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王淵知不知曉,又或者承不承認,他圍繞改革所做的事情,跟歷史上的張居正越來越相似。
張居正改革之前,也得統一思想,即:恢復祖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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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正則言順嘛,思想都不統一,改革連口號都沒有,這如何增加凝聚力?如何讓地方官知道中央精神?
只不過,張居正的改革條件更成熟,因為當時大明已經爛到極點,再不改革就要走到王朝末路!所以從隆慶朝開始,徐階、高拱等歷任首輔,不管人品如何,不管是忠是奸,全都在高舉改革大旗,改革已經成了政治正確。
王淵面臨的情況卻不同,雖然朱厚照一通胡鬧,卻有海外金銀輸入、海關稅收支撐、鹽稅改革成效、邊疆形勢穩定、楊廷和裁冗節流。
這一通事情搞下來,許多官員發現不改也行,維持現狀就能開創一代盛世。
還有到了張居正時代,復古派的兩撥運動**,以及心學的廣泛傳播,早已讓思想文化擺脫束縛。甚至心學已發展為玄學,不但擺脫束縛,而且放飛自我,導致實學漸漸興起。而王淵這時的復古派,只玩了一撥還失敗了,心學也只是剛剛崛起,士大夫都還被套在理學枷鎖當中。
因此,王淵遭到的改革阻力,來自文化、思想、現實諸多領域,必然比張居正那時更難處理!
首先要解放思想,強行推動復古派和新理學的發展。
歷史上,張居正在統一思想之後,改革第一步便是整頓吏治。推行《考成法》,以內閣控制六科,以六科督查六部,以六部督導地方,都察院全程輔助,這樣才能保證政令通暢。
王淵雖然是個歷史小白,只知道張居正搞過「一條鞭法」。但他真正想推行改革時,同樣面臨吏治問題,不自覺的採取跟張居正一模一樣的手段。
這不是什麼驚人巧合,而是困在大明體制之內,除非你另起爐灶,否則就只能這樣來做。
文會結束之後,王淵就回到家裡寫奏章——《請更官吏考成之法疏》,內容與張居正的《考成法》大同小異。
唯一的區別,是王淵沒有像張居正那樣,讓內閣徹底控制六科。六科依舊保持相對獨立,可以依靠通政司,經由司禮監,直接向皇帝匯報工作。
於是,六科就有意思了,歸內閣和司禮監雙重領導。
這等於給皇帝留下足夠權力空間,但又不會影響內閣政令,更沒想過要直接架空皇帝。
「老爺,吃些宵夜吧。」夏嬋盈盈走入。
王淵笑道:「怎是你來?阿眉還沒消氣?」
夏嬋笑著回答:「夫人說要做老虔婆呢,剛才故意跟妾身板著臉。」
「宵夜放下吧。」王淵忍俊不禁。
夏嬋輕輕擱置托盤,繞到王淵身後給他捶背按肩,這按摩技術是越來越好,瞬間就讓王淵消解大半乏意。
王淵伏案繼續寫奏章。
張居正那會兒,雖然思想已經解放,可解放得有些過頭,亂七八糟啥學說都冒出來。加之又有心學大佬,反對部分改革內容,張居正一怒之下就把心學禁了,導致所有心學傳人都站在改革對立面。張居正一死,心學門徒立即反撲,加速了人亡政息的過程。
至於說張居正一天換一件新衣,收受黃金對聯,對聯內容還是跟皇帝平起平坐,這些都是反對派胡編亂造的。從他生前的私信當中,就可以知道張居正不收賄賂,還說收禮是「以肉驅蠅,蠅愈至。」
說張居正坐32抬大轎回鄉葬父,那簡直就更是扯淡。
葬父期間,張居正一天收到三封詔書,地方官要給他建「三詔亭」紀念。張居正連忙予以拒絕,而且憂懼惶恐,說如今已成「騎虎之勢」,知道自己肯定沒好下場,改革收到成效之後立即請辭。如此警覺明白之人,會傻到坐32抬大轎回家?
無非是那些在改革中的利益受損者,無法從公事上扳倒張居正,只能從私德下手編各種小段子。萬曆皇帝本就因為無法親政,心裡對張居正愈發不滿,聽多了這些段子會怎麼想?
但是,張居正絕不清白,因為清白之人不能主導改革。
萬曆時期的太監馮寶,跟正德時期的張永沒啥兩樣。張居正為了獲得司禮監支持,不但不阻止馮寶貪贓枉法,還在馮寶營建生壙(預建墳墓)時,親自執筆給馮寶寫墓志銘,把馮寶誇讚成清廉守法的有為太監。
不要相信太監的人品,也不要相信皇室的人品。
李太后那麼賢明,還是因崇佛修一堆寺廟,幾乎一年修一座廟,建造費用都在十萬兩以上(有時一座廟幾十萬兩銀子),而且還要占用大量役夫和土地。修到最後簡直沒完沒了,逼得張居正只能出面阻攔,太后跟首輔的關係就這麼有了裂痕。
幸好,顧太后不信佛,王淵不怕有人修廟。
寫完奏章,王淵來到黃峨房裡,卻見妻子正在一邊看書一邊嗑瓜子。
向日葵,是前兩年傳入中國的,皇室種在花園當觀賞物,也只有王淵家裡用來炒瓜子。估計再過一年半載,瓜子就能風靡京城,畢竟王二郎家的新鮮物,一直都被京中權貴刻意模仿。
黃峨依舊在看書嗑瓜子,都不抬頭看一眼丈夫。
王淵趴過去望著她,表情驚訝道:「哪來的老虔婆,竟生得如此美貌?」
黃峨嘴角一翹,強忍著沒笑出來,繼續在那兒嗑瓜子讀書。
王淵坐在妻子旁邊,一言不發剝瓜子,足足剝了幾十顆瓜子仁,攤在手心問:「要吃不?」
黃峨終究沒忍住誘惑,湊過腦袋,張嘴往王淵手心一咬,把大堆瓜子仁吃進去,吧嗒吧嗒嚼得那個香啊。
王淵驚道:「老虔婆一把年紀,牙口還好呢!」
黃峨大怒,雙掌擠著王淵的腮幫子:「不許再說我是老虔婆!」
王淵打趣道:「那又是誰寫的散曲,『難當,小賤才假鶯鶯的嬌模樣;休忙,老虔婆惡狠狠地做一場!』」
黃峨這兩句散曲,大概意思是:受不了啦,這些小賤人慣會勾搭我老公。都等著,本夫人要做一回惡婆娘,把這些小賤人給好生收拾了!
黃峨捂住王淵的嘴,羞紅臉道:「不許再說。這種閨中之詞,誰讓你印出去給人看的?今後滿京城都知道我是妒婦!」
「哈哈哈哈,」王淵大笑,「誰敢說你是妒婦?大家只會贊你真性情,羨慕咱們夫妻情真意切呢。」
黃峨颳了丈夫一眼,質問道:「那個侍女安娜又是怎麼回事?」
王淵說道:「海商送的,送完就跑了。」
黃峨問道:「你什麼時候收房?」
王淵叫冤:「我沒想過收房啊,隨手派去實驗室端茶倒水,我都一個多月沒見她了。」
「我不信!」黃峨冷笑,「生得那般美貌,跟仙女下凡似的,你就不會動心?」
王淵問道:「真那麼漂亮?她當日蒙著面紗,我還沒見過長什麼樣子呢。」
黃峨忙問:「真沒見過?」
王淵說道:「聽你一說,我還真想見見了。」
「不許!」黃峨化作猛獸,餓虎撲羊把男人壓在身下。
一番蹂躪之後,黃峨終於充饑飽腹,放開獵物喘氣說:「我才懶得管你,免得又被傳作妒婦。素兒跟公主的婚事,你打算什麼時候辦?」
王淵爬起來說道:「至少要等天子大婚之後。」
朱載堻已經守孝三月,隨時可以大婚,也必須儘快結婚。像朱厚照當年,也是在正德元年大婚,立皇后這事兒不能拖太久。
新皇的婚禮還沒開辦,楊廷和終於辭職成功,臨走時皇帝還給他「太傅」銜。
大明朝廷,終於正式進入王淵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