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陸去接人,來回花了差不多四十分鐘,將那個偷摸逃跑的鬼雲手李龍八和把他重新逮住的阿水接了回來。
我和馬一岙趕了過去,瞧見李龍八鼻青臉腫的,顯然是給揍得不輕。
重新抓回了人的阿水並沒有得意,反而顯得更加的沉默寡言。
只有他低頭的某一刻,眼角余光中閃爍而過的桀驁不馴,讓我深刻地感受到,這個二十歲不到的年輕人心中,藏著多少的驕傲。
對李龍八的審問工作,在相鄰老海的地下室進行。
老海此人是一個覺醒不到兩年的夜行者,之前的時候一直在廣南一家大型養雞場裡面做飼料工,算不得什麼久經歷練的江湖人物,但李龍八卻不同,他雖然不是夜行者,但自小就闖蕩江湖,二十郎當歲就成為了華南一帶小有名氣的大賊兒,據說還曾經跟東三省南下的五大賊王有過交手。
就他這樣的江湖閱歷,可不是一個小養雞場打工仔能夠比得了的,這話語裡的真真假假,讓人難以辨別,期間著實是費了不少的功夫。
好在港島霍家並不是什麼規矩很重的地方,對待成員也是過分寬容,所以在李龍八在掙扎了一番之後,也順利地繳械投降了。
李龍八比老海的地位,至少要高上兩個檔次,知道的事情自然也比老海多。
但作為港島霍家在外的四大行走之一,黃毛尉遲別看模樣輕浮放蕩,但本質上還是一個極為謹慎小心的人。
我們最想知道的,關於秦梨落的下落,他也不知曉。
不過可以肯定的一點,是這個秦梨落,她是霍家僅有兩位鎮山大妖之一的秦三千養女,不但如此,她還是霍家二號人物的徒弟,早年間在法國留學,一直到這兩年才從巴黎政治學院畢業歸國,給賦予重任,從基層做起,幫忙處理事務。
從李龍八的講述中,我們知道,這位秦梨落是被霍家當做重要接班人來培養的,歷練幾年之後,必將會和其他的年輕一輩,共同執掌起霍家這樣的龐然大物。
聽到這裡的時候,我忍不住插嘴,問這個巴黎政治學院,到底是什麼大學?
李龍八搖頭,說不知道,我都沒讀過啥書,問我這個幹嘛?
馬一岙卻告訴我,說應該算是法國排名第一的大學,不過也不確定,法國的學制跟這個世界上大部分國家的學制都不同,這導致了更出名的是教授,而非大學——不過不管怎麼說,能夠在那個地方上學的,都還是挺厲害的,畢竟那個地方出過四個總統和十三個總理,還有許多的名人、科學家和藝術家……
這話兒聽得我一頭霧水,卻莫名地自卑起來。
秦梨落,跟馬一岙這樣的精英還真的是配一臉,至於我……
等等,我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情緒呢?她從我的手裡將那后土靈珠給「騙走」,按理說,我應該要恨她才對啊?
莫非我……
我趕忙將心頭那股不切實際的想法給掐滅,繼續聽馬一岙盤問。
在內心裡,我都開始有點兒崇拜這位四條眉毛的「陸小鳳」了。
除了秦梨落的來歷之外,李龍八還告訴了我們另外一個重要訊息,那就是最近他們頻頻而動,包括向來都在東南亞一帶活動的黃泉引和日本人沒事兒都在華南一帶晃蕩等事,是因為兩個月前發生了一次七星連珠,天象異變,據一位日本的觀星師分析,說是最近南國一帶,會有一件很重要的妖族聖物出土。
那位觀星師不確定那件妖族聖物到底是什麼,卻斷定必將是改變夜行者世界格局的一件重要物品。
或者說,它是承託了夜行者氣運的重寶。
正因為這個消息,所以許多組織方才蠢蠢欲動,一邊四處招攬人手,一邊根據星相的指示,找尋那寶物的下落,因為對於那玩意,那位星相師有一句很重要的讖言,簡單粗暴地翻譯成中文,就叫做「得至寶者得天下」。
聽聽,這玩意兒得有多重要。
馬一岙對於李龍八這一段話的判斷,感覺應該不像是撒謊,不過我卻覺得這玩意很虛、很懸乎,要麼就是空穴來風,無稽之談,要麼就是有人在搞陰謀,想要兩桃殺三士,搞風搞雨。
而且那個什麼狗屁星相師,怎麼聽都像是看話本小說看多了,一嘴的套路和胡謅。
李龍八瞧見我不信,焦急地說道:「我說的是真的,那個星相師可是日本天皇的御用供奉,是有真本事的。」
我說日本天皇又怎麼樣,要真的有那麼牛逼,半個世紀前小日本子要是知道自己會戰敗,還給種下兩個大菠蘿,你覺得他們還會發動戰爭麼?
李龍八給我胡攪蠻纏的話語逼得直翻白眼,不敢再說。
審問完了李龍八,馬一岙又說了剛才對老海的一套說辭,然後威脅他道:「我知道你一身手藝,想要逃離,舉手之勞而已,所以我想跟你商量一下,要麼你現在把身上所有的刀片和鐵絲都交出來,安安穩穩在這兒待著,我過些日子把你給放了;要麼等我一會兒搜出來,直接把你弄死,大家都安心,你覺得呢?」
都不是什麼深仇大恨,沒有必要鬧出生死來,李龍八十分配合地從舌下、腋下、腳趾縫、肚臍眼處等地方,將東西都給交了出來,然後舉起雙手讓我們搜。
這些東西零零碎碎,並不僅僅限於細鐵絲和刮鬍刀片,還有許多特製的小玩意。
即便如此,馬一岙還是十分有經驗地搜起身來。
他搜得很仔細,這種專業程度,反而讓李龍八鬆了一口氣。
很顯然,他的識相救了他一命。
如果是真的想心存僥倖,做了點手腳,此刻恐怕是渾身緊張,冷汗止不住地流了。
處理完這邊的兩人,馬一岙出來,給老歪打了電話。
我不知道兩人在電話里到底交流了什麼,但總之阿水最終留了下來,在這兒地方幫忙看守李龍八和老海,而離開之前,馬一岙也跟那位大光頭打了招呼,說明情況。
對方表示他不參與這裡面的恩怨,不過會提供伙食。
次日,小陸將我們送回了舊州港,而隨後我們在鵬城待了兩天,馬一岙托老歪通過關係,弄了兩張港澳通行證來,然後帶著我前往了一河之隔的港島。
我雖然來了南方兩年多,在鵬城也待了許久,但從未有去過對面那個東方金融之都。
說起來,心中還是有點兒小激動。
二十年後,國內的北上廣深,甚至一線城市自然也到處都是高樓大廈了,然而在九八年,即便是已經在了改革開放的窗口待過,但抵達港島、瞧見這入眼而來的繁華,我的心頭還是十分震撼的,四處打量,總感覺眼睛都不夠用,有種鄉下土包子進城的感覺。
而這個時候,我越發地能夠感受到秦梨落當初招攬我的自信是從何而來。
很少有人能夠抵禦得住這種繁華的誘惑。
大部分人都如同海妮的弟弟羅東偉,以及老海一般,沒有任何猶豫,就會愉快地接受了招攬。
不過新鮮歸新鮮,我倒也沒有太多的羨慕,因為像我這樣的情況,與其將命運交付在別人的一念之間,還不如自己去奔走,更何況我還找到了一個似乎志同道合的人作伴。
馬一岙也沒有來過港島,不過他比我淡定許多,先購買了地圖之後,又用粵語跟人詢問公車的路線圖,一切井井有條。
兩人忙活一早上,終於來到了堅尼地道一帶。
馬一岙在堅尼地道一號的雍仁會館駐足了許久,不知道在幹嘛,直到裡面有人走了出來,他方才若無其事地帶著我走開。
我忍不住問他這個雍仁會館是幹嘛的,他搖了搖頭,說以後再告訴你。
他語焉不詳,而即便是走了很遠,都忍不住回頭去看,很明顯心中是有怨念的,搞得我都以為到了目的地。
離開雍仁會館,又往前走,沒多一會兒,我們來到了那家金x福店。
店裡珠光寶氣,金銀首飾看得人眯眼,馬一岙並不理會,直接往裡面的貴賓間走,有店員迎了上來,他開口說道:「我有家傳的老物件,想請你們的大檔頭幫忙掌掌眼,給估個價兒。」
店員聽聞,打量了一眼我和馬一岙,然後很有禮貌地說道:「兩位這邊請。」
剛才那番話是暗號,我們徑直往裡走,過了一個狹窄的過道,來到了一個裝修豪華的隔間,店員請我們坐下,然後躬身說道:「兩位稍等,我去叫經理來。」
他離開,沒半分鐘,進來一個美女店員,給我們沏了兩杯咖啡之後又離開。
如此又等了五六分鐘,一個戴著黑框眼鏡、身穿定製西服的中年男人從裡面的門走了出來,看了我們一眼,朝著我們點了點頭,招呼道:「兩位先生,找我們大檔頭有咩事?」
馬一岙坐在真皮沙發上,端起咖啡,看都不看那人一眼,平靜地說道:「跟你們當家的談一筆生意,你不夠格。」
中年男人的眉頭一跳,有些惱怒,不過還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從兜里的金盒名片夾里摸出了兩張名片來,遞在了我們跟前的茶几上,刻意敲了一下桌子,微笑道:「在下是這兒的主管,跟我說也可以。」
馬一岙看著對方,一字一句地說道:「那好,李龍八和海民威的性命,你能幫忙出個價麼?」
話一出口,對方渾身一哆嗦,臉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