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這樣問?」唐不驚斜飛入鬢的濃眉挑得高高的,不解地詢問。
竊玉低垂了眼眸,只捏著他紫蕭上垂落的金絲流蘇把玩,裝作漫不經心地道:「沒什麼。只是,覺得一切發生地太快了。我們就這樣在一起了,好像這些快樂和幸福是借來的一樣,不知哪一天就要還的。」
「休要胡說!」唐不驚聞言有一絲生氣。他將她扶起來,掰著她的肩膀讓她直視自己的眼睛,然後一字一句道,「我從未這般看過別人,僅你一人而已。可放心了?沒有人能將我借給你,我就是你的。」
「唔……你弄痛我了。」竊玉癟癟嘴,呼痛。不過看唐不驚這般認真的模樣,她心裡倒有幾絲竊喜,嘴上卻依然倔強,「誰知你說的是真是假。你那麼能招惹桃花,漠南塞北,江湖官家,都有心儀你的美人兒。你都這麼久沒露面了,保不齊一回京城,就有各色美人爭著搶著要見你……」
唐不驚唇邊泛起一絲壞壞的笑意:「哦,我道為何你這樣問,原來是玉兒吃醋了。」
竊玉被人捉住了把柄,面上一紅,惱怒道:「我哪有!」
「吃醋便是吃醋了,不必掩飾。」唐不驚笑得愈發燦爛起來,灼灼耀目,竟賽過了天邊圓月和星斗,「你若是不放心,便陪我一同回京吧。」
「好啊,跟你去就去啊,別以為我不敢哦!」她的嘴撅得老高,雙手掐腰,一副蠻不講理的模樣,「反正我在山莊也憋悶地厲害,京城吃得玩得多,去一趟也可以當做消遣。不過,我可不是因為吃醋才去監視你的啊,這個一定要講清楚。」
唐不驚無奈地捏捏額角,點頭:「是了,是了,你的心意我全都知曉了。」
竊玉頗欣慰地頷首,然後在唐不驚光潔的臉頰上狠狠地親了一口,以示獎勵。唐不驚拿她這般孩子氣的樣子著實沒有辦法,只得伸手一撈,將她圈進懷中。本是離別的愁苦,就這樣輕鬆被二人化解了。他們繼續依偎著,各自籌劃之後去京城該如何如何。
只是,月亮尚有陰晴圓缺,並非每一個夜晚都如此圓滿。就像天下的有情人,也並非總有好的結局。不久之後,若是再給唐不驚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他一定不會讓竊玉隨他回京。若是她能在山上等他回來,那麼他們會多多少團聚,少多少磨難?
但世間之事又有誰說的清楚,看得明白?有情人之間,或許因為相互寄託得太深、太凝重,而更容易生隙和傷害。自相識以來這許多年,他們之間從未有過如此巨大的隔閡。
既然竊玉已經答應同行,唐不驚也不做遲疑,立刻啟程回京。竊玉打了個小包袱便顛顛地跟著唐不驚走了,連翹撫著額頭直嘆女大不中留,但嘴角的笑意卻怎麼也掩不住。她向來將竊玉視作自己的親生女兒一般,而不驚又是她最為中意的人選。之前玉兒遲遲不肯開竅,她作為旁觀者著實為他們著急了一番。現在這兩個孩子終於走到了一起,看那樣子處得也十分不錯。至於偷香,她那點心思整個山莊的人都瞧出來了,一心撲在那容公子身上。不過那容且遇她也十分中意,溫文爾雅,相貌也不錯,只是連翹瞧著他的臉有幾分臉熟,卻總也想不起到底在哪裡見過。
竊玉與唐不驚離開的時候,容且遇也一併同行。他已客居瞞天山莊有些時日,本是因偷香的傷勢前來探望,如今偷香已經大好,他也不好繼續待下去。況且,竊玉都要離開了,他在這裡著實沒有什麼好留戀的。想來大半月過去,父親府上的人也放棄了繼續尋他的念頭,竹舍那邊也就無人打擾了。
偷香雖然捨不得且遇離開,但一時又找不到讓他繼續留下的藉口,只得作罷。
幾人乘著唐不驚的軟香馬車一路回到京中。且遇與其他人在朱雀大道辭別,獨身回竹林去了。
竊玉是第二次來唐府了。因為上次在這裡小住了一段時日,再來時已少了第一次那份生澀。因為怕留下阿幽和大黑在一處,會打成一團,所以她還特意將阿幽一併帶了出來。
與上次一樣,她的住所依然是靠近湖心的集蔭小築。粉絮見那個活潑靈動的玉姑娘又來了,高興地不得了,特地央了管事再次去服侍竊玉。兩個少女久別重逢,一見面便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唐不驚搖著摺扇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心裡滿是歡喜。
只是,在唐府住了幾日,竊玉開始百無聊賴起來。不為別的,只因要見唐不驚一面實在太難。回京之後,他就忙得不可開交。剛開始幾日他還能抽出時間陪她用晚膳,或是閒聊。後來就出現的越來越少,直到這兩日,竟然一次也未露面。竊玉不禁有些沮喪,難道唐不驚對她的新鮮勁這麼快就過去了?他們不應該還處在膠著期嗎?為何她每天總是很想看見他,難道他就不想嗎?
越這麼想,竊玉心中就愈發煩躁。她到底還是個涉世不深的少女,唐不驚的心思又深沉難測,使得她總是患得患失。
不過意料之外的,唐不驚未曾出現,倒是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這一日竊玉正托著腮坐在窗邊發呆。集蔭小築這面窗子設計地極好,人坐在屋子裡,只需透過窗子,就能看到湖水,將風景一覽無遺。她看得太過入迷,以至於粉絮帶著人進來了,她都沒有發覺。
「玉姑娘,玉姑娘!」粉絮喚了兩聲,竊玉才堪堪從自己的思緒里回過神來。
竊玉回頭,正好看見粉絮身後那人的側臉,正是許久未見的楚煙。她沒有看著她,只是微微仰著頭,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這間房子。她精緻的下巴和線條優美的脖子,在仰頭這個動作的襯托下,透著幾分高傲,格外美麗。今日楚煙穿著一件比較隨意的月白色紗裙,整個人優雅地如同一隻天鵝。
竊玉再看看自己,幾日不見唐不驚,使得她精神不佳,人都有些頹廢起來。今日晨起便懶懶不想動彈,髮髻也未曾梳理,只任由一頭青絲披散著,稍顯凌亂。最要命的是,她只穿了一件中衣,赤著腳,臉上未施粉黛。
楚煙如此精緻、高貴地出現在她面前,使得竊玉一時之間懊惱不已!其實這很容易想通,楚煙是一直跟在唐不驚身邊的女子,而且一直對他用情極深,坊間又多有二人的風月傳聞。竊玉也是心儀唐不驚的人,若對方只是個普通女人就罷了,偏偏楚煙是這個奢華的帝都中最清雅、精巧的女子,是多少男人的意中人。說開了,她就是每個女人的情敵,強勁有力,使人無法忽視。竊玉自然想以最美好的姿態站在她的對面,那樣才不至於被比下去太多。
但事已至此,竊玉只得擺出一副主人的姿態,起身相迎:「竊玉不知楚煙姑娘突然來訪,禮數不周,唯恐怠慢了姑娘,還望姑娘不要見怪。」
楚煙收回了四處打量的視線,啟唇:「是楚煙沒有遞上拜帖,就自行過來了,倒是唐突了玉姑娘。」
「哪裡的話,楚煙姑娘一來,竊玉受寵若驚。」二人這麼寒暄了幾句,處處都客客氣氣。竊玉招呼粉絮,「勞煩粉絮姐姐沏茶,就取洞庭碧螺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