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會一下,什麼叫世界級——
「那個……音樂家?」偷襲者想到了。
「對,就是那個巴赫。」吳塵微微笑了笑:「他的樂曲,有嚴謹和愉悅並行的兩條線。在嚴謹自律,一絲不苟,如發條般兢兢業業的刻板樂譜下,卻流淌著自由律動,歡快奔放,無拘無束的心靈之音。」
「而他一明一暗,貫穿樂章始終的兩條線,也曾被我借用(詳見:《5.91巴赫的兩條線》)。」吳塵指著巨火塔外的破敗世界說道:「而你的這個計劃,也是一明一暗,兩條線。」
「哦?」坐等一張臉復原的偷襲者還咬死不承認。
「明線都擺在眼前。那根邪神的神經元所做的一切,就是這條混淆視聽的明線用突變的邪惡軀殼,來孕育邪惡的神識。從一開始,我們都忘記了:在地球這個人類世界,物質化的軀殼和精神化的內在,是兩個獨立又統一的部分。所以,當神經元發起突變時,我們也都沒在意,物質和精神的區分。以為當突變基因層層向上富集,就能最終誕生出邪惡的天神組成員。其實,我們錯了。精神和肉身,從來都是有區別的。」
「明白了。是從boss級突變體內逃走的神識,引起了你的注意。」偷襲者點了點頭。
「不。」吳塵輕輕搖頭:「從一開始我就有個疑問。」
「哦?」偷襲者的眼神說明他不相信。自己精心編織的計劃,從一開始就有漏洞?
「悖論。」吳塵說出了心中的疑惑:「你的計劃,從一開始就有個矛盾的悖論:既然,被天神組拆解掉的邪惡同伴的基因,植入人體後,都會顯現出良性突變。為什麼邪惡神經元還要用病毒基因來突變這些良性基因?」
「……」偷襲者無語。
吳塵繼續說道:「既然植入人體是良性的,這就意味著,根本不需要多此一舉的突變。只要把變種人體內的基因收集起來,就能完成邪神基因鏈的重組。
別忘了,墮落腐化的是邪神的靈魂,而不是他的身體。這也是天神組敢把他的基因鏈拆解,分別植入古人類體內的,原因所在。因為從始至終,這些來自邪惡天神的基因,對人類來說,都是良性的。
之所以突變,是為了「以惡哺惡」。用邪惡的軀體來滋養邪惡的精神。孵化出邪神的神識。」
「所以,從一開始你就知道,boss級突變體將哺育出邪神的神識?」偷襲者感受到了一絲失控的危機感。如果自己這個完美計劃,從一開始就被吳塵看穿,那麼眼前的一切……
越想越擔心。
「嗯。」吳塵輕輕點頭,又輕輕搖頭:「我說了,這只是一個矛盾的悖論。而在你身上,我沒有想清楚的悖論還有很多。直到突變日中,你在幾個重要的節點出現。我才確定,這一切的陰謀背後,是你。」
見偷襲者默不作聲,吳塵又道:「讓我們把時間線回調。說一說整個計劃的起點:富蘭克林博士。和她的巴比倫計劃。」
提到博士,偷襲者終於有了情緒上的反應:「這是我們共同制定的人類復甦計劃。」
「沒錯。」吳塵輕輕點頭:「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是你和富蘭克林博士共同制定了這個計劃,而所有的材料也都能佐證這一點,所以我的超級智腦們,都沒能算出這一切的幕後主腦是你。很簡單,這個至關重要的邏輯悖論就是:一個拯救人類計劃的制定者,為何要毀滅人類?」
見偷襲者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得色,吳塵微微皺眉:「也因為有了富蘭克林博士,這個偉大的人類傳火者的擔保,所以,我的智腦都紛紛把你排除在了毀滅世界的候選人名單之外。不得不說,你這麼做確實很聰明,也很無恥。不僅利用一個偉大科學家,和她至關重要的研究發現,去壯大自己的公司為達成你的終極陰謀服務,而且還利用一個偉大科學家的偉大名聲,為自己這個毀滅世界的陰謀作擔保。
之所以,你的公司能夠出類拔萃,成為頂尖企業,富蘭克林博士的研究成果是最重要的原因。
把人利用到如此程度,連渣都不剩。你是不是太過分?
想到這裡,一切就都清楚了:既然邪神也要分成精神和肉身兩部分來復活。而突變不過是為了收集邪惡神識的話,那麼邪神的肉身又在哪?
前面我也說過,被天神組分拆植入古人類體內的基因,都來自這位邪神。
那麼試問,放眼世界,還有誰,能將這些基因統統收集起來?
於是答案只剩下一個。對不對?納撒尼爾·埃塞克斯。」
驚惡先生?!
當吳塵吐出這個名字的時候,所有人,無論是智腦還是聚攏到史島戰備中心摩天樓里的超級英雄們,都已驚呆!
吳塵輕輕嘆氣:「壞人有兩種。一種是隱藏在黑暗的背後,暗中策劃,小心的經營著黑暗勢力。關於他的一切都不為人知。僅有的線索,不過是一張模糊的監測探頭拍攝的畫面,或者是一張看不見正臉的背影照,又或者是一份從銷毀的錄音帶中搶救出的只言碎語。諸如此類。
而另一種壞人,則是坦蕩的把自己暴露在鎂光燈下。有一個公開而受人尊敬的身份。將自己陰謀的暗線,隱藏在『為人類謀福祉』的明線之下。這種人,往往被冠以大企業家,大慈善家,天使投資人……等等一系列的光環。無論他的知識、財富、朋友圈,都令人敬佩。甚至他飽受不公的過往經歷,以及不計前嫌的回報社會,都鑄成了另一個偉大的人格光環。你又如何能相信,這種人是壞人?」
頓了頓,吳塵接著說道:「再說說,為你證名的巴比倫計劃。」
「富蘭克林博士認為,是用巴比倫城的重建,也隱喻人類必將復興,並不惜對抗造物主安排的,變種人必將取代人類的命運。
可對你來說,你心中的巴比倫計劃,一定和博士的不一樣。正如你用富蘭克林博士的研究成果,來服務於你毀滅人類的邪惡計劃一樣。
那麼,你的巴比倫計劃是什麼樣?
想到這裡,我不禁問自己,巴比倫究竟有什麼?
我想到了空中花園和,通天塔。
巴比倫通天塔:人類聯合起來,希望能修建一座通往天堂的高塔。為了阻止人類的瘋狂計劃,上帝讓人類說不同的語言,使人類相互之間不能溝通,計劃因此失敗,人類自此各散東西。通天塔的寓意就在於:集合全人類,達成神性。想到這裡,我豁然開朗。你通過收集分散在人體內的突變基因,達成邪惡神性的陰謀;又或者是借用富蘭克林博士之手,收集良性基因的目的,不正是和巴比倫通天塔的修建,擁有同樣的寓意嗎?
所以,在博士看來是重建人類的巴比倫城計劃,而在你眼中,是收集突變/良性基因,達成邪惡神性的巴比倫通天塔計劃。或者乾脆叫:通天塔計劃。」
自己精心編織的陰謀,被吳塵抽絲剝繭,層層剝開。驚惡先生的惡劣心情,可想而知。
「其實,許多細節,已經暗示了你的野心。」吳塵自顧自的說道:「比如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擺在辦公室里的那幅巨大的油畫。
當時,偌大的辦公室,東西寥寥。唯一吸引我注意力的,就是那幅占據了整面牆壁,充滿了超現代氣息的油畫。
構圖很簡單。猛一看上去,就是個巨大的黑洞。或者簡單的說,是一個非常接近完美的圓圈(詳見:《6.30我是個生意人下》)。
我左看右看,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當然了,我最熟悉的圓圈,大都是扁圓。而你這個非常接近完美的圓,我已經讓弧光太空站上的海倫娜,進行過地形匹配。正如我所料,這個圈,是上帝視角的巴比倫塔的遺址。從天空俯瞰,圓塔可不就是個圓圈嗎?」
「……」已經修復了碎臉的驚惡先生的表情,真的精彩極了。
「現在,讓我們再回到你整個計劃中,最核心的部分上來。」吳塵反手指了指自己:「我。」
說著,領主大人下意識的嘆了口氣:「你知道,我是唯一能夠阻止你的人。不僅出於我過往多次拯救人類的輝煌履歷。更重要是,你一定知道我是個人類至上主義者。這也就意味著,無論如何你都無法說服我。因為,『信仰是無法妥協的』。如此一來,擺在你和你的陰謀面前,只有一條路。那就是除掉我。問題一下子簡單了:如此才能除掉一個精神力者?」
說到這裡,吳塵終於動怒:「答案就是:打擊他的信仰。於是從一開始,你就打算用人類文明的傳火者富蘭克林博士的死,來傷害我。試想,當一個人類至上主義者,親手扼殺掉人類文明的傳火者時,精神會受到何等的重創。恭喜,你達成了。從我親手抹殺掉富蘭克林博士的那一刻,我飽受摧殘的精神,已經無法再召喚我的殺手鐧星辰劍陣。你也一定知道,這把捅死了宇宙大帝的神劍,擁有多大的威能。」
「為了確定我還能不能召喚,你又把同為精神力強者的紅皇后,安排上了我的白天鵝。唉,如此環環相扣的陰謀,你是怎麼想出來的?」
「如你所說,我們都有信仰。和,犧牲精神。為了信仰,我們能做到連我們自己都無法想像的極限。」沉默了許久的驚惡先生,終於開口。
吳塵點了點頭:「你所做的,要比你口中的極限還要多的多。為此,在你確定我無法召喚星辰劍陣後,還要用一場慘烈的突變日,來持續消耗我的精神力。」
「沒錯。」驚惡先生笑著點頭:「突變的目的有兩個。除了收集神性外,還要進一步消耗掉你強悍的精神力。當你點燃巨火塔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