃一驚,他沒想到,高芹竟會對雲寒下手,作出滅絕人性的舉動。
正氣爐金光一射,氣沖霄漢,便要上前營救。
「雲鴻,你退後!!你若是再敢上前一步,我就殺了他!!」高芹叫囂著。
「你——!!」雲鴻滯住了腳步。
高芹被蛟龍重傷,五臟撼動,此刻,雲鴻有把握在十個回合內將高芹生擒。但云寒在她手中,作為人質,雲鴻絕不敢貿然
出手。這一刻,只覺得勝券在握,卻又無計可施。雲鴻無法想像,高芹會用雲寒作為人質,成為她逃離的本錢。早知如此,方
才就應該救下雲寒。
身為人母,反過來殺害自己的兒子,這樣的舉措,簡直天理不容!
「高芹,他是你親兒子,你想好了嗎?」雲鴻逼問道。
高芹面無神色,警惕注意著雲鴻的一舉一動,說道:「對,我是捨不得,但這一切,都是由你造成的!你如果不想雲寒死
,就讓我們走!雲寒的生死,完全在於你這個哥哥的一念之間。今日,就算雲寒他死了,那也是為國捐軀,他日,國主得知今
日的事,絕對會為雲寒舉行厚葬典禮,甚至封王封爵。這樣做完全值得,雲鴻,我勸你,不要挑戰我的膽量!」
「你——!!簡直毫無人性!!」雲鴻怒道。
「人性?呵呵……」高芹冷冷一笑,卻顯得毫不在意:「自從我接受這個任務,來到侯府的那一天,我就將『人性』二字
給泯滅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大哥!!不要管我,奪回墨魂硯!」
被扼住咽喉的雲寒,聲帶已經破損,他用極其沙啞的聲音,朝著雲鴻喊叫。
「雲寒!」正氣爐已在指尖,卻久久無法揮出。
「大哥,臨死之前,我求你一件事。」
「你這廢物,事到如今,竟還朝敵人哀求!!」高芹怒不可歇。
只見鮮血一涌,手中的尖刀,再次朝著皮肉里深入一分。
雲鴻看得一清二楚,雪白的刀刃劃破最後一層皮肉,眼看就要深入血管,切斷雲寒的生命通道。然而,雲寒卻沒有任何反
抗,只是淡淡說道:「大哥,如果我的死,可以贖回我母親的罪孽,我但求一死。我求你放了我母親,她也是為了國家,為了
大義,情有可原。」
在雲寒心中,母親的所作所為,同樣是為了大義,只是道不同,不相為謀。
「寒兒,你……」
聽到這話,一道淚水,從內心深入湧起,衝進了高芹的眼球。
雲鴻深吸一口氣,頓時得心中空蕩蕩的。
殺?還是不殺?
這個選擇,似乎成為了他兩世以來,最難的一次抉擇。
看了一眼高芹,雲鴻規勸道:「雲寒,我無法答應。高芹必須交出墨魂硯,無論誰死,都無法替代!高芹,你給我聽好了
,現在,你只有兩條路可走。第一,主動交出墨魂硯,你和雲寒,都能夠倖免於難。第二,由我動手,你殺死自己的親生兒子
,接著被我打傷,由我強行取回墨魂硯。無論是哪一種選擇,今日,你都不可能將墨魂硯帶出侯府,我不希望因為你的一時沖
動,作出一個後悔的決定,你好好考慮,武力,並非解決問題的最佳方式。」
雲鴻的聲音仿佛九天神祗,威嚴得令人不可抗拒。
「我後悔?」高芹哈哈一笑:「為國捐軀,鞠躬盡瘁,有什麼可後悔的!」
「母親……」聽到答覆,雲寒的心徹底碎了。
「母親,對不起,恕孩兒不孝。」雲寒嘆了口氣,生命,仿佛走到了盡頭。
他猛一咬牙,驟然發力,卻是將脆弱的咽喉對準了刃口,「刺啦」一聲,悠然划過。
「噗——!」
尖刀仿佛致命的毒藥,割開表皮最後的皮肉,滲入血管,刺向主動脈。
「寒兒——!!」
「雲寒——!!」
「寒哥——!!」
三個聲音,從三個人口中同時響起。不過,卻帶著不同的感情。
高芹的叫聲最大,那是一種驚訝,一種傷痛,或許,還帶著一些後悔。雲鴻則完全處于震驚之中,他沒想到,雲寒會做出
這個決定。左邊是母親,右邊是雲府,兩者之間,根本無法抉擇,正因如此,他選擇了斷自己。雲鴻的叫聲中,帶有的是一種
肅然起敬。雲清月的感情最為單純,雖然她一直不喜歡雲寒,但畢竟是自己的哥哥,一股痛惜之情,油然而生。
生死各有天命,因緣豈能強求?
然而,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寂靜的時空,忽然間凝滯了。
那老者的聲音,頓時在雲鴻的意識里升起。
「雲鴻,你還呆愣著作甚?雲寒他捨生取義,此乃大義,你怎能見死不救?」
雲鴻回過神來,卻是無奈道:「不是不救,是無能為力。」
「胡說八道!」
老者的聲音充滿慍怒:「怎麼就無能為力了?你忘了,墨魂硯在高芹手中,但它卻認了你為主人。你完全可以操控墨魂硯
,給高芹致命一擊。雲寒選擇死亡,他的生與死,在一念之間。同樣,雲寒被死亡選擇,生與死,也是一念之間。雲鴻,憑你
的能力可以救他!」
「生與死,只在一念之間!」雲鴻似乎突然明白了什麼。
「對,生與死,只是一念之間,你去吧!」老者一聲厲喝,時空驟然解封。
然而,這一時刻,刀刃已經切開了雲寒咽喉四周的血管,離主動脈只有不到半分。雲鴻一聲怒喝,沒有經過任何思考,在
意念的主導下,高芹懷中的墨魂硯,似乎與雲鴻的血肉連成了一體。神念一動,大喝道:「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
河嶽,上則為日星!」
如今,他雖得到了墨魂硯的認可,但並不知道如何使用。
此刻,完全是憑著感覺,道出這四句詩。
腦海中,陡然映出天地之正氣,流離聚合,幻化成一座高山模樣。在那山巔之上,一塊石碑高高矗立,卻是四個大字:五
岳獨尊!雲鴻大驚,所謂天地正氣,下為河嶽,他這一念之間,竟將浩然正氣幻成巍巍泰山!與此同時,高芹與雲寒之間,陡
然爆射出一團玄氣。那是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將高芹、雲寒兩人震開。雲寒因為身負重傷,直接暈了過去。
高芹也被震得口吐鮮血,身體被彈出去數十丈。
待玄氣成型,卻是在雲空之上,矗立起一座縮小版的泰山,而墨魂硯,則變成雕刻「五嶽獨尊」的石碑,格外耀眼。一時
間,日月威懾,濃雲收斂,浩然之氣,肅清天地乾坤。
雲鴻頓時傻眼了,沒想到自己一念之間,竟能能有如此威力!
不過,片刻的欣喜,即刻被一股眩暈感所取代。
眩暈來的毫無徵兆,只覺得眼前一黑,身上的靈氣流失,似乎被什麼東西抽空了。「撲通」一聲,倒地不起。那巍巍泰山
的虛影,也在這一瞬間,轟隆倒塌,消散的無影無蹤。
冥冥中,卻見一襲翡翠流光沖天而起,逃出墨色江山。
半空中,只留下一句話:「雲鴻,你給我記住,此仇不報,誓不罷休!!」
然而,倒地的雲鴻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
無盡的空虛占領了雲鴻的腦神經,黑暗之中,雲鴻來到了一個奇異的世界。
這是一片無邊無際的綠洲,滿目蒼翠,景色美極。腳下的道路兩旁,繁花似錦,千姿百態,一陣陣醉人的芬芳湧入鼻中,
令人覺得骨頭酥麻,神魂迷倒,有些輕飄飄的感覺。
「這是什麼地方?難道又是幻境?」
雲鴻警惕的望著四周,可走了一陣,並沒有發現什麼危險。
身處這風景如畫的花海草原,陣陣清風,送來奇異的馨香。那芬芳濃烈,醉人心弦,仿佛夾雜著冰片和薄荷的味道,無比
清涼。青青碧草間,成千上萬種花卉鮮艷欲滴,亭亭如磐,好似爭奇鬥豔的美嬌娘。細細辨去,這滿地的花朵,大多都是一些
自己不認識的品種。
「這是哪裡……怎麼有些眼熟?」雲鴻心裡嘀咕著。
雖說這地方有些眼熟,不過怎麼想也想不起來。別說細節,就是此地的名字,雲鴻也說不上來。不過,踏在青青碧草上,
心情變得莫名的輕鬆。遙望四周,落花擊石,泠泠作響,鳥獸相鳴,嚶嚶成韻。一路走來,看不盡的奇花,聞不厭的芬芳,愉
心愉目,十分舒爽。
雲鴻已經將此地當做了所謂的仙境。前世,雲鴻也去過一些仙境,比如終南太乙峰,峨眉金頂,青城五老洞。在雲鴻的印
象中,仙境定是飛瀑流雲,煙霧繚繞,幽深邃奇之地。
而然,當他踏上這片花海後,卻是顛覆了心中,對於仙境的認識。
不知不覺中,雲鴻無巧不巧的走入一處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