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跟著去看看。」
顏秋攔了一輛出租車,對司機道:「師傅,跟著前面那幾輛車。」
司機看了看兩人,眉毛都氣歪了:「你們兩人拿我尋開心是不是?知道那是什麼人的車嗎?官車啊兄弟,前後有警車開道的,下去下去,跟天斗跟地斗,我可不跟官斗,快點快……」
司機說到一半見,袁圓手一抬,幾張百元大鈔閃到自己眼前,登時把話生生咽到肚裡。這膀大腰圓的司機,斜眼兒看著鈔票,扭捏著想接又怕這錢扎手。
「錢吶,我也見過,但總不能不要命吧,那可是市長的車啊……」
「放心吧大哥,不會害你的。」袁圓笑道把錢塞到他手裡,「我們也不敢跟官作對,只是剛才看到一個朋友在裡面,大哥你想,我們都是平民百姓的,忽然看到自己朋友跟著破城市長,哪有不好奇的,所以想讓你跟上去看看,是不是我們眼花看錯人了。走吧大哥,不會給你添麻煩。」
袁圓一口一個大哥的叫得司機心裡吃了糖似的,又捏捏鈔票,估摸著它的厚度,總該有十來張吧。自己生意最好的一天,也才掙千把塊,況且兩人,男的瘦小柔弱,女的漂亮和善,不像兇惡之人,想了想,也就發動了車子,不遠不近地跟著市政府的官車。
前面兩輛警車鳴笛開道,後面七八輛老爺車相隨,後面又是兩輛警車護駕。一行十餘輛,浩浩蕩蕩地在穿過破城大街。路人見這場面,莫不引頸而觀,紛紛議論。至於顏秋那輛黃色出租車,在這些鋥明瓦亮的黑色大官車的屁股後面,實在不顯眼。
顏秋和袁圓坐在出租車後面,見了這氣派,顏秋笑道:「媽的,這比皇帝出行還屌啊。」
袁圓瞪了她一眼,鄒起眉滿臉不悅:「你什麼時候學會說髒話了?」
「我……」看著袁圓正色的臉,顏秋像犯了錯的學生看著嚴肅的老師一般,心裡苦笑,沒女人的時候吧想女人,這好不容易撿了個女人吧,還沒樂呢,便遇到麻煩事,連說話都管著,看來我前世活得也不咋地啊。但想歸想,心裡還是挺美的。
「嗨,我說妹子,你也別怪這兄弟,」司機插話道,「要我說這幫人就該罵,想想何市長上台時說得那叫一個好聽,一條一條的惠民政策,把老百姓忽悠得摸不著北,可看看現在,窮的人更窮,富的人更富,真他媽越來越不公平。窮人也是人吶,看著這些有錢的老爺們吃喝玩樂,花天酒地,自己呢,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累得像頭牛,最後連給兒子看病的錢都沒有,哼——狗急了還跳牆呢,打劫醫院倒是小事,我要是到那份上,把銀宮都給砸了,媽媽的。」
顏秋聽他囉嗦了一大堆的抱怨之詞,笑笑沒理他,銀宮,他倒知道,就是市政府那幢六層大樓。可打劫醫院這事他只是聽說,不禁問那司機:
「你說的,莫不是前幾天電視上報道的那個為了給兒子看病,把醫院院長給綁架的那人?」
「是啊,雖然現在讓警察給抓了,但說實話,我佩服那老哥,唉——」
顏秋看了看袁圓,袁圓也在電視上看了這新聞,那人因付不起高昂的醫療費用,持槍劫持了醫院院長和七八個病人,逼著醫院為他兒子做肝臟移植手術。最後當然以悲劇收場,他被警察逮捕,兒子現在是死是活還不知道,只聽說一些愛心人士為他捐了款,但醫院到底有沒有把他救活,他們就不知道了。
顏秋和袁圓心裡都挺難受的,可也只能嘆息。顏秋想了想,又問那司機:「這和這些人有什麼關係?」
「哈哈,這事犯了眾怒,尤其那老哥的兒子因為延誤治療而死了之後,社會對何雲政府大為不滿,一些愛心人士跑到銀宮去請願,要何市長從輕發落那位老哥,可何市長忠言逆耳,這才讓一些他的政敵抓住這件事大作文章,聽說何雲要被迫辭職,這不今天議會人員正開會嗎。」
顏秋知道,何雲是何青宇的叔叔,如果何雲失去了市長的職務,那對何青宇的家族來說是個不小的打擊,他參與其中,倒也不難理解。可問題是他一個大學還沒畢業的學生,參與其中有什麼用?難道他還能力挽狂瀾,讓他叔叔在這引起公憤的事件中轉危為安?
顏秋正想著,出租車嘎——一聲,來了個急剎車,顏秋抬頭一看,見前面兩輛警車攔住了去路,司機叫苦道:「完了完了完,我說不能跟吧,你們非讓我跟,這下我慘了,靠,這四個警察可都帶著冒煙的傢伙呢,我該怎麼說?」
顏秋和袁圓看著四個帶槍的警察向他們圍了過來,司機嚇得哇哇大叫,顏秋說:「你怕什麼?你又沒犯法,難道這路只能他們走不成?」
一個警察拿著槍頭敲了敲車玻璃,司機哪也怠慢,忙打開陪著笑道:「警官,嘿嘿,警官你好。」
「你滾,你們兩個下車,跟我們走。」
另一個警官此時拿著對講機,看著顏秋和袁圓下了車,對電話那頭說道:「童隊,童隊,我們找到海景大橋車禍的兩個當事人了……對對,他們沒死,我現在就帶他們回局裡。」講完電話對兩人喊道,「走吧,你們兩人害我們找了一天一夜,還以為你們讓鯊魚吃了呢,走,到局裡再說。」
兩人還以為他們會責問為什麼要跟蹤政府官員的車,沒想到是為了這事,袁圓也納悶兒,這些警察怎麼知道昨夜落水的是他們倆呢?出租車裡有監控?還是那司機描述了他倆的樣子?這都有可能,但既然被發現了,警察找他們錄口供,倒也合情合法,兩人找不到拒絕的理由,只好鑽進了警車,隨他們而去。
不遠處的幾幢林立的高樓,高樓中間夾著條蜿蜒的小道,小道口是一個仿古式的牌樓,上書四個鎦金大字:「葵花山莊」。顏秋兩人隨警車消失在街道之中後,從牌樓里後面閃出兩人,正是何青宇和他的叔叔——破城市長何雲。
何雲雖已五十二歲,卻身材高大,大背頭,闊臉橫眉,不怒而威。此時背著手鄒著眉看著何青宇,見他眉宇之間驚疑不定,問道:「你怎麼知道他們是昨夜車禍里的兩個乘客?」
「那男生叫顏秋,我和同一個大學,所以見過,昨天他來市里重光醫院作精神檢查,之後我見他坐上了那輛出租車,還以為他死了呢。」
「那他為什麼跟蹤我們?」多年的政治生活,讓何雲心思縝密,目光如電,他覺察出何青宇話語裡的惡氣,心想我這侄兒近日與往常大不相同,怎麼一夜之間變得讓人捉摸不定,城府極深。而且無緣無故地關心起自己的工作來,對政治的熱情讓他這個官場老油條都有些可怕。
「湊巧吧。」何青宇簡單的回答著,也不管何雲疑惑的眼神,話鋒一轉,說起了劫持醫院,強迫醫生為兒子治病的那人:「叔叔無論如何不能叛那個父親重罪,否則更加激起公憤。」
何青宇的命令口氣讓何雲很不爽:「法院會依法處置,我不能左右法律,再說,如果人人為了親情就可以破壞社會秩序,那破城只怕沒有今天的繁華。因此,對於這件事要嚴肅處理,殺一敬百,讓人們知道,不管是什麼原因,法律高於一切,社會秩序高於一切。」
何雲強硬的口氣也讓何青宇無言,嘆道:「話雖如此,但人言可畏,輿論如山。望叔叔三思。還有,萬一議會那幫人作出對叔叔不利的決定,還望叔叔以我們家族為重,力薦侄兒參加市長競選。」
「哼,你小子原來打的是這主意,怎麼?這麼快就想取我而代之了。」
「叔叔說笑了,我們也不能坐以待斃,凡事總得多想一步。」
何雲臉上又驚又喜:「行啊,你小子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成熟,好好好,我會全力支持你。」
「那侄兒先告辭了。」
何青宇說著轉身便走,出了牌樓,鑽進車裡,嘴角不禁泛起一抹冷笑:「我的叔叔誒,你不下去,我怎麼上去呢,哼——」何青宇笑笑,又想到顏秋,鄒了鄒眉,拿出電話打給孔黛琳:
「讓王飛三人到公寓裡等我,這三個混蛋,這點事都辦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