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雨仙塵 第七十三章 儒道傳承

    不知在幻境中過了多少天，眼見不少人吃不了苦，漸漸離去。

    其中，還不斷有人蠱惑他，說西域佛教，受人供奉，去了便是穿金戴銀，有吃有喝，何必在此地苦心學儒，吃這等苦頭？有幾次，雲鴻也動心了，不過，他還是咬著牙挺了過去。到最後，一支數百人的隊伍，僅僅剩下七十三人。除了他，正是孔子座下，七十二賢者。

    那一刻，雲鴻心中陡然頓悟：「君子之持，貧賤不能移！」

    白衣老者對雲鴻投去讚許的目光，介時，場景忽然一變。

    這裡不再是那破破爛爛的儒門草堂，只見大街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一片繁華。雲鴻走在街上，竟有無數人對他投來奉承的目光，原來這時，儒門已經發展為天下第一教派。

    而雲鴻，正是天下第一教的核心弟子，連皇帝都要對他禮遇三分。

    不知在這條路上走了多遠，一開始，總有人向雲鴻送來金銀首飾，雲鴻嘆了口氣，一把推開了他們。而後來，則有佳人投懷送抱，這些女子都是傾城絕色，酥/胸半露，嬌嫩動人，那玲瓏有致的曲線，那盈盈可握的纖腰，一個回眸便能傾國傾城。雲鴻心性堅定，歷經兩世，心裡始終只有靜萱一人，美色雖美，卻只是表象，搖了搖頭，仍是一把推開她們。

    而最後，雲鴻走進了一處廟堂，上面供奉的塑像，正是孔子。

    雲鴻走進去，為至聖先師點燃了三枝檀香。正在這時，身後一群官兵闖了進來，為首之人身穿黃金甲，顯然位高權重。除此外，身後幾個身著銀甲的士兵，押解了兩個犯人進來，雲鴻一看，這兩人竟是高芹和雲寒！正在這時，卻聽那金甲官兵道：「雲先師，我們金甲衛秘密行動，給您把您的死對頭抓來了，要殺要剮，只要先師一句話，小的即刻去辦！」

    雲鴻一愣，見是高芹母子，兩世的怨念瞬間被點燃，心中升起一道怨恨。

    不過，儒道求仁，得饒人處且饒人，又何必執著於那往日的仇恨？

    他們雖然與我有怨，但並沒有犯罪，不足致死，當下揮了揮手，下令將高芹母子無罪釋放，自己拂袖而去。門外，一陣清風撲面，心中豁然開朗：「君子之持，富貴不能淫！」

    景致忽得一變，盛世富貴，一去不返。

    時代更替，滄海桑田，儒門天下第一大教的地位已經成為歷史。

    正當秦朝，始皇煉製長生不老藥不成，導致方術士盧生逃跑，龍顏大怒，下令天下教派，合起攻儒。儒教在人教、截教、闡教、佛教等十餘教的攻打下，節節敗退。其核心弟子一千八百餘人，已有一千五百人慘死，剩下的三百人，也被逼到了一片密林中，寸步難行。

    而雲鴻，就是這三百個人中的一個！

    「儒門餘孽，放下武器，自廢功力，轉頭投別派，我等可饒你一死！」

    無數佛道高人御劍乘風，緊追不捨。而儒門主張治世教人，自身的修行上卻是占下風，面對佛道高手，手無縛雞之力，猶如螻蟻。鮮血染紅了大地，整個密林變成了一片沼澤。無數人在死亡的威逼下，決定妥協投靠，極少數寧死不屈的，卻被一個個的活埋坑殺。

    眼看就要到自己，雲鴻一咬牙，仰天長嘯，他沒有屈服！

    「已經經歷過一次生死，就算再來一次，又能如何？」雲鴻慷概赴死，當黃土掩埋了身子，雲鴻沒有說一句求饒的話，當黃土堵塞了他的氣管，他也沒有皺一下眉。

    「君子之持，威武不能屈！」

    就在雲鴻昏死過去的那個瞬間，整個幻境忽然消散了，身前正是那個破舊的草廬。

    耳聽溪水潺潺，清風微漾，雲鴻渾身都濕透了。原來這一關考驗的是「君子之持」，把握自身，誠意正心。如果沒有堅韌不拔的儒道意志，在貧賤面前退縮，在富貴面前驕奢，在強權面前屈服，那麼將永遠沉溺在這個環境之中，最終隨著時間流逝，身殞道消。

    在這儒仙居內，已經闖過三關，雲鴻朝著那破舊的草廬中走去。

    草廬內灰塵滿地，看樣子已經很久沒有人居住，正堂正中掛著三幅字，從左至右，分別是「佛」、「儒」、「道」。三個字龍飛鳳舞，鐵畫銀鉤，氣勢十足。字前立著一尊青銅香爐，地上一個蒲團，一邊放著檀香、火石。雲鴻走上前，點了一炷香，磕了三個頭。

    便在這時，意識中忽然傳來一道聲音，空蕩蕩的，十分飄忽：「這位道友，歡迎你來到儒仙居，本座在此鎮守一千五百餘年，終於等到有緣人，你且坐下，待我細說說來。」

    雲鴻眉頭一皺，冷道：「是人是鬼，速速現身！」

    話音剛落，只見虛空一顫，幻出一泓清光水影，一位七旬老人從中緩步而出，這老者身著白衣，一塵不染，面容清瘦，碧眼童顏，一望而知是個神仙中人。只是身形暗淡，絕非本體，雲鴻精神一震，就算這道虛影是元神，那也是鬼仙之境的高人，趕忙屈膝禮拜。

    恭敬一拜，告罪道：「小生無眼，誤闖仙居，還望仙翁恕罪。」

    那老者一聲朗笑，說道：「能來此處，便是你的機緣，何罪之有？老夫乃是玉清天原始天尊坐下十二金仙之一，道號廣成子。此乃老夫萬千神念化身之一，並非本體。」

    雲鴻聽著白衣老者自曝身份，頓時瞠目結舌。

    原始天尊乃是道家最高神，傳說住於三十三天外的玉清天之中，乃是闡教祖師。昔日紂王無道，其座下十二金仙鼎力相助，卻因截教阻攔，損失兩位，如今剩下十位。而這廣成子，便是十二金仙之一，排名第二，曾助軒轅黃帝戰蚩尤於逐鹿，成道至今，已有上千年。

    進儒仙居前，看到石碑上寫有：廣成子遊歷四方，見始皇焚書坑儒，故建此地。

    只是，佛、道、儒三教向來有別，身為道教金仙，為何心向儒教？

    「廣成仙師，小生有一問，還請仙師解答。自古以來，佛道儒勢不兩立，明爭暗鬥，仙師身為上古道門金仙，為何會守護在此？上古時期，儒門到底發生了重大的事？」

    廣成子淡淡一笑，道：「佛、道、儒，三教並無區別，本是一家。」

    雲鴻不解道：「本是一家？那為何現世中，得道者多是佛道高人，儒教卻無人得道？」

    「道不明，何以得道？儒道博大精深，現世之人被欲「望」所迷，學儒而不明儒，求道而不懂道，莫說在上古時就斷了傳承的儒門，便是佛道二門，如今也很少有人能修煉成仙。大多數修仙者，刻意追求法力，忘卻心境，終身停在地仙之境，遇天劫則身化飛灰，避天劫則鬱鬱而終，嗚呼哀哉！」廣成子深深嘆了一口氣，似乎對求仙一途，不抱太大的希望。

    雲鴻聽廣成子一番話，心中似有所悟。

    「年輕人，你能通過儒仙居三關考驗，必有君子情懷，向儒之心，若心正志堅，一心向道，將來無論走佛、道、儒哪一教，必有所成就，得道飛升，亦非夢幻。老夫一縷神念已在此守護前年，即將消散，如此，我便告訴你一些儒門秘辛，也算了結一干大儒的託付。」

    言罷，廣成子轉身，白袖一揮，眼前忽然出現了一群虛影。

    這些人和廣成子一般，多是一襲白衣，其中老者居多，有男有女，三個一群，兩個一夥，有的人在溪流前琴簫合奏，有的人在竹下講信修睦，婦女織布、男子耕種，一群天真爛漫的孩童在溪水中嬉戲打鬧。一轉眼，時光變遷，原本的藍天白雲，變成了月明星疏。

    老人、青年、婦女、孩子、傷殘者，一起聚在堂中吃飯，皆有所養。到了深夜睡覺時，家家不關門窗，卻沒有一個人出來偷盜。次日清晨，一切照舊，日子過得如此悠閒。

    「這就是《禮記》中所提到的大同社會嗎？」雲鴻感嘆道。

    廣成子微微一笑，劍指一駢，四周的景致紛紛消散，對雲鴻道：「你看到的景象並非虛幻，當年秦王焚書坑儒，共計誅殺儒門一千八百餘人。那時，老夫雲遊至此，用大法力聚集儒門大儒魂魄三百餘人，並就地用法術，建立這儒仙居幻境，將三百餘人的魂魄聚集起來。方才你所見，便是這三百餘人在此地生活的情景，或許，就是你口中的大同社會吧。」

    雲鴻皺眉道：「三百餘人，上古大儒？那他們的魂魄現在何處？」

    廣成子搖了搖頭，嘆道：「魂魄寄託與天地，人死魂飛，歸於幽冥，此為天道。老夫雖以儒仙居扭斷諸天法則，但大道之下，命數難違。這三百餘名大儒魂魄，在此地生活了一百餘年，便煙消雲散了。而在他們消散前，特求老夫在此等一有緣人，交予儒道傳承。」

    「儒道傳承？」雲鴻精神一震，臉色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