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進入九天神宮的一瞬間,寒瀟有些眩暈。雖然已許久沒有人打理,但因深處天水湖湖底,與世隔絕,沒有受到任何破壞,神宮依舊光鮮奢華。七彩琉璃瓦與水晶交相輝映,光芒猶如日光,映得漆黑的湖底如同白日一般閃耀。
走過長長的密道,司徒璽面對九天神宮,負手而立。他生就一派儒雅的氣質,相貌又端正,與他內心的奸佞、陰毒完全不同。這麼長身站著,倒真有些神仙氣魄。相較之下,寒瀟則要狼狽地多。司徒璽毫無憐惜之意地劃破她的胳膊,傷口很深,創面參差不齊。沒有人給她止血包紮,更沒人跟她敷藥治療。血跡弄髒了衣衫,最終自行止了血,留下一道醜陋的血痂。日後,就算傷愈了,怕也會留疤的。
想到這裡,寒瀟自嘲般地笑了笑。她不像寒汐,有唐不驚事事都幫著做好了打算,可謂是萬無一失。至於她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一顆心也毫無保留地撲在寒汐身上,哪裡還能顧及她的傷勢?
司徒璽望著處於危險之中卻一言不發的寒瀟,想著剛才湖面上發生的一系列事情,竟破天荒有些同情之感。他問道:「你不恨我殺了你師兄?怎麼你我二人獨處湖底,你不藉機殺了我替他報仇嗎?」
「不,」寒瀟搖了搖頭,出奇地冷靜和平淡,「我打不過你,就算兵行險招,十有八九也會失敗,反而會惹怒了你,在你手中失了性命。」
司徒璽嘖嘖稱奇:「才不會一兩個時辰的功夫,你倒真像是變了個人,令我不得不刮目相看了!」
寒瀟冷笑:「一兩個時辰,卻教人看清了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已經如此不受旁人待見了,若自己還不自知,豈不更讓人笑話?見了剛才發生的那些事情,你在心底難道不是更瞧不起我了嗎?」說著,她撫了撫自己手臂上的傷痕。道,「你帶進來的,是個完全無用之人。真正有用的那個,正被所有人保護著。留在湖面上。」
司徒璽攤了攤手,說道:「對我來說,你們姐妹二人都一樣,在我眼中,只是可以利用的工具。無論誰的血。都一樣可以打開進入神宮的密道。你們兩個,都是我最愛的女人和我最恨的人的女兒。」
他一席話雖然說得無情又直接,但也因為這毫不遮掩的直接,讓寒瀟莫名地心安。她竟然能在安靜的湖底,在九天神宮的外圍,與自己平生最大的敵人平靜地聊天,實在有些詭異。
司徒璽也沒有急著進入宮內,而是頗有耐心地對寒瀟說道:「也許,南宮一族的人正是因為擁有太多得天獨厚的優勢,在手足之情上。就有了缺失。畢竟人無完人,南宮皇族再怎麼優秀,也還不是神。既然是人,總會有七情六慾,被牽絆,被束縛。」
寒瀟聽得也認真:「你是說,南宮皇族中人,常常會出現兄弟鬩牆,手足相殘之事嗎?」
「雖不至於都到那種程度,但也極少有能相安無事、互相扶持一輩子的。」司徒璽說著。臉上浮現些許感慨之色,「正如我的母親與你的祖父,我與你的父親,都到了兵戈相向的地步。今日我冷眼瞧著。你與你妹妹,怕也好不到哪去。」
寒瀟被他戳到了痛處,卻不願意承認,撇過頭去,嘴硬道:「休要胡說!我與汐兒自小相依為命,感情深厚。就算有些小小的不快。也會很快煙消雲散。」
司徒璽抿唇而笑,過了半響才道:「你的妹妹寒汐,就像你父君南宮涑,你祖父南宮淵一樣,生來就是為了讓人追隨的。而你,如我,如我的母親,只能生活在他們光環之下的陰影中。這種滋味,著實不好受啊!」
寒瀟低頭沉默,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司徒璽笑了笑,也不再繼續,反而自顧自往神宮裡面走去。
湖面上,寒汐等人看著司徒璽殺了杜詠,又拉著寒瀟消失在通往湖底密道的那片土地上,均是焦急不已。杜詠的屍體由扶疏看管著,已經漸漸冰冷、僵硬。看著自小一起長大,對每個人都疼愛有加的大師兄,在一息之間失去了生命,在場的幾個人無論如何都沒法接受。
「我去殺了他!」憑欄第一個按捺不住,突地拔出出雲刀,滿面怒容和殺氣!這個平日裡最冷酷、寡言的冰冷男子,也因仇恨和悲痛紅了眼圈,高大的身子微微顫抖。
「師兄!」扶疏立刻起身,拉住了憑欄的衣袖,搖頭,「不可急躁。且不說司徒璽為人陰險莫測,武功又深厚。就是如今他已成功進入湖底,我們能不能進去,都是未知!」
唐不驚點頭:「扶疏兄說得不錯。何況寒瀟姑娘還在他手中,我們不能貿然行動。杜詠師兄的仇,我們定然要報,只是如何報仇,還需從長計議。」
說罷,他扭頭望了望身側的寒汐。只見她面容蒼白,剛剛失血過多,加上一連串的變數,讓她憔悴不已。如今,怕是全靠一股意志力硬撐著,否則早就倒下了!而且遇就站在寒汐左邊偏後的位置,默默地關注著她,臉上是掩不住的擔憂和心疼之色。他因自己尷尬的身份,始終不曾開口,顯得很是無助。
唐不驚到底是唐不驚,看且遇這個樣子,便繞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司徒公子,多謝你前來相幫。若不是你救下汐兒,後果我真的不敢想!」說著,他又問,「可是,司徒公子怎麼會和杜詠師兄一起來這裡?」
且遇知道唐不驚是在幫自己解圍,心中感激,如實回道:「平日我極少入宮,卻突然被長姊召進宮裡。我被留在宮中待了幾日,心中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回府之後,又發現寒瀟姑娘不見了,父親的舉止也很奇怪。於是我偷偷跟了他出府,恰好碰到了不放心你們而跟隨出來的杜詠師兄。」
說著,念及一路同行的杜詠,如今已被自己的父親殺死,且遇心中更是難受:「家父的所作所為,實在令人憤恨。遇愧對杜詠師兄,更是無顏面度諸位!」
說罷,他掀起自己衣袍下擺,重重地跪在了地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