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欲雪的轎子被放下,唐不驚立刻迎了上去。他彬彬有禮地掀開帘子,衝著裡面端坐的女子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柔聲道:「欲雪姑娘,請!」
祁欲雪雖然心如鹿跳,但從小嚴格的家教使得她面上依舊矜持得體。她微笑著謝過唐不驚的邀請,然後半攙著他伸出的手臂走出來。
唐不驚嘴角始終保持著得宜的微笑。他與祁欲雪這般親密的舉止,使得一旁的四婢都不禁搖頭。她們低到幾不可聞的嘆息還是傳到了他的耳朵里,而他的內心深處,又何嘗不曾嘆氣呢?
竊玉已經離開他了,或許那位容公子才是她理想中的佳偶。他知道竊玉性子灑脫直爽,但身為唐家少主,身在錯綜複雜的生意場,他永遠不可能像容且遇那樣淡泊。為了家族的利益,他不得不去算計,有時甚至也會不擇手段。他身邊的人,又有幾個是乾淨清白的?這樣烏煙瘴氣的環境,真的適合玲瓏剔透的竊玉嗎?
也罷,如若她當真中意容且遇,那人倒也是不錯的歸宿。只要玉兒以後能自由自在、開懷無憂,便是他最想看到的結果。
至於他自己,唐不驚突然很想苦笑兩聲。他是唐家唯一的男嗣,那些與生俱來的光鮮之後,是無法逃避的責任。他必然要娶妻生子,為唐家培育和甄選下一任接班人。想到這裡,唐不驚不禁打量起面前的女子。
祁欲雪依然如在淮南相見時一般,高貴大方。她身著一襲桃紅色百褶襦裙,領口袖口以及裙擺處,都用金絲繡著繁複的攢枝百花。她的妝容精緻無缺,無論首飾發誓,還是衣著搭配,都使人挑不出一絲不妥。她的笑容和禮貌恰到好處,既不媚俗,又不孤傲。祁欲雪的樣貌不算嬌柔絕美的那類,但勝在氣質脫俗。宛若牡丹富貴端莊。這樣的女子,最是適合成為一個世家的主母。若真的與祁家結為姻親,或許他二人會一生和睦,相敬如賓。
既然。與他相守一生的不是玉兒,那麼無論是誰,對他來說都沒有區別。為了唐家以後著想,祁欲雪無論家世樣貌、德行舉止、氣量教養,乃至為家族帶來的利益來看。都是最佳人選。
至於祁家的二公子祁欲忍,則比他一母同胞的妹妹遜色許多。他的面上明顯帶著諂媚之色,想來是想攀附著唐家的聲明,來解決祁家每況愈下的處境。唐不驚只是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客氣地寒暄了幾句,並未過多交流。
半個多月後,竊玉和且遇終於來到了苗疆。且遇母親的家鄉是一個名叫庫巴的小山寨,隱匿在大山深處,民風淳樸,風景秀麗。且遇的娘舅容念柯是這裡的族長。很是熱情地招待了他們。
容家雖是漢人,但在庫巴已生活了很多年歲。容家祖上曾在蜀中為官,後來得罪了權貴,隱居於此。庫巴閉塞,與外界不通往來,非常落後。容家祖輩住進來之後,用自己的知識,為庫巴做了極大的貢獻。庫巴族人感念容家的恩德,加之容家也逐漸與族內通婚,子孫中亦有庫巴族血統。在全族共同推舉之下。從且遇的曾外祖一輩,便由容家的嫡子擔任族長一職,管理整個寨子。
且遇他們跟隨著容念柯來到他家的吊腳樓。竊玉第一次見到如此具有異族風情的建築,十分感興趣。竊玉被安排與容念柯的小女兒容蜜住在一處。容蜜長得十分靈秀可愛。身上穿著苗疆特有的衣裳,戴著精美的銀飾,神態嬌憨天真,倒和容且憐有幾分相似。看得出,容蜜從小倍受寵愛呵護,在庫巴這個小小的天地之中。就如同一個無憂無慮的公主一般。
等到一切安排妥當,已是暮色降臨之時。竊玉他們用過極具苗疆特色的晚膳,便一同離開容家的小樓,四處走走看看。經過半個月的旅程,一路走來,竊玉和且遇的關係又親密了許多。且遇悉心地照料著竊玉,安撫她心中的傷痛。竊玉將一切都看在眼裡,卻不知該如何回應。
山中的夜晚十分靜謐,兩人走了一陣,便尋了一處樹根坐了下來,欣賞風景。這裡植物眾多,枝葉繁茂,空氣較為潮濕溫熱。竊玉抬頭仰望夜空,月光被層出不窮又不規則的枝椏遮擋,再灑下來時,已是一片細細碎碎的銀色。她不禁感嘆:「這裡真的很美啊。雖然與世隔絕,卻是一方世外桃源,不受俗世紛擾。」
「是啊,這樣的靜謐柔和,脫離外界的紛紛擾擾,的確很美。」且遇學著她的樣子,仰頭看著天空,說道。
竊玉聞言不禁笑了起來:「其實容哥哥的竹林也不錯啊,若不是我誤打誤撞地闖了進去,恐怕也很難發現你的小桃源。」
且遇會心一笑,他扭頭望著竊玉,認真地說:「玉兒,你可知道,我有多感謝那一日,是你闖了進來!」
他眼中閃爍的光芒太過耀眼,使得竊玉不禁側過頭,不敢直視。這一路走來,且遇對她的用心,她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他沒有去觸及她心底因唐不驚而產生的傷疤,相反的,他小心翼翼將她呵護起來。且遇他,只想讓她快樂。
無疑,他是這世上最好最好的男子。溫柔體貼,無微不至,凡事都能替她考慮。和且遇在一起,好像根本不用擔心他有一日會變心,也不用擔心會因為瑣事導致爭吵。很多時候她也會想,為何自己愛上的不是且遇呢?那樣,她一定不會忍受現在的痛苦和煎熬。
且遇看出了竊玉的猶豫和躲避,這一次,他不想再隱匿自己的感情了。作為一個男人,若是連自己心中的愛意都無法暢快地表達出來,也太過窩囊!至少,要讓玉兒知道他的心思吧,他並不奢求玉兒能回應他。
於是,且遇下定決心,雙手握住竊玉的肩頭,使她看著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認真說道:「玉兒,我很喜歡你。我想讓你知道,我喜歡你。」
「容、容哥哥……」竊玉沒想到向來溫吞的且遇會如此直白,一下子就羞紅了臉,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且遇放開了竊玉的肩膀,微笑著揉了揉她的頭髮。他的容貌被細碎的月光映襯地光潔神聖,那種如同月神一般的美好,讓竊玉有一瞬間的恍惚。
且遇繼續說道:「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你的呢?說實話,我也不知道。也許,從你負傷敲開我房門的那一瞬,我就怦然心動。在淮南巧遇你,讓我覺得是緣分使然。你來竹林聽我彈琴,我心中歡喜你能視我為知己。」說著,他頓了頓,又道,「玉兒,我知道你心裡只有唐公子一人。但這些日子,我看到你並不快樂,我真的很心疼!你不需要回應我,也不要讓我的情意變成你的負擔。玉兒,只要讓我陪在你身邊,讓我能照顧你就好。等你重新變得明朗無憂,不再需要我的陪伴,我自然就會離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