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的樂章 第七十二節：矛盾
「有什麼，事嗎？」薩妮婭停下了腳步。
她現在所處的位置是騎士科學院和宿舍樓之間的小道，因為是放置降溫和清潔法陣的地方，平常很少有人會來到這裡——而黑髮少女來這兒的原因很簡單，她從初中三年級開始，就成為了法陣維護人員。
皇家學院在初中三年級上半學期開始要求學生們參加至少一個校內的組織或者社團，這種類似於副職業一樣的存在讓學員們在課餘時間可以擁有一些實際操作的經驗。
對將來踏入社會也會多一些幫助。
而作為法師科的成員，並且是一名擁有稱號的戰鬥法師，薩妮婭自然而然地選擇了這種與魔法研究有關的工作。
今天正好輪到她值日。
「嗯？」她對面站著四五名高大的男生，看模樣應該都是高等部的。
雖然男性身體發育的時間大致都要比女性晚，但是在武鬥學院之中，身材高大的男生隨處可見。特別是到了高中以後，薩妮婭身邊基本上很難找到一個低於1米75的。
依靠著身高上的優勢，領頭那個超過一米九的男生俯視著她，開口說道：「沒什麼，薩妮婭同學，我們幾個就是想從這裡過去而已，你能不能讓一下呢？」
他說完看向自己身後的同伴，幾人都是露出了不怎麼好看的笑容。
「……」對方的話語讓薩妮婭微微皺眉，這條道路並不是什麼必經之路，穿過它通向的地方只不過是學生宿舍的後面，而且因為狹窄又彎曲，要去那裡的話由外面直接過去反而更加方便。
『是這麼一回事麼』薩妮婭冷靜地上下掃動著，對方全員都帶著武器——武鬥學院上課時需要用到武器的時候有很多，並且擁有自己兵器的人也是數不勝數，但上了高年級以後大多數人都會將武器寄放在高等部學員特有的個人裝備櫃裡頭，只有上到相應課程的時候才會拿出來使用。
「如果我說不呢？」對方顯然是來找茬的，因此黑髮少女朝著他們露出一個溫柔的微笑，但是語氣強硬。
「那麼我們就只好『請』你讓開道路了。」為首的高大男生拔出了腰間的單手闊劍，這條通道十分狹長，加上罕有人跡，他根本不擔心會被別人發現。
「這樣好麼？五個人對付一個連劍都沒拿的傢伙，你們的騎士精神哪去了呢」闊劍拋光成鏡面的劍刃在魔法陣運行的黯淡光澤下泛著鋒銳的光，但少女臉色平常，連一絲動搖都沒有。
「……別在意她的話，她是在拖時間，快點下手」為首的人看見自己身後幾人似乎有些猶豫，用壓低了的聲音說道。
「等一下」高大的男生正準備邁步向前，薩妮婭卻忽然開口說道。
「在我把你們全部放倒之前，可以告訴我為什麼要找我的茬麼？」她一臉微笑地說出了聽起來十分囂張的話語。
「……」但是那名高大的男生卻並沒有否定那一點——實際上如果他們有信心的話，來的就不會是五個人了。破法者薩妮婭的名號經過幾年的比賽和磨礪，至少在同級生之中還是有不小的威懾力的。
「是米拉的事情，對吧」薩妮婭依舊保持著微笑的模樣，但是半閉著的眸子裡已經透露出冰冷的神色。
「……」那人沉默不語，但明顯是已經默認了這一事實。
隨著畢業的將近，米拉的威脅性在某些人的眼裡愈加沉重。倘若她就此畢業的話，恐怕會為德斯克皇家的壞名聲改善起到一個不錯的開頭。
改變壞名聲的方法就是用更加大範圍內的好名聲蓋過。
有薩妮婭她們這些人的支持和保護，那位嬌小的白髮王女在畢業之後想必會成為十分有影響力的人物。
這也是那些人安靜了這麼多年的原因吧，薩妮婭想著，放長線釣大魚，等到快要畢業的時候再出力打擊，弄得我們幾個都無法繼續進行學業，而朋友一個個都離開的話，米拉也會就此消沉。
「廢話少說——乖乖跟我們走吧」領頭的高大男生用要將薩妮婭劈成兩半的力氣揮下那柄長劍，為了保證殺傷力他甚至用上了鬥氣附著。
「太衝動了——」但是這氣勢和力道都十足的一擊，薩妮婭卻輕輕地搖了搖頭，作出了如上評價。
「第一點，如果你們想要抓我的話，應該在另一頭也放上幾個人」她靈敏地躲開了對方的攻擊，然後指著自己身後長長彎曲通道的另一側被遮擋住看不見的出口說道——至於她為什麼知道那邊沒有人吧，很簡單，如果那邊也有他們的人的話聽見打鬥的聲音應當會上前來，畢竟如果呆呆地站在那邊，這邊被突破了的話薩妮婭一樣會逃掉。
「……別跑！」意識到什麼的領頭男生忽然中氣十足地說出了令薩妮婭哭笑不得的話語。
「喂，你們可是要抓我啊，一個女生被五個男生抓了不會有什麼好事情吧，一般人都會跑的好麼。」她表情誇張地說道，但任誰都聽得出語氣之中輕鬆的意味。
「然後第二點呢——」她靈敏地又躲開了另一下揮擊，男生的劍敲在堅硬的地面上，立刻就磕了一個口子，他眉角一抽，顯得有些心疼，而這一點自然沒能逃過薩妮婭的眼睛。
「這裡的空間只能容納一個人進行戰鬥，所以你們來了這麼多人，反而是給自己人添亂」薩妮婭用一副指導者的語氣對他說道，而那人身後的幾人看見領頭的男生好幾下都被薩妮婭輕鬆避過，也顯得有些急躁。
「……哈！」將手中闊劍改劈砍為直刺，但是龐大的劍身導致它的攻速依然不高，薩妮婭輕而易舉的避開了這一下。
「而第三點呢，你們選擇的武器不對，如果是我要這麼做的話，我會選擇六個人，每三人堵住一邊。」她用仿佛跳舞一般的姿勢避開了對方的直刺，而那人臉上已經滲出了汗水，青筋暴起怒容十分。
「我去另一邊堵著！」這群人顯然也不全是笨蛋，其中一個人見這方無果，轉身就要跑到外頭。
「啊呀呀，我還以為薩妮婭怎麼這麼久沒回來，原來是遇上了找茬的啊」
一個聲音在那頭出現，從那咬字清晰和帶著些許尾音的發音薩妮婭可以判斷出是依琳，於是她開口打了一聲招呼，同時斜著後傾躲開了另一下直刺。
「依琳！要逃跑的那幾個就拜託你解決啦」話語說完，在依琳興致勃勃地回答了一聲「好的」的背景音下。薩妮婭遊刃有餘地又是說道：「啊——說道哪兒了呢，哦對了」
「就是三人，然後其中一個拿匕首或者雙劍之類的適合近身纏鬥的武器，在他後面則是一個塔盾手，以這條小巷寬度放了一面塔盾之後還有數十公分的空餘。」那人臉上的汗水已經越滲越多，他緊咬著牙，手臂上顯露出來的肌肉青筋暴起，接著用力揮下。
「以我的身材呢，是可以鑽過去的，所以為了不讓我逃跑，第三個人就可以拿著長矛一類的，瞄準這個空隙死命往外捅——」在一對一的戰鬥之中很少有因為氣勢或者憤怒而戰勝對手這種戲劇性的情節存在，因而即便對方已經陷入了憤怒的狀態，薩妮婭仍然遊刃有餘地避開了那把攻擊範圍有餘，但攻速低死個人的闊劍。
「然後你們只要不停地推進，壓縮到我的可動空間非常小，就可以抓到我啦——」一副循循善誘模樣的黑髮少女說出了似乎是結尾的話語，而領頭高大男生也終於忍受不住這種**，發出了野獸似的吼聲，毫無章法地衝上來一通亂砍。
「……」而黑髮少女立馬收起了遊刃有餘的神色，換做一臉認真。
這自然是她的計策，手中沒有武器即便是她也沒有辦法戰勝這五個人，或許使用法術可以，但她現在不過是法師學徒，放出幾個火球來最多趁人不備打倒一兩個而已，而且這個距離，在她停下來施法的時候就會被對方擊中。
自大和目中無人或許在上一輩子曾經有過，但在經歷了許多事情以後薩妮婭已經明白了自己的渺小。
即便她現在已經是四階的騎士，並且還擁有正規戰鬥法師的資質，但是一巴掌能夠拍死這個黑髮小女孩的傢伙一抓一大把。
一步向前，屈膝的同時扭腰向著左前方衝出，斜著從腦袋上帶過的闊劍並不鋒銳的劍刃掠過烏黑的髮絲，在侵蝕性鬥氣的作用下切割下來一小撮頭髮緩緩飄落，而黑髮少女則越過了長劍的殺傷部，靠近到了高大男生的下腰位置。
一手挽腰，而另一隻手則伸到了對方大腿內側，靠近膝蓋窩的地方。
「蹭——」一瞬間漆黑的戰紋出現在她的脖子、小臂和小腿。然後少女安靜而沉默地——將比她高了一個頭，體重更是她兩倍不止的男生，整個人掀翻了起來。
「轟——啪——」男生寬厚的後背成為了薩妮婭的武器，她直接用這個人把他的兩名隊友給砸翻在地，而後沖勢未停，直接舉著因為撞擊而有些暈迷的高大男生衝到了依琳的旁邊——這時候紫發的少女正好將她的兩名對手全部敲暈在地。
「嘿呀——」魔紋發出震動為她的力道增幅，薩妮婭用盡全力把體重超過一百公斤的男生丟了出去。
——如果你看見一個朝著你飛過來的物體，然後你手上剛好有一個可以把那個物體打飛的工具——例如一柄錘子的話，你會怎麼做？
「咔啦——」
清脆的骨骼碎裂聲響起，依琳手中的戰錘穩穩地擊打在那個人的上臂骨上，皮膚和肌肉被衝擊波震得一陣晃蕩，而身材高大的男生迷糊的腦袋被這一下的疼痛弄得完全清醒，他的眼睛幾乎要吐出來一般瞪大，然後在下一秒鐘因為過度的疼痛而休克過去。
「砰——」沉重的身軀躺倒在七歪八扭的他的隊友身上，而薩妮婭拍了拍手，走到依琳的身邊。
「……去叫導師吧」看著暈倒在地的幾個人，她面無表情地吐出了這樣的話語。
「嗯」依琳也收起了之前貌似興奮好戰的表情，她平淡地嗯了一聲，然後走嚮導師那邊。
然後我們的主人翁蹲了下來，仔細觀察著暈過去的那幾人。
她們兩個都沒有下死手，實際上如果要的話，薩妮婭可以直接奪取對方的闊劍，而在依琳的配合下殺死這五個人並沒有什麼難度，或者說反而更加簡單。
但是如果她們真的那麼幹了，恐怕立即就會被開除學籍。
但這對那些找茬的人卻沒有什麼限制，因為他們本身就是屬於那個不希望德斯克皇家重新獲得權勢的勢力圈子——換句話說，就是現如今奧托洛最龐大的貴族體系。如果這樣的行為成功，就算被開除學籍他們也能在社會上混下去。
「……麻煩了啊」薩妮婭眉頭緊皺。
今天她們兩個所做的這些實際上是前些日子就已經商量好的——一個雖然有劍術，私底下卻十分自大的南方少女，和一個好戰，一根筋的卡密西亞人。
這是她們希望那些人看到的形象。
因為自大，代表了虛榮，這跟好戰卻一根筋一樣——是可以被拉攏、操控的。
但是同時她們又表現出了極高的戰鬥力和戰鬥意識，這樣子那些找茬的人就要三思而後行了，是拉攏呢，還是付出一定的代價拿下這兩個人呢。
這種思考應該會給她們拖延一段時間，而等到米拉畢業，以皇家學院畢業生的名號踏入社會時，許多人就要重新考慮一下他們的所作所為了。
這些人會這麼恐懼米拉畢業的緣故實際上很簡單，白髮的王女殿下本身資質極高這一點自然也是原因。
但是還有一個原因，就在於初代學院的創立者所說過的話語——那也是學院一直以來的方針。
「任何為難學院畢業生的人，都是在為難學院本身。」
能夠從這個學院畢業的人，就相當於受到了皇家學院的庇護，這可不是口頭上說說的，事實上許多出身平凡的人努力進入這座學院就是為了這個身份。
努力奮鬥，以學院畢業生的身份進入社會，在某種意義上比貴族的身份更加的有力。
加上在學院之中所獲得的人脈啊什麼的，而學院自身自然也是十分支持，畢竟能夠畢業的人都會有非常高的成就，他們的資金，知識，勢力，都會成為學院力量的一部分。
在學員們剛剛踏入社會羽翼未豐的時候以龐大的勢力作為背景支撐他們前進，然後在他們獲得了成就以後又反過來幫助學院——何樂而不為？
就在這樣的情形下，皇家學院，特別是武鬥學院的勢力越來越龐大，因為它的支持者不單單是本國的人民，連帶著許多外國的留學生都對這座學院情有獨鍾。
不過它也並不是沒有漏洞，如果米拉不能順利畢業的話，自然是無法享受到那種支持的。
「真是討厭啊，陰謀鬥爭什麼的」眼角餘光瞄到依琳帶著一臉無奈的菲爾走了過來，薩妮婭伴隨著第二次嘆氣說出了這樣的話語。
顯然接下來日子裡的麻煩，會比以往更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