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一串串風鈴,亮晶晶的閃爍在漆黑如墨的黑暗裡,卻不知何處起風來,搖曳著陣陣清脆的響聲。
妖異的綠色,仿佛墳前燃起的鬼火,閃爍在半空,許麟凝目望去,一顆顆的好似人眼,一樣的在凝視著自己。
忽然之間,片片綠光中,姍姍走來了一位女子,面容模糊的讓許麟看不清楚,可在舉手投足之間,又是那樣的熟悉。
「為何不來相見一面?」
哀婉的聲音里,讓人聞之,便有一陣黯然的惆悵,因為無奈,所以悽然。
許麟聽了,心下便不由得一緊的同時,眉頭緊皺的盯視著逐漸顯現在眼前的婀娜身影,他突然想起了那個院落里還栽種著的梔子花,卻不知是否已經花落孤零。
「為何不來相見一面?」
女子的聲音再次響起的時候,出現在許麟眼前的,則是那張熟悉不能再熟悉的美麗臉龐,明眸微眨之時,有淚珠滑落,但她的嘴角卻依然有著一抹欣喜的笑容,而看在許麟的眼裡,竟是如此的苦澀。
四周的景物依舊,在許麟的眼角餘光里,那一串串搖曳的風鈴,亮晶晶的色澤,恍若銀河倒掛於眼前,延綿的不知盡頭。至於那女子,穿梭在風鈴搖曳里,一身鵝黃長裙,卻是因為綠光,映襯的更加明亮,輕搖的好似風中的落葉,飄於眼前。
「因為不想!」許麟伸指探出,血煉神光,仿佛一根直刺的尖錐,從女子的胸前穿透,然後在紅光炸裂中,女子一身衣裙立即便被陣陣紅色的火焰所包裹,然而讓許麟驚異的,是此間女子,並沒有厲嘯慘嚎的露出原形,只是在嘴角,淺淺的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眼角的淚珠,也在這一瞬間裡緩慢的滴落。
綠火瑩瑩,再沒有了那一點的鵝黃暖色,有的,只是一片冰冷的詭異,許麟靜默的站著,瞅著近在咫尺的那一片緩落下的白色花瓣,良久的沉吟中,他嘴角也泛起了一絲苦澀,即使他不明白此刻發生的一切,即使他已經無法再辨別真假,但在他的內心,憑藉著真人境才有的天人感應,卻再也沒有了那位女子的氣息。
「為何不來?」許麟默念了一聲,突然間,他似乎記起了他們相遇時的情景,那個淹沒在繁華城鎮中的酒樓,那個曾經洋溢著一臉快樂的女孩兒,那個在連霞峰上,一直對他百依百順的女孩兒,那個陪著他一起練劍的女孩兒,那片他們一起種下的梔子花,而在此時,卻只剩下那片潔白的花瓣,許麟默然。
青銅巨門後,有著這樣的一片繁華,似綠色銀河的點點熒光,搖曳在風鈴上的綠色,吹拂在臉龐的微涼之風,都在無盡的黑暗中,沉寂。
這是一個許麟看不太明白的世界,那個婉如若婉約的女子,靜靜的出現,微笑著被許麟化去,於是他抬起腳來,閉上眼睛,猶豫著這一步是否該落下的時候,許麟再次睜開眼,最後一眼,然後一步踏出。
地上再沒有了白色的花瓣,只有一個淡淡的痕跡,他置身在了這片綠色的銀河裡,耳邊響起的,是始終無法停止的風鈴聲,眼前出現的,則是許多人面孔。
有的在朝著他笑,有的在怒目的咒罵著,還有的,只是冷冷的注視著他的經過,就是再沒有能激起許麟心中絲毫漣漪的人,直到那個盡頭,他看見了誰?
許麟問著自己。
幻境,奪五感,吞識海,這是最高境界的幻術,許麟小心的提醒著自己,但眼中的世界,卻是無比的真實。
他的母親,父親,那些已經死了很多年的人,那些被他殺死,甚至已經忘記了名字的人,許麟最終還是停下了腳步,默然間,他忽然轉身,那個女子則是再次出現,只是這一回,沒有再說話,只是嘴角掛笑的凝望著他的背影。
「開花!」靜默良久之後,許麟伸出了五指,在那纖細的掌間,霍然里,便有一朵血花綻放,體態通紅,妖異詭譎里,許麟碾碎了那朵紅花。
花開彼岸天!
還是無盡的黑暗裡,整個世界似乎都是空蕩蕩的,連一絲一毫的塵埃也不曾見到,邋遢道人徐貴方,一手捻訣,頭頂一顆通體淡藍色的珠子,在前方不緊不慢的引著路,而在他的身後兩側,鳳霞仙子還有瀘西劍仙宋柏傑,則是一左一右,和邋遢道人一樣,也是頭頂一顆藍色珠子,緩緩的跟在身後。
「蒙塵珠,只能用這最後一次了,如是這回,你我三人還是空手而歸,恐怕再也不能回到這裡,徐道友,你確定這一次沒有走錯?」
邋遢道人一臉不悅的皺了皺眉,嘴角一咧道:「既然信不過道人我,宋柏傑,你盡可離去,這裡沒人攔著你。」
身後的宋柏傑,眼神里折射出一抹不易覺察的殺意在邋遢被人的身後,隨即打了個哈哈,但還沒等他說話,卻聽到另一個聲音道:」無極生太極,太極生兩儀,兩儀有四象,四象衍八卦,上兩次,你我帶路時,只走對了八卦八門,四象陣里的一切,幻境迷霧雖然是條捷徑,但時過境遷,恐怕再無人能走出那裡,不如在這兩儀的無邊境裡走上一回,或是個出路。」
「嘿!」了一聲,邋遢道人一笑道:「還是咱們鳳霞有見識,頭兩次那就是血淋淋的教訓,這一回聽貧道的,再走不出去,就說明咱們與那重寶無緣,勿怪其它了。」
宋柏傑又是皺了皺眉,卻沒有再說什麼,而這三個人的背影,很快的又是再次消失在了黑暗裡,仿佛是被吞沒了一樣。
無盡的血煉神光,從許麟的手掌間,仿佛是一顆熊熊燃燒的太陽一般,不僅僅照亮了四周一片的虛無黑暗,就連那本是有些模糊的人眼風鈴,也在這片血光里,緩慢的化為了灰燼。
許麟不出聲的只是望著眼前的女子,她在笑,然後在等血煉神光沾染到鵝黃長裙的裙角上的時候,那個女子忽然的上前了一步,在許麟猝不及防下,依偎在了他的懷裡,緊緊的抱著,好久,那一息的時間,仿佛是亘古一樣的漫長,她淺淺的笑著,雙手纏在許麟的背後,越發的用力,但許麟卻沒有絲毫的感覺,就連女子的身體觸碰,也仿佛如空氣一樣的空無一物。
他有些僵硬的抬起了手臂,想要撫摸在女子的長髮之間,這手卻是毫無阻礙的穿了過去,這一刻,他是悲傷的,一種從未有過的慘然笑容,慢慢的爬上了嘴角,淚眼模糊的看著那被逐漸被紅色吞沒的世界。
「我是想你的。」許麟這樣的說道。
「我知道。」女子抬起了頭,然後笑著看向許麟的眼睛,有些哀傷,有些快樂,輕輕的吻了上去。
血焰染紅了這裡,沒有任何的溫度,但在此刻,許麟的心在疼,他的唇終於有了溫熱,在女子仿佛嘆息聲中,她一臉不舍的笑著說道:「我該走了。」
許麟沒有說話,望著她,慢慢離開,宿命像潮水般,淹沒在血色的海,仿佛已經沒有了呼吸,再也留不住漸漸消失的雲彩,在空中化開,那美麗的笑容始終。
仰起頭,黑髮落了地,淚水始終不斷,許麟在這一刻里,思緒變成了空白,再也沒有了,那個她。
世間女子萬千,能如此愛著他許麟的,僅此一位,許麟睜開淚眼朦朧的雙眼,再看眼前的一切,沒有了人眼風鈴,也沒有了那些不相干的人群,還有她,也一起不再,只有一顆好似淚滴的珠子,隱隱閃爍在腳下。
崑崙山,風嵐峰上,有雨珠輕落在竹海雲台之上,樓閣屋內,一聲輕哭聲,打破了許久的沉寂,就連方才的誦經念咒之音,也就此停下,身穿白袍袈裟的至善大師,輕嘆一聲阿彌陀佛,便也不再出聲,而床榻前站著的那一位,早已經是淚痕滿面。
婦人的哭聲,始終不斷,她匍匐在床榻上那個年輕女子的身前,呼喚著她的名字,撕心裂肺的,想要她再次醒來,卻始終沒有了結果。
「輪迴珠,就此一顆,如是陰陽兩珠皆在,興許能喚回婉如師侄的魂魄,可惜只有一顆......」說到這裡,至善大師便不再言語的一臉惋惜,而床榻前的那位中年男子,雙鬢已白,原本俊俏的臉測,蒼白無血,很難讓人再聯想到,眼前這位就是以符道陣法冠絕崑崙的清玄首座真人。
「小女福緣淺薄,不能喚回魂魄,不怪大師。」
清玄真人的聲音有些發顫,而至善大師只是低頭再道了一聲佛號道:「婉如師侄,嘴角帶笑,去的安詳,想必是心愿已了。」
這話說的清玄真人一陣皺眉,滿臉不解的望向至善大師,而後者解釋道:「輪迴珠,一陰一陽乃是上古重寶,老僧手中這一顆乃是陽珠,據古籍所言,陽珠貼身,陰珠附魂,即使兩珠相隔萬里,只要陽珠在身,魂魄也可化於陰珠之上,顯化形骸。」
這一次清玄真人不再說話了,就連在一旁抽泣的婦人也是停住了,一臉愣然的望向至善大師,隨即目光再次看向陳婉如的時候,淚水不斷的再次潮湧而出,只有清玄真人一臉憤然道:「許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