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正廳,隨手將門關上。高芹見她做事謹慎,心中對她重新倚重起來。她對自己知無不言,而且不知道自己曾對她動了殺心,目前,是眾多手下中,最適合監視雲鴻的人。
況且,之前她監視雲鴻,也未曾露出破綻,這便道:「你監視雲鴻一事,做的很好,現在你便回去盯著他。他跟曲風水管糾纏不清,那是三教九流的勢力,他跟這些人廝混,難免會做出一些犯法、失德之事,你要儘可能抓住他這方面的把柄。另外,此次雲鴻去國子監進修,你儘量給他惹些事端,能與皇親國戚造成矛盾那是最好,暗中我也會給你搭把手。」
靜萱將高芹吩咐的事情記下,便悄悄離開了聽風閣。
待靜萱走後,高芹長吁一口氣,整個人都像被抽空了似得,頹然的蜷縮在床上。
她花費如此代價,卻將事情辦砸了,還險些遭來殺身之禍。這件事的處理上,自己真的一敗塗地。如今,一想到府主的命令,腦袋中就像被針尖戳刺,偏偏還不能作出什麼,只能裝作置身之外的模樣。此刻,她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秦王給她的玄牝血凝丹丹方上。
只是王琪負傷,近日恐怕不能開爐煉丹,煉丹之事,還要另尋高人。
除此之外,還有靜萱,最後一道制約雲鴻的手段。在高芹的意識中,雲封勢大,奪取墨魂硯,不能強拿,只能智取。只是如今,雲鴻從中作梗,將他多年的算計毀於一旦,她只能依仗著靜萱抓住雲鴻的把柄,再做下一步打算。動用玄牝血凝丹,只是下下之策。
猶記那日,三名黑衣人夜闖侯府,強取墨魂硯,卻被雲封當場擊斃二人。
那三人的實力,雖不說登峰造極,但放眼整個幽京,也是數一數二的高手。縱然如此,在雲封的墨魂硯下,打壓三人卻如同切豆腐般,不堪一擊。眼下,就算使用玄牝血凝丹,將自己的手下全部提升至通體境,如此面對雲封和墨魂硯,誰勝誰負,又有誰說的准?
「看來還是要靠寒兒,只有讓寒兒贏得侯爺的信任才行!」高芹心頭暗自揣摩道,若僅僅指望玄牝血凝丹,或是雲鴻自身出現問題,這都不太保險,萬一雲鴻做事謹慎,不給靜萱把柄,豈不是功虧一簣?當下,取來筆墨,奮筆疾書,寫下寥寥百字,放入信箋之中。
意念至此,稍稍心安,喚來錢青山,吩咐道:「你把這封信,送至秦王府。」
而雲鴻領了簿冊、印鑑後,便徑直回了修文閣。
吩咐一個丫鬟,去將老管家雲冷白叫來。
雲冷白是雲封的一個遠房表弟,不過血緣上,卻有些疏遠。雲府雖傳承三百年,但人口一向不多,故而雲封對這個表弟也頗為照顧,讓他在雲府做個管家。這雲冷白才華橫溢,雖然年邁,卻是昔日舉子。他為人忠厚老實,管理雲家時,將府中打理的井井有條。不過,自從母親被休,高芹當家做主後,他便被排擠了,每日就在花園修花剪草,消磨時光。
不一會,雲冷白便被丫鬟領了過來。他如今才是不惑之年,卻已滿頭華發,樣子跟花甲老人似得。穿著一聲破爛棉衣,頭戴自己編織的斗笠,滿臉風霜,看起來很是寒酸。
縱然如此,那一臉樸素的笑容,又讓人覺得他是個與世無爭的人。
「白叔,坐吧,喝杯茶。」雲鴻淡淡一笑,親自為他泡了一杯茶。
「不敢,不敢,鴻公子可是侯府長子……」雲冷白搖了搖頭,他被人冷落了兩年,受到高芹和她手下不少的冷眼,雲鴻突然間對他尊敬有加,反而讓他有些不適應。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白叔計較這個幹什麼?」雲鴻哈哈一笑,顯得很隨意。
見雲冷白久久不坐,雲鴻自己便翹著二郎腿坐下。雲冷白僵持不過,只好小心翼翼的在旁邊一張板凳上坐下。之前,他在花園裡除草,手上淤泥還未來得及清理,見雲鴻給他端上一杯茶水,只能將手在褲子上蹭了蹭,才躡手躡腳的接過茶盞,但還是沒敢去喝。
雲鴻也沒勉強,將人口簿冊、印鑑拿出,並把簿冊交給了他,開門見山。
「白叔,姨娘已將侯府的人事交給我,今後,還勞煩白叔繼續管理侯府內外的人事。」
雲冷白聽聞此言,如受雷擊,簡直難以置信。
但接過人口簿冊,驗證之後,才確定雲鴻說的是真的。一時激動,雙手顫抖,竟將茶盞中的茶都抖了出來。在高芹主事的這幾年裡,雲家舊人倍受欺凌。高芹偏袒親信也就罷了,還將那些剛剛加入侯府的下人,取代他們這些來人,從而穩固她的地位。那些雲家舊人個個都落得一個淒涼,失去權職,月錢也被一削再削,有些人甚至被開除出府,流離失所。
他們一直想侯爺站住來主持公道,可侯爺愈加淪落,根本不問家中瑣事。
而唯一有資格站住來說話的嫡長子云鴻,也因王氏變故,正中高芹下懷。本以為這輩子翻身無妄,誰能想到這時候,雲鴻會給他一個巨大的驚喜,竟有本事讓高芹退步。雖只是管理人事,並非主權財務,但掌握了這個權利,至少也有了和高芹鬥爭的本錢。
但就怕高芹從中作梗,用錢財制約,要當這個家,並不容易。
雲冷白將心中所想跟雲鴻大致一說,卻見雲鴻拿出一沓銀票,微笑道:「錢的事情,白叔無需擔心,我這裡有銀票三千兩,你先拿去。若姨娘在財務上為難你們,便將這些錢作為月錢發放下去。還有那些月錢被削的,也恢復原先的數額,不夠的就用這些錢墊著。」
雲鴻將銀票交給雲冷白,又道:「還有件私事,要麻煩白叔。」
雲冷白接過那一沓銀票,已是老淚縱橫。三千兩,就算不動用侯府的財務,也足夠一年的開支,當下道:「公子請吩咐,老夫就是拼了這把老骨頭,也誓為公子赴湯蹈火。」
「白叔嚴重了,聽說您跟奴役堂的老張挺熟,我只是想請你幫我取一份賣身契。」雲鴻將靜萱丫頭的事跟雲冷白大致一講,雲冷白拍拍胸膛,保證此事後,便讓他離開了。
雲鴻知道,雲冷白在管理上很有一套,若讓他接手,侯府很快就能恢復昌盛。
對於管理人事這方面,雲鴻需要親自做的,便是訓練侯府的親兵。這些親兵實力不菲,足有百人,他們是侯府的中堅力量,若能籠絡住,將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勢力。若日後,大幽王朝腐敗不堪,自己手上有一支強大的私人軍隊,自立一派,或許也是一個不錯的想法。
此間事情算是了結了,雲冷白接管雲家後,高芹的勢力將逐漸衰退。
自己手上經營著水墨雲間,名聲大盛,待下月開張,又會有一筆不菲的收入,錢財如今已不成問題。高芹手上看似把握著雲府命脈,實則已經不堪一擊,當雙方都有錢的時候,人脈,才是成敗的關鍵。高芹眼光老調,只知道死守財路,這點便是她最失敗的地方。
如此一來,雲鴻終於有時間,將精力放在修行上。
大幽王朝風雨欲來,一場軒然大波即將影響天下命數。如今,只有潛心修行,在風雨之中力求自保,才能劫後餘生,大方光彩。而首先需要做的,便是取得至寶:正氣爐!
雲鴻關上門,將心神放空,休息了一兩刻鐘。
醒來後,只覺得腹中飢餓,下了床便去廚房找吃的,卻見靜萱在廚房裡忙活,桌上已經盛放了三四疊精緻的小菜。微微一笑,將她喚過來,問道:「萱,什麼時候回來的?」
「半個時辰前,見公子在休息,就沒打擾。」靜萱將手上的兩碗米飯放在桌上。
「高芹那邊怎麼說?」雲鴻問道。
靜萱嘻嘻一笑,說道:「按照公子的吩咐,將那通話說了,她不僅沒有起疑,還讓我回來繼續監視你呢!說讓我陪你去國子監進修,給你惹事,還要尋找公子的把柄。」
「萱,謝謝你幫我。」雲鴻上前,輕輕握住她的手。
靜萱仿佛觸電了似得,雙頰飛紅,趕緊將手從雲鴻掌心抽出,捋了捋頭髮,說道:「公子別這麼說,誰對我好,我心裡知道。公子不計前嫌,如此待我,我自當為公子辦事。況且,如果不是公子幫我出謀劃策,我說不定已經被她害死了。好了,公子,快吃飯吧。」
雲鴻點了點頭,坐到了飯桌前,說道:「萱,我已經讓白叔去找老張,將你的賣身契取來,如今我有簿冊、印鑑在手,只需蓋章後,交給官服審核,便能將你解除奴籍。」
靜萱聽聞,一臉驚訝:「公子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赴學國子監前,我必須幫你解除奴籍,此事不得耽擱。如今,我雖接管人事,但你畢竟是高芹的奴隸,我私下取出你的奴籍,背著高芹,這算是偷,只是偷得名正言順些。我編的那套謊言,看似天衣無縫,實則無中生有,若高芹去官府一問,便知此事純屬虛構。李知縣到底為什麼沒有將此案上報大幽府,我暫時也不清楚。但我知道,高芹被此事牽制,近日一定會安穩些。所以,我必須要趁這個空子,幫你解除了奴籍。」雲鴻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