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在執行 第五章 第一夢境·《門農之父》

    「門農巨像…」

    微涼的雨夜，林零仰面躺在床上，看著沉暗的宿舍怔怔出神。

    腦海中不斷閃過的是剛才電視上見到的東西。只是圖片，但毫無疑問是門農巨像！

    前世父親事故，母親病故，只給他留下一比巨額遺產。

    他在身體完全癱瘓前進行了一次環球旅遊。

    那時，親眼見過這尊石像。

    不會錯。

    如果說這個東西是本身就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意味著…

    這裡根本不是異世界，而是…

    「蔚星。」

    說出這兩個字時，林零仿佛耗盡所有力氣。

    這裡仍是那顆蔚藍色的星球！

    以前所生活的時代，是這個世界人們口中所說的兩千年前的舊人類文明時代的話…

    「時間過去了兩千年…」

    林零手抱住肩膀，身體有點冰冷。

    穿越到異世界，穿越到穿越者身上…

    他才剛從這些荒誕的事情里釋懷，現在告訴他不是異世界？

    「穿越的不是空間，而是時間，那要怎麼回去？還要不要回去？」

    林零轉過頭。

    窗外那被風打得支離破碎的雨幕，給人一種無聲的壓抑。

    「轟隆！」

    銀光從天空掠下，撕裂了雲層。

    文明毀滅…

    「我所在時代毀滅的原因是什麼？」

    現在的他，如同記憶里兩年前在暴雨荒野中醒來的原身一樣不知所措。

    舊文明時代的靈魂意外在兩千年後存活，歷史的隻言片語中卻沒有了對過去家園的詳細記載…

    只留下了「被毀滅的文明」這樣的慘澹零星描述。

    相比於空間的阻隔，時間的鴻溝更讓人絕望。

    「唔唔…」

    桌面手機突然震動，屏幕的亮光將林零從不安中驚醒。

    他拿起手機。

    一條消息，班級群公告：

    「明天的冷光覺醒儀式將在雅城展覽中心進行，學校組織坐大巴過去。所有學生早上九點必須在教室集合，如有請假，需提前通知。

    明天要佩戴魔力尋儀，請覺醒儀式前12小時內不要服用或敷用回復類魔藥，影響魔力探測型儀器的運行。」

    覺醒儀式…

    漆黑臥室中屏保亮起的白光將他的臉頰渲的慘白。

    林零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拋開雜亂思緒，起身。

    比起追查舊時代毀滅真相，他必須優先處理好現在面臨的問題。

    明天的冷光覺醒儀式！

    如同它的名字，這個世界所有人到高中時都會經歷的，讓人覺醒名為冷光的力量的儀式。

    林零從記憶里得知，自己只是暫時居住於雅市，不是合法市民。

    「如果冷光覺醒儀式後不能解決【污染者】這個身份，我就會失去冷光中學學生身份。

    屆時，將無法繼續留在擁有安全結界的衛界級城市雅城中。」

    林零有了原身在荒野流浪了一年半切身遭遇妖魔的經歷記憶，他不認為外面有活路。

    離開雅城，別說調查世界真相，能不能活下去都是個問題。

    但他現在的情況卻更加特殊些…

    林零腦海中想像著一件物品的模樣，伸出手：「白之創造。」

    「轟！」一陣奇特的波動籠罩在身上，空中有能量在共鳴。

    「冷光…」

    感受著這熟悉而又陌生的力量，他手指微動。

    大量如同熒光一樣的白色光點在凝聚，光點形成了一個奇特的光路。

    冷光弦！

    所有事物的冷光弦都很簡陋，而這個冷光弦對應的是蜘蛛。

    「【蛛絲】！」

    「嗡！」

    一根銀白色絲線在手中飛出。

    線只有不到一毫米細，看起來像鋼琴線一樣。

    如果女搜查官王鑰在此處一定會大吃一驚，他現在做的分明是幻想造物！

    「只靠想像就能憑空製造物體，這種事情以前連想都不敢想…唔！」

    林零說著，突然雙腿傳來一陣撕咬的劇痛。

    他手一抖，手中的冷光弦瞬間不穩，銀白色絲線散去，化作一粒粒非常細小的光粒，全部飄進了腦海的某處。

    形成蛛絲的冷光弦徹底消失。

    「又是那個東西…」

    林零額頭滲滿了冷汗，他從記憶里得知了一件很意外的事。

    「我早就是造物者了？」

    在兩年前雨夜甦醒後，原身獨自一人在荒野流浪，被一頭異變級狼魔堵在了一個廢棄的地鐵站里等死。

    暴雨沖刷的泥水透過坍塌的地鐵隧道縫隙，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臉上。

    奄奄一息的他抓起一隻泥水中爬過的同樣奄奄一息的蜘蛛，生吃了下去。

    「嗡！」

    那天。

    一根鋒利的銀白色的絲線從廢棄的地鐵口裡飛出，絞斷了那頭在地鐵站口徘徊的妖魔的脖子。

    也是那天，他覺醒了第一幻想造物的冷光弦【蛛絲】！

    「原身的冷光親和度並非為零，而是調動的所有冷光，都會在頃刻間被隱藏在腦海中的那東西吞噬！」

    林零低頭看著自己如同乾柴般的腿。被吞不止他調動的冷光，還有他本人。

    【這個世界所有東西都由冷光組成】

    這句話很荒誕，但林零從得到的記憶里有切身體會。

    組成腿部【存在】的冷光，在過去兩年的時光里被不斷吞噬，所以才在萎縮！

    好在兩年來他發現自己殺死別的生物時會從生物屍體上吸收一部分生命血氣和冷光作為補充，不然壞死的就不止是雙腿了！

    「已經覺醒了的我並不像其他污染者一樣，通過明天的冷光覺醒淨化身體。」

    林零臉色變得很凝重。

    「我也無法解釋自己為什麼覺醒之後被污染了，也沒有失去理智成為墮落者。」

    明天的冷光覺醒對他沒有意義！

    「希望今晚，能夠知道你的真面目。」

    林零將透明的小盒子拿起，看著裡面的小昆蟲。

    小蟋蟀的眼睛也在看著他。

    「真的要吃掉嗎？」

    小蟋蟀：「？？？」

    這些年供養腦海那東西的冷光不是白給的，供奉的冷光越多，他感覺自己離那東西越近。

    現在，他感覺自己快要找到那東西的真面目了！

    能夠讓他做到這一點的方式——覺醒第二個幻想造物冷光弦！

    兩年時間原身做了很多實驗，並非生吃掉什麼東西就能覺醒對應生物的冷光弦！

    當年那隻蜘蛛身體沒有任何畸變，很有可能是那種沒有被魔力污染的純淨生物！

    這才是原身跑去接【墮落組織當臥底】這麼危險的任務的原因！

    無論如何，原身的古怪之處是一定要搞清楚的。

    「或許，這與我來到這個時代的原因有著莫大的關係！」

    想到這裡，林零不再猶豫，將手伸進盒子將小蟋蟀抓了出來。

    被捏住的小蟋蟀受驚，一口咬在了他的手指上，鮮血瞬間流了出來！

    「怎麼回事？」

    指尖痛得可怕，林零眉頭緊皺，低頭。

    無數冷光弦正順著他的傷口湧進他的體內，而這些冷光弦的來源，赫然是那隻蟋蟀！

    更重要的是，周圍的空間已經開始扭曲！

    而湧進體內的冷光弦跟之前一樣開始分解成一顆顆像沙子一樣的光粒，向著腦海深處某處飄去。

    「是那個東西！」林零強忍著頭暈目眩的不適。

    每次冷光弦變成光粒的時候，就是那個東西吸收冷光的時候！

    「轟！」

    一聲巨響，強烈的失重感迅速傳來，耳邊是嗚咽的習習狂風。

    林零感覺身體在高速墜落，周圍的世界開始迅速變得模糊。

    「唰！」

    墜落虛空的恐懼一閃而逝，林零睜開眼看向周圍，發現自己漂浮在了一片綺麗的星海之中。

    【嘩啦啦啦…】

    如同清風吹過，紙張翻轉的清脆聲音響起。

    正前方，無盡迷瘴之中，一本黑色的書籍憑空出現在眼前。

    「是你？」

    林零怔怔地看著腦海中浮現的書籍，分明是在廢棄大樓產生幻覺時見到的那本書！

    古樸的硬質黑色封皮上流轉著星空般絢麗的紋路，宛如一條條流淌而過的星河。

    封面上，一個似乎是肖像油畫的圖案浮現，畫上那人隱匿與迷霧之中，攤開雙手。

    左手上漂浮著一張緋紅色的書頁。

    上面有字：【命運緋頁·篡改】

    右手上漂浮著一張蔚藍色的書頁。

    蔚藍色書頁上：【記載蔚頁·收錄】。

    身後的背景，是一棵枝葉繁茂的樹。

    樹幹上的文字是【創生】。

    「嘩啦。」

    書本封皮展開，書頁無風自動，一頁頁地自己翻轉著。

    紙張是空白的，沒有任何一個字。

    林零抬頭。

    看到剛才蟋蟀身上那些被抽取的冷光化作的星星點點的白色光粒，飄到了第一張書頁上比較特殊的書頁上。

    那一頁書頁變成了緋紅色。

    與其他的紙張不同，第一頁並非完全虛幻，紙張已經有一半實體一半虛幻。

    「這些年來我被吸收的冷光，全部變成了那一頁紙，紅色的紙？」林零看著這詭異一幕。

    上面沒有圖片，也沒有字，只是一頁空白的紙。

    「你說，命運是註定的嗎？」

    星空中忽然傳來一聲輕柔嘆息，明明很溫和的聲音給人一種心臟驟停的壓迫！

    林零一驚。

    「踏…」

    「踏…」

    前方，一個人從星空邊緣籠罩的詭譎迷霧中緩步走出，腳步伴隨著的是書頁翻轉的聲音。

    迷霧中的身影左手伸出，一張緋紅色書頁漂浮在左手中。

    「叛逆者…」

    「獨步於舊世界遺留之物交織的夢幻中，篡改被神明欽定的命運…」

    神秘身影伸出右手，一張蔚藍色書頁浮現。

    「再渺小的靈魂也不應該在無光之地獨自消失…見證者執起羽筆，將一個個故事收錄於紙上。」

    「即便是命運的浪潮也無法沖刷筆下所記錄的一切。」

    空中書本翻頁。

    那個神秘的溫柔嗓音與書本的無情提示音相繼響起，形成了變奏明顯的交響樂。

    …

    身影雙手攤開，耀眼白光從他身上蔓延，延伸出無數的分支，化作一棵參天大樹。

    如眾生之始！

    「生命和存在…獨行者將之掠奪歸於己身，創生造物…」

    「最後…」

    「僭越神明！」

    「答案…藏在星空的盡頭。」

    …

    那個聲音終於停止了，星空恢復平靜。

    林零抬頭，神秘的書籍仍高懸於上空，翻開的序章上記錄著密密麻麻的圖案和文字：

    【…冷燈驅散詭霧…

    …

    你獲得了世界的記憶。】

    【——《初始之章·既定之死》】

    「上面記錄的是…我今晚的全部經歷。」

    看完書頁上面的文字，林零視線移向身前從黑色書籍封面油畫中走出的人。

    面前只剩下這個籠罩在迷霧之中的神秘身影和那三個奇特的物品。

    緋頁、蔚頁和光樹。

    【篡改】、【收錄】和【創生】。

    神秘身影沒有說話，如今死寂一般的沉默中，林零注意到只有寫著【篡改】二字的緋紅色書頁正散發著淡淡光芒。

    他視線觸及紅頁的下一秒…

    「轟！」

    神秘身影手中的紅色書頁突然迸發出耀眼的紅光，一股巨大的吸力傳來把林零的手吸在了上面！

    「怎麼回事？」林零低頭，緋紅書頁表面像水面一樣蕩漾了起來，將他的手掌沒了進去！

    吸力爆發，他整個人直接被吸進了那張緋紅色書頁中！

    世界天旋地轉。

    只有一開始那個虛無的聲音在星空中響起：

    「【尋真命運之節點】、【純淨之靈】、【不存之物】，條件符合，命運指引。

    「夢境構築中…」

    「書頁判定，命運之緋頁，夢境開始。」

    …

    …

    現實世界。

    單人間的學生宿舍里，林零直挺挺地倒在床上。

    年輕真好，倒頭就睡。

    孩子躺的很安詳。

    身體硬邦邦。

    「沙沙沙！」

    狂風吹來，被捲起的窗簾下擺敲打著桌面，密集雨珠順著窗簾濺落在了桌面上。

    「轟隆！」

    天空一道白光乍現，照亮陰暗的室內的瞬間，男生手上的蟋蟀雙眼中露出了如同人類一般智慧的光芒。

    神秘星空中黑色的書籍也緩緩合上。

    但合上之前，那已經凝實的紙張上已經出現了一個圖案——

    一隻蟋蟀。

    虛無之中，只剩下了那個溫柔聲音的最後嘆息。

    「舊時代最後的火光…」

    「請讓結局…變成你想要的模樣…

    「命運也將於不存之夢中為你改變…」

    「第一夢境，【門農之父】，開始。」

    …

    與此同時。

    「轟隆！」

    百里之外，白市通往雅市的高速公路上，一輛大型運貨車上的巨大石像毫無徵兆地劇烈地震動了起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