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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歌聽著雲綰的話,腦子裡的思緒亂如麻,千迴百轉。
驟然間,似有驚雷在輕歌腦海內炸開。
她的雙手漸漸發涼,眼眶濕潤微紅。
她苦笑著。
若她所料不錯,雲綰的第一個孩子,也用在了她身上。
至於第二個孩子,輕歌沒有答應他們找赤羽煉製催魂丹,但他們必然暗中找煉丹師煉製了。
第二個孩子的血和命,應該用在她的生死劫上。
生死劫哪有那麼容易渡過?
若非東陵鱈拿命護著,若非雲月霞二人努力更改她的氣運,生死過後,想要破繭成蝶,幾乎難如登天。
姬月默不作聲,牽著她冰涼的手,唯有如此,才能給她溫暖。
孩子是可憐無辜的。
每懷一次孩子,雲月霞的身體就要差許多,猶如大病一場。
那可是催魂丹
不,在雲月霞還是北月皇后的時候,也失去了一個孩子。
其實,懷過三次身孕才對。
此刻,輕歌思路清晰,人也清醒。
「雲娘在哪?」輕歌問。
「王上隨我來。」雲綰帶著輕歌走進東側的屋子,推開門,能夠看見滿臉憔悴的釋音。
雲月霞躺在床上,往日的風光韻味全然消失,只剩下無力的蒼白。
她咳嗽了幾聲,釋音細心地餵藥。
雲月霞看見輕歌,眉開眼笑,「輕歌,你來了?」
可以說,輕歌賦予了她第二次生命,她見證了夜輕歌幾年來的成長。
哪怕夜輕歌成為四國之王,落花城主,她也可以心平氣和的喊一聲,輕歌。
「雲娘」輕歌張了張嘴,憤怒不已,氣不過想罵雲月霞一頓,可對上雲月霞的雙眼,看著雲月霞欣慰的神情,輕歌便說不出話來。
雲月霞成為占卜師後,幾乎為她而活,為了幫她改命,哪怕犧牲自己的孩子也在所不惜。
於孩子來說,她是一個不合格的母親。
但對輕歌而言,雲月霞是與她經歷過風霜雪雨的戰友。
而今塵埃落定,她只希望這些人,能一個比一個好。
「你已經知道了?」雲月霞讀懂了輕歌的神情,滿腔憤怒,卻捨不得斥責她。
「你不要命了是嗎?就算我死了又如何?就算我無法渡過生死劫又如何?你們三口之家,幸福安康下去不好嗎?你們不欠我的,做的已經夠多了,何苦呢?」輕歌坐在床邊,緊握著雲月霞的手。
雲月霞苦笑著。
夜輕歌不知道,她若是死了,雲月霞便無法在占卜一道上找到慰藉。
北月皇害她心灰意冷,她早已沒了生的念頭。
是占卜、夜輕歌以及釋音讓她重新拾起信心,才發覺,這萬水千山,藍天白雲,都讓她愛不釋手。
孩子的離開,她比誰都痛苦,她甚至繡了幾個小鞋兒,小小的,兩隻鞋都不如一隻手大。
偶爾想起,她也會嚎啕大哭。
她是個很自私的人,拿孩子的命,去賭自己的信仰。
可看到夜輕歌死而復生後,這一切都值了。
若夜輕歌沒有渡過生死劫,恐怕,她也撐不了多久。
對於修煉者來說,信仰,執念,超乎一切的存在。
冥冥之中的羈絆,將一個又一個有血有肉的人牽扯在一起。
與情誼相比,生死,無怨無悔。
輕歌感嘆,她何德何能,有幸獲得這麼一群人的忠心追隨?
輕歌已是一名煉丹師,她感應了一番雲月霞的身體,元氣大傷,很糟糕。
「醫師怎麼說?」輕歌問。
釋音低下頭,掩去通紅的雙目,「醫師讓準備後事。」
輕歌默然,而後走至桌前,落筆生風。
洋洋灑灑寫下幾行字後,輕歌把藥方交給了釋音,「這幾種藥材全都找來,一日三次餵藥,切記,一次都不能少,稍後我會煉製幾枚丹藥,連續服用半個月身體就會好起來,再調養個半年恢復如初不是什麼問題。」
釋音一愣,「此事可真?」
輕歌點頭。
釋音抿了抿唇,片刻才反應過來,輕歌得到了赫如是的傳承,已是一名優秀的煉丹師了。
釋音欣喜若狂,顫巍巍的手,激動地抓住雲月霞,「雲娘,你聽到了嗎?」
「聽到了。」雲月霞眸中淚光閃。
「輕歌,你一定要記住,連生死你都經歷過,從此往後絕對沒有什麼能打倒你。」雲月霞道:「雙重命格星,福禍相依,擁有這樣命格的人,要麼大吉,要麼大凶,但我相信,你吉人自有天相。」
哪怕路途遙遠,不過是鳳鳴九天。
雲月霞拭去眼角的淚痕。
然而,眼淚愈發的多,源源不斷,好似不能止住。
雲月霞抿著唇,轉頭看向別處,雙目發紅。
雲月霞哭的更加凶了,最後,她把臉埋在釋音的懷裡,雙肩不停的抖動。
輕歌心思複雜,無比的惆悵。
許久,雲月霞笑了笑,道:「我實力有限,你要去諸神天域,而我,無法陪在你身邊,為你測前路吉凶了。」雲月霞拉住輕歌的手,道:「以後,你再也不會收到我的信了,想來,那信也沒什麼收的,每回都是大凶。」
雲月霞強忍眼淚,但一發不可收拾。
雲月霞把臉轉向別處,「諸神天域甚是兇險,你一定要護好自己,若是可以,不要忘記我們。小希也不知去了哪裡,他若能陪在你身邊,那該多好。」
一想到往後輕歌要走,她的心便空洞了起來。
這幾年,她一直在為夜輕歌測吉凶,忽然停下來,反而會不太適應。
輕歌默默的擦拭掉雲月霞臉上的淚。
她初來四星,雲月霞被廢,她挺身而出卻是為虞姬說話。
陰差陽錯,雲月霞竟成了她的使徒。
雲月霞並未一直跟在她身旁,卻無時無刻為她占卜,是她的戰友,更是朋友。
想到日後要去諸神天域,去一個陌生之地,不知前路兇險,也不知天地浩蕩,輕歌心裡,像是壓著一塊沉重的巨石。
她眼眶微紅,咽喉酸痛。
「姬公子,往後,輕歌就交給你了。」雲月霞道:「她勞累起來不知休息,修煉起來不知吃飯,再怎麼樣也是個小姑娘,往後可別這樣了。」
雲月霞虔誠的看著輕歌,「這段路,到此為止了,你的生命之火才開始綻放,往後,你還會遇到許許多多個雲月霞,而我,只能護送你到這裡了。」
夜輕歌已是大靈師了。
不需要她的保護了。
她再也無法守護。
輕歌閉上眼,點點頭。
千言萬語如鯁在喉,聲聲字字,無法訴說她此刻複雜的心情。
沒了她,雲月霞和釋音白頭偕老,不用再為她去奔波。
不失為一件好事。
輕歌伸出手,抱了抱雲月霞。
這段路,每個人都不可或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