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皇兄用飯了,東陽也放心地笑了笑。
兩個妹妹開始整理賬目,李麗質道:「現在東陽也會用算盤了,可以幫著皇兄整理,多一個人幫忙也能早點回去休息。」
李承乾三兩口吃完麵條,低聲道:「弟弟妹妹都吃了嗎?」
李麗質回道:「都吃過了,晚上吃的紅燒肉,還是涇陽送來的豬肉,說是第一批養出的小豬,送了一些肉過來。」
東陽又拿來幾盞油燈將它們點亮之後,眼前終於亮堂了許多,她低聲道:「知道皇兄這個時候還在忙碌,妹妹就與姐姐一起來幫忙。」
李承乾嘆道:「這些文書都拖了有些時日,明天就要送出去,有勞你們了。」
李麗質咧嘴一笑道:「無妨,來得及。」
夜色下的皇城很安靜。
李世民送著房玄齡與長孫無忌走出承天門,叮囑道:「餘下的事你們兩人多看著點。」
房玄齡與長孫無忌一起行禮。
一旁的太監又道:「陛下,太子殿下與長樂公主,還有東陽公主還在中書省。」
李世民點頭道:「你們先回去吧。」
「臣告退。」
看著房玄齡與長孫無忌一步步走向朱雀門,李世民手裡拿著一卷卷宗,走向中書省。
老太監跟在一旁,低頭不語。
一直走到中書省門前,李世民看著三個孩子圍著一張桌子,算盤的撥動聲不絕於耳。
老太監正要稟報陛下來了。
李世民攔住他,只是站在門外,安靜瞧著她們。
夜色濃重,太子殿下,長樂公主,東陽公主都沒有注意到外面的目光,而是繼續盤著賬,偶爾低語幾句。
李世民的目光落在李承乾的臉上,這孩子眉頭緊鎖的樣子。
終於,陛下邁步走入了中書省內,走近才看到一旁放著碗筷,看來是這孩子剛用了飯。
老太監突然咳嗽了一聲。
李承乾抬頭見到了一個提著燈籠的老太監,又見到了站在一旁的父皇。
李麗質與東陽見狀,連忙行禮道:「父皇。」
李世民點頭道:「還不去休息?」
李承乾活動著有些發酸的手臂,道:「這些賬目明天一早就要送出去,今夜就要趕出來。」
「太液池的別苑,朕不著急。」
「父皇放心,明天就能動工了。」
李世民板著臉道:「朕說了不著急。」
李承乾目光落在賬目上,道:「六月之前便能完工。」
父子倆這才說兩句話,便充滿了火氣,李麗質連忙道:「父皇,來尋皇兄?可是有要事商議?」
女兒一句話,讓李世民心中原本就要升騰的怒火平息了一大半,便拿出一份卷宗道:「伱自己看看。」
李承乾拿過卷宗,皺眉端詳。
準確地來看這是一份考卷,考卷上所寫的正是生產關係的文章。
很少見除了東宮以外還會有人寫這種文章,再一想其中引述的觀點便是自己的留在弘文館的那篇。
李世民道:「這位裴行儉你可相識?」
李承乾解釋道:「兒臣不認識他,不過當初在弘文館確實放過一篇文章,本想著會讓更多人見到,這是兩年前的事了。」
「嗯,這位裴行儉已及第了。」
李承乾還看著文章又道:「官居何職?」
李世民雙手背負,看著外面的黑夜背對著兒子道:「房相讓他在渭南縣當個縣尉。」
「父皇的意思呢?」
「朕想聽聽你的看法,畢竟這文章出自你東宮。」
李承乾收起卷宗,點頭道:「那就按房相的意思辦。」
李世民頷首道:「滿朝文武就裴行儉一個人寫出了東宮才有的文章,你難道就不想安排他?」
「兒臣還能如何安排他,或許是裴行儉一時巧思,畢竟能在科舉卷上寫這種不入主流的文章,說明了此人有投巧之嫌,兒臣只看他的能力。」
李世民低聲道:「當真?」
李承乾將卷宗放在一旁,道:「父皇想怎麼樣?」
李世民又道:「好,那就讓他去渭南縣當一個縣尉,若當不好一輩子就當個縣尉。」
「父皇有心了,他真不是東宮的人。」
李世民一步步走出中書省朗聲道:「早些休息。」
李承乾作揖行禮,也朗聲道:「謝父皇關心。」
面對這父子倆,做妹妹的也覺得頭疼。
父皇總算是離開了,兩個當妹妹的著實鬆了一口氣,就怕父皇與皇兄在這裡又大吵一架。
夜風吹入中書省,讓油燈的火苗也是忽明忽滅的。
等將太液池別苑的用度都盤算清楚,李承乾這才帶著兩個妹妹走出了中書省,關上了厚重的大門,領著她們回了東宮。
從今年開朝,到現在朝中用出去的費有三萬餘貫了,朝中盈餘還有兩萬貫,等互市的賦稅送來,還能寬鬆五萬貫。
滿打滿算,今年若是順利的話,朝中的錢糧處於流動狀態,可支配的可以達到十萬貫。
對於從貞觀初年天災中,復甦的大唐朝政經濟,這已經是一個很不錯的情況了。
互市會在很長一段時間成為朝中資金來往的重要組成。
就如涇陽又賣給了突厥人一百袋肥皂渣,這些肥皂渣每袋可以換六十頭羊,那就是六千頭羊,肥皂換成了羊群,用羊群再進行交易,朝中便可以從這種互市行為,收取關稅。
以關中一頭公羊的價格三百錢來算,那就是一筆一千八百貫的大買賣。
肥皂送出去便賺了近兩千貫。
這還是正常操作的,杜荷讓人將羊群賣到關中以東的各州府,還能賣出更高的價格。
那麼僅僅只是一些肥皂渣,拋卻運送的人力成本,杜荷至少能淨賺一千貫錢。
一筆交易就有如此收入,而且不過是些邊角料,這個開頭無疑是好的。
相較於以前在涇陽開設一個作坊,那都只是小買賣,不論是舅爺還是皇叔,根本看不上眼。
而掌握大唐的進出口貿易的渠道,這才是真正的大買賣。
翌日,朱雀門揭榜了,那個叫許圉師的年輕人成了這一次科舉的進士榜首,很快就成了長安城的議論焦點。
而許圉師也很快成了世家子弟們想要聯姻的對象。
像這樣的人將來可能會站在朝堂上的重要位置,更不要說此人的家世,又是譙國公家的孩子。
裴行儉在及第的名單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不由地嘆息一聲。
李義府走來,低聲道:「裴兄,祝賀了。」
裴行儉道:「看到你名字了,也祝賀你。」李義府作揖道:「在下已拿到了官身,如今是門下省典儀。」
裴行儉道:「在下也拿到了官身,渭南縣縣尉。」
至於其餘人各自都有了安排,裴行儉又道:「這就已踏入了門下省,義府兄弟將來入中書省,未嘗不可。」
李義府抬首看著及第名冊上的名字,道:「裴縣尉將來或許也會入三省執掌六部。」
「說笑了。」裴行儉慵懶地說道:「縣尉挺好的,某家以後做一輩子的縣尉。」
兩人笑著告別,各走一邊離開了朱雀門。
將來會如何誰也不知道,李義府很年輕,裴行儉也不過十六歲。
李義府是一個對世家有恨意的年輕人,因此裴行儉不想與這人走得太近,免得將來會有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新任的縣尉要去京兆府拜會上官京兆府尹,畢竟渭南縣也在京兆府管轄。
裴行儉拿出文書遞給了這裡的門吏便走了進去。
李道宗手裡拿著一面銅鏡,剃著自己的發黃的牙齒。
「府尹,裴縣尉來了。」
一旁的小吏低聲道。
李道宗不耐煩看了一眼剛來的這個生面孔小子。
裴行儉作揖道:「渭南縣縣慰,裴行儉見過府尹。」
李道宗放下銅鏡,吸了吸鼻子,端坐好,打量著這人,道:「有人說你是當將軍的人才。」
裴行儉不解道:「府尹這是何意,下官不過是個縣尉。」
「有人還說讓某家特別關照你,你小子有什麼過人的本領?」
面對府尹的咄咄逼問,裴行儉站在原地很是疑惑,道:「下官確實想過做個將軍,可從未領兵打仗過,只是科舉及第任了一個縣尉。」
李道宗繼續道:「能吃苦嗎?」
裴行儉作揖道:「敢問府尹,是誰要關照下官,是誰說下官是個當將軍的人才。」
李道宗丟出一份卷宗,道:「少問,拿了就去幹活。」
「這又是什麼?」
李道宗冷哼道:「少問。」
當官的第一天,裴行儉就一頭霧水,拿起府尹丟在地上的卷宗打開一看便是,渭南縣三年改造計劃。
「嘩啦!」
這個厚重的卷宗打開,裴行儉看著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與圖解又是大吃一驚,道:「這是」
李道宗又吸了吸鼻子,道:「少問。」
又被這個府尹一句話,兩個字給嗆了回來,裴行儉手捧著這份卷宗,大致明白了這是往後三年要做的事。
但長安的京兆府,辦事都這樣的嗎?
裴行儉心有困惑,看向府尹。
話還沒說出口,又怕對方又是一句話兩個字。
深吸一口氣,收好卷宗,裴行儉行禮道:「下官告辭,打擾了。」
等人走了,坐在衙內的李道宗繼續對著銅鏡剔牙,也不知道太子殿下怎麼會選了一個堪堪及第的河東小子。
做完這些,李道宗對一旁的小吏道:「給東宮送個話,就說事情安排下去了。」
小吏應聲道:「這就去。」
此刻的東宮太子,正在太液池邊,身邊跟著于志寧與徐孝德。
一卷賬目還拿在手中,李承乾看著一群工匠丈量地面,道:「一百尺就夠了,不用太大。」
新任的工部侍郎徐孝德道:「殿下,這畢竟是陛下居所,還是大一些為好。」
李承乾道:「錢糧用度有限。」
徐孝德點頭,又給工匠傳話,道:「前後左右一百尺,不要量多了。」
于志寧又道:「殿下,木料送到了。」
李承乾走向剛運到這裡的木料,看著一根根圓木放在一起,問道:「這都是什麼木料?」
「回太子殿下,按工部安排,將原本的楠木都換成了杉木。」
李承乾在賬冊上劃了一條,接著道:「杉木挺好的,便宜實惠,楠木太貴重了,又不是宮殿。」
準確地來說皇帝住的地方應該就是宮殿。
可用太子的說法,這裡不過是皇帝避暑的別苑,不算皇宮,雖說是建設在建章宮的舊址上。
為了調度預算,李承乾本著一切從簡節約的方式,能省則省。
只要這裡少用一塊磚,河西走廊的邊關就能多一塊磚。
李承乾又叮囑道:「用石子將路鋪平了,河邊一定要全部用護欄圍起來,切勿有疏漏。」
「喏。」
太子殿下走在前頭,身後跟著一群工部的工匠。
殿下每每吩咐一句,工匠們便要記下一個要點,生怕有疏漏。
興慶殿內,李世民吃著桃子看著近日的東宮起居注。
太監腳步匆匆而來,臉上帶著笑容,道:「陛下,別苑開始修建了,終於動工了。」
李世民嚼著桃子,側躺著。
太監又道:「而且太子親自帶著工匠在查看,說是這太子殿下一向如此,事必躬親,哪怕是用多少磚石,用多少木料都要親自過問。」
李世民點頭,將手中的桃核一丟。
太監伸手接過桃核,接著道:「陛下,而且太子殿下親自帶著工匠叮囑,工部的人都說殿下是個有孝心的孩子,這才會親自看著陛下的別苑動工,還說要多修一個台子,能讓陛下釣魚散心。」
李世民往嘴裡放了一個冰塊,放在口中嚼著,「咯嘣,咯嘣」
太監站在一旁還是面帶笑容。
李世民冷哼道:「孝心?他將楠木換成了杉木。」
聞言,太監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呵呵,前後不過一百尺,承乾的孝心,朕都看在眼裡。」
「老奴也是聽別人議論,老奴真不知道殿下還做了這些事。」太監跪在地上汗如雨下。
李世民又道:「無妨,朕也就住一兩個月避暑而已。」
「是老奴沒有打聽仔細,老奴不該說這些。」
「你也沒有說錯,太子行事向來是事必躬親的。」
感冒後,還是咳嗽得厲害,讓小張穩一穩病情,就當休息早睡兩天。
之後會爭取加更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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