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時,長孫無忌就頗受重用,堪稱是有數的幾個人之一。加之他國舅的身份,所以住所也頗為美輪美奐。
現在的皇宮真心不成,而且還潮濕,長孫無忌家雖然面積不如皇宮,屋宇沒有皇宮多,但精美程度卻絲毫不差。
許多客人在長孫無忌家轉悠一圈後,各種讚美啊!
但誰都沒把這裡和皇宮作比較。
李敬業就說了。
長孫無忌在看著他。
李敬業一臉從容。
此子難道心機如此?
李治派了千牛備身來家中坐鎮,這只是一個姿態,表示朕和舅舅依舊親密無間。可實際上兩人都知曉,往日的歲月再也回不去了。
這個李敬業……李勣是他的對頭,他的孫兒來家中說這等話……
長孫無忌的眼中多了些不明之色。
「阿郎。」
一個管事出來,「家中正在搜東西,玉簪還未找到。」
「無用!」
管事低頭,「是,林氏昨日玉簪被盜,被那賊子一拳打暈,先前醒來說噁心,現在好些了,記起了些事。」
長孫無忌點頭。
東西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竟然有人敢動手。
「出來了。」
後面一陣喧譁。
一個女子被侍女扶著出來,見到長孫無忌後福身,哽咽道:「阿郎,那賊人奴想起來了……」
「都叫來認。」
長孫無忌拂袖進去。
臨走前他看了李敬業一眼。
李敬業那話得罪人了,長孫無忌要收拾他……張廷琛尷尬的道:「敬業,咱們尋個地方避避。」
這等豪門內部的事兒別打聽,有多遠走多遠。
李敬業點頭。
長孫無忌往裡去,管事跟在身邊。
「李勣最近得意了些,告訴他們,讓他知曉規矩。」
「是!」
「他在這!」
女人的尖叫聲突然傳來。
長孫無忌回身,就見一個僕役飛也似的往大門那邊跑。
李敬業回身。
大門打開著,門子一個人攔不住。
李敬業會坐視此人逃跑。
長孫無忌瞬間就把此事『看清』了。
張廷琛拔刀!
還好有另一人!
長孫無忌冷笑。
「滾!」
僕役在瘋狂奔跑。
「抓活的!」
管事帶著人追趕。
若是不小心砍死了賊人,興許長孫相公會認為是功勞,但管事卻認為是過錯。長孫相公過後即忘,而管事卻會尋機會來報復我……
張廷琛是個很穩重的人,所以順勢避開。
那僕役不禁狂喜。
長孫無忌冷冷的道:「蠢貨!要什麼活的?」
李敬業看似呆呆的站在那裡,突然揮拳。
呯!
賊人就像是撞到了鐵板,直挺挺的仰頭倒下。
李敬業收拳回身,「沒事了,回家!」
對於他而言,既然賊人被揪出來,任務也就完成了。
一個管事歡喜的道:「拿活的,往日家中被偷的東西不少,就看他的了。」
僕役倒在那裡,管事衝過去,「綁了!」
幾個大漢拿著繩子過來,在捆綁的過程中覺得不對勁,有人摸了一下鼻息。
「死了?」
……
長孫無忌第二日在上朝時誇讚了李敬業,什麼古之惡來,熊羆……
李治含笑也說了幾句。
皇帝和長孫無忌之間的關係竟然又好了些。
李治笑吟吟的去了武媚那裡。
「李敬業昨日一拳打死了賊人,舅舅對他讚不絕口。」
武媚咦了一聲,「他竟然能不惹禍?」
「媚娘你這是偏見。」李治想到了女人的傲慢與偏見。
武媚詫異的模樣讓李弘不禁倍感有趣,「阿娘,那個人很壞嗎?」
武媚搖搖頭,「不是壞,而是……有些憨直,說話不過腦子。」
李治皺眉,「媚娘這般說卻是過了些,英國公上次說李敬業雖然憨直,卻不乏機變。」
女人啊!
你們為何要對男人有那麼多的偏見?
李治難得的感慨著。
……
「阿翁!」
長孫無忌竟然送了禮物給李敬業。
李敬業那個歡喜啊!
李勣抬頭,見孫兒拎著一把橫刀進來,就皺眉,「皇城內能隨意拔刀?」
「阿翁,這是長孫相公送的,他真是個好人。」
長孫無忌出手的兵器,至少得是神兵,否則出門都不好意思和人打招呼。
李勣冷著臉,「丟邊上!」
「阿翁。」
阿翁老糊塗了嗎?
李敬業看看手中的寶刀,覺得定然是如此。
他後悔自己沒去尋幾個美人來刺激一下阿翁。
兄長說過:長壽的秘訣不外乎就是始終對女人保持著旺盛的興趣。
阿翁最近都沒……
李勣不知道孫兒的腦補,一腳把橫刀踹到角落裡,「回家去沐浴。」
不至於吧?
李敬業這才知曉祖父是在忌憚著什麼。
「快去!」
在長孫無忌的眼中,李勣就是一條烏梢蛇,陰險狡詐。
「那個陰人!」
李勣同樣覺得長孫無忌不是好鳥。
……
「老夫敢打賭,這把刀李勣不敢收。」
長孫無忌丟下這句話,隨後陷入了政事之中。
「相公!」
有小吏進來,「李敬業出來時並未佩刀。」
長孫無忌譏誚的道:「李勣明哲保身的本事學了李靖,可卻沒有李靖大氣,格局差遠了。所以老夫不看好他的身後事。」
「不過……」長孫無忌想到李治的舉動,眼中多了些玩味。
「雉奴這是被山東士族嚇壞了?所以迫不及待的向老夫示好。」
……
皇帝心情不錯,賞賜了高陽一群羊。
「皇帝沒事做了?」
高陽很無奈,「家中沒地方餵養,他還不如直接賞賜些錢財。」
「公主……慎言!」
肖玲很尷尬的看看送賞賜的內侍。
內侍眉眼通透的道:「公主賢淑。」
哪怕笑點再高,肖玲依舊回身捂嘴。
公主賢淑……
哈哈哈哈!
她無聲大笑著。
公主要是賢淑,老娘就是玉女!
「很好笑?」
高陽盯著她。
肖玲趕緊福身,「奴沒笑。」
「笑了就笑了!」
高陽的眼中多了怒火。
老娘完蛋了……
肖玲知曉呵斥在所難免,弄不好還會被鞭撻。
我好命苦。
「公主,武陽侯來了。」
駙馬見公主要求見,得到同意後才能進來。
但賈師傅早就直來直往了。
「小賈來了?」
高陽的火氣不翼而飛,笑吟吟的道:「快去迎了來。」
有人去了,高陽回身,「去備些喝的。」
肖玲恍然大悟。
「公主,奴錯了。」
我錯了,原來公主不是不賢淑,只是她的賢淑都給了武陽侯。
我錯的離譜!
賈平安進來發現氣氛不對,「這次去武功弄了些特產,公主看看能用的就用,不能用的送人。」
「都能用!」
高陽很篤定。
小賈出門都知曉給我帶特產,可皇帝卻只知道送羊送羊。
這是沒心沒肺吧?
沒小賈有心。
「小賈。」
「何事?」
二人進去坐下,肖玲是個眼色,其他人都走了。
小賈是真的喜歡我呢?還是喜歡……
高陽的臉上多了些紅暈,「小賈,你喜歡什麼樣的女人?」
羔羊怎麼會問這個問題?
這個娘們糙的讓人無話可說,但好在很直爽。
但再直爽的女人也會變。比如說衛無雙,原先冷若冰霜,可現在掌家也井井有條,相夫教子做的無可挑剔。
但這個問題有陷阱。
後世的妹紙們琢磨了試探渣男九九八十一道題,每一道題都有陷阱,若是回答錯誤……
女人問你喜歡什麼樣的女人,只有兩種可能。
她不喜歡你,所以等你說出來自己喜歡的類型後……
——親愛的,我喜歡直爽的女人。
對不起,我不是你的菜……妹紙心中雀躍,卻一臉難過,「我的內心戲特別多,想法特別多。」
其二,她喜歡你,但卻沒把握,擔心你不喜歡她。
這個時候,情商爆表的回答是什麼?
賈平安凝視著她。
還用說嗎?
這時候說什麼『我喜歡直爽的女人』,『我就喜歡你這樣的』……
這等答案太蒼白了。
賈平安凝視著羔羊,緩緩伸手。
羔羊的臉上多了一抹紅暈,羞答答的任由他握住了自己的小手。
羞答答!
外面的肖玲不小心回身看到了這一幕。
我的神啊!
這是公主?
公主啥時候這般小女人了?
肖玲仰頭看天,我眼花了嗎?
晚些,高陽精神抖擻的進宮。
「陛下,公主說來還禮。」
王忠良覺得皇室最奇葩的便是這位高陽公主。
旁人得了皇帝賞賜都是上表感謝,唯有這位竟然要還禮。
你當這是走親戚呢?
李治難得清閒,笑道:「她就是這個性子,不喜歡占人便宜,你給我一文錢,我要還你兩文。占人便宜會慪氣。罷了,她還了什麼?」
王忠良一臉糾結。
李治冷著臉,「蠢材,又自作主張。」
「陛下。」王忠良苦著臉,「公主送來了十頭肉牛。」
陛下,這比你送的肥羊值錢多了。
並非所有的牛都能耕地,不能耕地的牛自然只能吃了。
但牛肉的價格絕對不菲,高陽用這個還禮,大概就相當於後世送禮送野生的一頭鮑。
霸氣側漏啊!
李治笑道:「讓她來。」
高陽握著小皮鞭進宮,一路皺眉。
「皇帝,這裡不大好,我覺著潮熱,要不……把大明宮重新修起來吧。」
原先李淵退位做了太上皇,受不了夏季皇宮中的這種潮熱,先帝就選址修建大明宮,準備給李淵避暑用。
可才將修建了個雛形,李淵就駕崩了,於是大明宮就此擱置。
這等建議沒人會說,擔心被外朝的官員說蠱惑皇帝驕奢淫逸。
李治搖頭:「朕也想,不過如今各處用錢厲害,吐蕃在盯著,另外還有高麗……」
李治的眼中閃過厲色,「高麗不滅,朕如何有面目去見先帝?且待時機。不過征伐錢糧為先,大明宮之事再緩緩。」
「差多少?」
高陽一臉姐不差錢的豪邁。
李治不禁笑了,「當初先帝令百官捐了一月錢糧助力修建大明宮,你覺著家裡的錢糧足夠?」
「當我沒說。」
高陽很爽快的認輸。
這便是李治喜歡和她相處的緣故,沒機心,該惱怒就惱怒,該歡喜就歡喜……
「對了。」高陽準備回去了,臨走前想起一事,「上次我聽聞有人說太子的壞話,說什麼太子身子不好,我再想尋那人時,卻尋不到了。」
高陽握著小皮鞭,「真要被我找到,抽死他!」
李治淡淡的道:「跳樑小丑罷了。」
那些人是衝著武媚去的,李弘只是殃及池魚。
「我走了。」高陽又改變了主意,「我先去看看太子。」
她風風火火的走了,李治不禁失笑。
「這性子倒是讓朕羨慕。」
直言直語,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動手就動手……李治無比渴望這樣的日子。
高陽一路去了武媚那裡。
「太子呢?」
武媚在殿內聽到了她的聲音,微笑道:「高陽來了。」
「見過皇后。」
高陽福身。
武媚頷首,「高陽來見五郎?五郎在後面讀書,也該差不多結束了。」
「我去看看。」
高陽自己出去,邵鵬趕緊跟上去。
「公主這邊來。」
一路轉到了後面。
高陽見到一個宮女正在殿外守著,就問道:「可下學了?」
宮女便是王霞,見是高陽,她恭謹的道:「還有一會兒。」
高陽往裡面看了一眼。
先生在上面,下面坐著李弘,側面坐著曹英雄。
趙二娘敲敲案幾,「曹侍讀。」
「何事?」
曹英雄很精神的模樣。
趙二娘狐疑的看著他,「剛才我怎地看到你打瞌睡?」
「哪能。」
曹英雄忍著一個哈欠,「剛才我在琢磨殿下的功課。」
趙二娘冷笑,「那我剛才說了什麼?」
曹英雄:「好像是……」
「曹英雄!」
趙二娘怒道:「你剛才就在打盹。」
李弘板著臉,「曹侍讀,要好好讀書。」
「是。」
干別的還行,重頭學一遍功課讓曹英雄欲仙欲死。
「太子。」
高陽沒了耐心,就招手。
李弘見是她,起身拱手,「姑母且等等。」
高陽見他一本正經的,不禁就笑了。
她退了出來,百般無聊,就在周圍轉悠。
「那是誰?」
一個官員急匆匆的低頭走來,高陽問道。
「公主,是李相。」
「李義府?」
高陽冷著臉,「這個笑裡藏刀的李貓。」
李義府近前抬頭,愕然微笑,「見過公主。」
高陽在這裡作甚?
李義府的腦海里轉悠著幾個念頭。
「聽聞你尋小賈的麻煩?」
「誰?」李義府依舊微笑。
這個老賊喜歡裝傻!
高陽冷冷的道:「賈平安。」
李義府聽聞了些消息,比如說賈平安和高陽公主親密,但不知道怎麼親密,他也沒興趣知曉。
此刻他知曉了。
他笑道:「子虛烏有之事罷了。」
他微微頷首,對出來的邵鵬說道:「皇后可在?」
「在。」
高陽看著他進去,突然覺得自己有些沒用。
若是新城在這裡會如何?
高陽覺得新城會不說話,最多是弱弱的一笑。
我也能啊!
但這很彆扭。
高陽搖搖頭。
李義府晚些出來,見高陽依舊在外面,不禁心中冷笑。
傳聞高陽公主無謀,李義府沒怎麼琢磨,今日一試,果然。
這等無謀的公主,在皇室不過是擺設罷了。
關鍵她和皇帝還是異母姐弟,沒那麼親近。
所以……
李義府微微冷著臉,拒人於千里之外。
有人常年帶著春風般的微笑,眾人習慣了,但當他冷著臉時,那威懾力竟然出乎預料的大。
這就像是老實人突然發飆一樣,總是能令人感到震撼。
但這一招對高陽無效,她甚至覺得李義府有些裝模作樣。
「殿下。」
李弘下學了。
高陽往上走,李義府往下……
但他回頭看了一眼,想看看太子。
二人的距離有些近。
李義府回頭,高陽舉手,小皮鞭晃了晃!
「太子!」
高陽招呼了一聲。
李義府卻覺得高陽要抽自己,下意識的躲避。他顧著躲避,腳下卻踩空……
呯!
李義府就在高陽的眼皮子底下摔倒,接著翻滾下去。
高陽愕然,「和我無關。」
前面帶路的內侍回頭,李義府剛好滾到他的腳邊,血流滿面。
「李相!」
……
「武陽侯,剛才宮中說是高陽公主鞭責李義府,導致李義府摔傷,公主被禁足,陛下大怒,說是要嚴懲。」
明靜覺得大快人心,「公主在皇城中時,有人大聲叫好呢!」
操蛋!
賈平安覺得這娘們就是惹禍精。
「李義府傷勢如何?」
明靜顯然級別不到,一臉打探不到八卦的遺憾,「不知道。」
「我去問問。」
李義府要是摔傷了還好說,摔成白痴了……
「宮中問不來。」
明靜很嚴肅的告誡道:「這等事不好打聽,否則容易被忌憚。」
這是犯忌諱的事兒,你去哪打聽?
「你的路子不靈!」
賈平安帶著包東出去,交代了一番,就去尋了兩個老婆生產時坐鎮賈家的醫官陳斯。
「兩個孩子漸漸大了,陳醫官何時有空,去家裡喝杯酒。」
陳斯沒想到賈平安竟然還惦記著自己,不禁感動,「改日一定去,一定去。」
賈平安和他閒聊幾句,包東來了,「武陽侯,說是宮中有人受傷了……」
賈平安神色一緊,「可是皇后?」
陳斯笑道:「非也,是李相。」
賈平安鬆了一口氣,笑道,「他傷了就傷了吧,若是重傷更好。」
賈師傅恩怨分明!
「就是磕到了頭,身上有些淤青,無大礙。」
賈平安隨後和他約定喝酒的時間就走了。
這消息來得也太輕鬆了吧?
包東覺得自己又學會了一招。
……
求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