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硝煙散盡,滿目瘡痍。讀書都 www.dushudu.com
放眼看去,視線所及之處全都是不正常的黑紫色,連細淺的河流都是紅的,土坑裡黑紫色的血已經結了硬痂,一群蠅蟲撲在上面舔吸。
斷肢殘臂到處都是。
軍士們在打掃戰場,回收一切能夠回收的物品,兵器,鎧甲,弓箭,長槍,戰馬。
死屍身上最後將什麼也剩不下來,就算一小塊布也會被流民扒掉。
戰場向來都是慘烈的,慘烈的不只是拼殺,還有結局。甚至很多地方無人掩埋的屍體會變成一塊一塊的肉被煮來吃掉。
軍士們沒有理會那些冒著風險在戰場中尋找可用東西的流民,兵器鎧甲馬匹這些物資他們也不敢碰,給他都不敢要。
在一條比較大的河邊被挖了一個大坑,屍體和碎肉被撿拾過來和碎木一起丟到坑裡,然後潑上油脂點燃,一股令人做嘔味道隨著濃煙翻卷而起。
張軍站在被李希烈加固加高過的城頭上看著濃煙的方向,心中有種說不出的寂寥。
「郎君,城池已經接收,衙中只有胥吏,言李賊與此後並未任命刺史以下諸官,由其幕僚與軍曹布政。」
「嗯?」張軍扭頭看了看武懷表:「他不是登基做了皇帝嗎?沒有任命大臣?」
「有,但也沒有,李賊任命了一眾將軍與防地,文臣卻只有宰相侍中和中書令計五人,各部均未建制,設了四鎮節度,各地州府縣令從之。」
相對於朱泚那邊,這個李希烈搞出來的更像是個草台班子。
其實也好理解,朱泚必竟是當朝太尉,是見過大世面的,又是坐擁長安之地,各台監省部都原本健全。
而這些下面的節度使造反的沒有這麼好的基礎,也沒有那麼周密的局觀,自然就是亂七八糟,其實更像是占山為王的土匪。
就像歷史上那麼多的起義,真正成事的屈指可數,究其原因其實就是個層次的問題,大局觀不夠。
「通令各州縣,以三天為限,來蔡州述職,某見見他們,包括李賊餘部。現在歸附為時不晚,某給他們個機會。」
「諾。」武懷表掏出小本本記了下來,請張軍簽字。
「大軍處理好雜事休整三日,每日操練不可輟少。」
「諾。郎君,李部殘兵如何處置?」
張軍背著手踱了幾步想了想:「軍士可相互檢舉,無大惡者收編吧,負惡者弄去修路……傳告鄧州一併如此處置。
凡將軍,列將以上處死,懸城示眾。其家屬罰沒家產,去種地吧,一律改為農戶,遷至城外散居各處便可。
列將以下如同軍士……殘部收攏了多少?」
「應有兩萬餘卒,戰馬兩萬三千三百餘,傷殘不計。」
「殘馬便去拉車種地,傷殘軍士還是治療一下,以後便當個農戶……
把這些人馬集中起來吧,去岐山與扶風之間設榮軍場一處,以後傷殘軍士均去榮軍場頤養,種些田畝以應軍用。」
「諾。」
「榮軍場暫定為師級單位,場長為忠武將軍,及下一概。此事可交長史安排。」
「諾。那……郎君,可是要在此榮軍場外另設廓城?」
「你到是想的細緻……也好,那便附設廓城,便叫光榮鎮,鎮上所居均為本府之光榮人家,鎮長及群僚均須由老兵擔任,由各家共同推舉。」
「可是,若是,若是,不是仆下嘴賤,郎君,凡戰陣傷殘必不會少,一處榮軍場便能裝下多少?且負累甚重。」
「榮軍場事農牧,自給自足足矣,日後盈餘也不會少的,不用耽心。至於承載……那便再設罷了,一場二場,一鎮二鎮,依序而推。」
「那居此老兵可有序號?」
「便叫建設兵團,一鎮一師。日後便在天興獨立後勤部,兼管兵團事務。」
武懷表一條一條的記清楚,標記上日期,請張軍籤押。有了鉛筆確實方便。
其實這個時代是有蘸水硬筆的,可以看做是鋼筆的前身,多以竹木製成,少有羽毛類和金屬骨角類,流傳也算廣泛,只是不是主流。
不是主流並不代表用的人少,只是都是私用,多為行商銀號之類的使用,並且流傳相當遠,一直傳到了西亞諸地。
張軍見過此類硬筆,筆頭已經和現代鋼筆的筆頭幾乎一模一樣了,只是不是鋼製而已,而且還有可拆卸的墨囊或者漏管配套。
這種筆被這個時代的人稱為『古筆』,並不罕見,反而算是大眾之物,文人著書立說大多會用硬筆書寫打稿,而不是我們認為的毛筆。
像鉛筆也是有的,只是製做工藝方面比較粗糙原始,沒有張軍帶來的工藝先進精細,還不會燒鍛筆芯而已。
(敦煌留存的硬筆寫本有兩萬多頁,最遠可以推溯到秦代。很多佛經道書都是硬筆書寫的。其實毛筆是在西漢以後才興盛起來,成為主流工具的。
事實上,研究唐代歷史會有種顛覆的感覺,會打破很多認知。)
……
安排好軍中諸事,城內這邊孟保也差不多穩定了局勢,張軍從城頭上下來,在牙兵的保護下來到州府,也就是李希烈的『行宮』。
他是在汴州稱帝,『皇宮』在那邊兒。
李希烈性格殘暴,是典型的軍鎮思維,所以汝寧城裡民戶不多,也沒有寺院,軍營到是很大。
李部殘餘這會兒都被集中在州衙里,惶惶然等待著最終宣判。
張軍負著手從州衙大門走了進去,入眼就是一副亂鬨鬨的場面。
武懷表湊在張軍身側,大致給他介紹了一下眼前倉惶的眾人,最大牌的就是李希烈的三位宰相張鸞子、李綬、李元平,侍中鄭賁,中書令孫廣。
還有幾個留守將軍,只不過此時面如土色身如篩糠,根本看不出一點兒武勇。
張軍打量了幾眼就沒有興趣,甚至沒有和他們對話的興趣,扭頭問候在一旁的孟保:「可詢得顏魯公位置?」
「言在城西南龍興寺中,有軍士看守,職下已經著靜壽帶人去了。」
張軍點了點頭,直接進了大堂:「燒些水來,某要沐浴更衣,以迎顏魯公歸。」
他現在滿身半臉都是噴濺的血,這副樣子到是嚇不到顏真卿,只是有些不太尊重。
「郎君,這些人等?」孟保跟上來詢問這些『大梁重臣』的處置。
「懷表去外置吧,依例。」依例,就是依照剛才定來的例子,列將以下甄別,列將以上城頭懸屍示眾。
不是張軍太狠,而是亂世當用重典,這才能起到威懾的作用。再說張軍也不感覺他們哪裡可憐,他們造成的可憐人太多了。
「依照何例?」孟保轉頭詢問武懷表。
「列將以上懸屍城頭示眾。」武懷表擺了擺手,叫牙兵動手。不可能在這院子裡殺人,全都要拖出去辦。血腥味太大。
孟保也忍不住嘶了口涼氣。
自家朗君平日裡親近示人,沒想到一出來殺性如此之大,這一路可謂人頭滾滾,從來不會遲疑,甚至連話都懶得說了。
可是你要說他殘暴吧,對自己人那是真好,溫良謙恭,連普通軍士都是照護有佳。
「某乃宗室,誰敢動我?」一聲慘嚎傳來,孟保和武懷錶轉頭看過去,叫出聲的是李元平,這會兒被兩個牙兵拖著,褲襠都濕了,嘶聲叫喊著。
這哥們有個特異功能,一害怕就是屎尿齊出。
「郎君?」武懷表衝著大堂里叫了一聲。李元平這宗室確實不是假的。
「逆賊之相何來宗室?李唐無判國宗室之說。」張軍正在由牙兵幫著解甲,聽到武懷表的問詢冷冷的回了一句。
換成別人來處理,李元平估計不會死,而是會被送去長安請李适定奪,但張軍不顧忌這些,砍了再說,也省著李适心軟。這種人留著就是麻煩。
很快院子裡就安靜了下來,張軍去了甲冑一身輕鬆,活動了一下身體和這會兒才感覺有些酸脹的手臂,到裡面沐浴。
被找來伺候張軍沐浴的兩個婢女非常害怕,手抖的厲害,張軍乾脆叫她們去門外等著自己洗了起來。
洗的乾乾淨淨,從里到處換上乾爽的衣服,習慣性的在常衫下套了層布甲,張軍感覺渾身輕鬆,只是有些飢餓,便又叫人準備湯餅。
他自己從裡面出來,叫武懷表尋了筆墨來給李适寫報告。
「郎君,諸逆將之家屬均已核清,是要即刻遣散了嗎?」武懷表一邊磨墨一邊低聲請示。
「李賊家眾如何?」
「妻一人,子六人,余屬三十二人。」
「李賊之妻子與諸將成人子都斬了吧,人頭與李賊一併送去長安,余屬與諸將家屬一樣遣了,不要使其等聚眾即可,囑屬地多加監視。」
「諾。」
李希烈的兒子肯定是留不得的,他的正妻到不是非殺不可,不過張軍考慮要是不殺的話,肯定是要縛去長安的,萬一李适這小子見色起意再留個宿……還是殺了省心。
其實就地把這些賊逆家屬全部遣散也是這麼個意思,要知道這個時代,這些權臣武將的女人就沒有不漂亮的,李适那小子怕是抵擋不住。
就是不知道李适知道了以後是個什麼心情,反正張軍不在意。色是刮骨鋼刀嘛,自己這是在幫他,真心實意。
……
惠靜壽帶著一營騎卒一人雙馬馬不停蹄的從汝寧城南門出來渡過汝水沖向西南方向。
這個時候怠慢不得,遲則生變。
張軍帶軍來淮西的理由就是要救顏真卿,這事兒鳳翔上下都知道,這要是出點意外老頭沒了,這事兒可就麻煩了。
這不是現代,說一句突發意外就能解釋過去。
到時候不管是皇帝還是滿朝大臣甚至老顏的家人都會把這事兒歸咎到張軍身上。張軍受辱,他們這些部下自然也就沒了臉面。
這可是個講究臉面極重承諾的時代。
六十餘里,騎軍全速奔襲也就是一個來小時的事情,這還是考慮戰馬身體負荷的情況下,不能讓馬跑廢了。
好在一路都是官道,近幾日又無風雨,沒有什麼影響行軍的狀況。
軍士們到了地方也不用吩咐,四下一散把寺院團團圍住。
裡面的守軍也就是幾十個人,這會兒都趴在牆頭上不知所措,射箭攻擊這事兒沒有人敢幹,那不是英勇是傻逼。
「喚守將出來相見。」惠靜壽吩咐了一聲,牙兵上前去通知。就是扯著嗓子對牆上的人喊。
沒一會兒,寺門大開,三員李部將走了出來。
惠靜壽在馬上俯視著他們:「通名。」
「某辛景臻。」
「某安華。」
「某陳仙奇,未知上將軍名姓,是哪部軍將?」
「某鳳翔張節使麾下惠靜壽,奉我家郎君之令前來迎接顏魯公,不知顏公在此可安好?」
「安好,今日早食還吃了一大碗湯餅。某這便去請。」辛影臻拱手應答,便要回身進寺。
「不必了。」惠靜壽擺了擺手,身後牙兵們下了馬沖入寺內。
裡面的守軍很快就排著隊走了出來,在一邊按伙排成數排,又等了一會兒,牙兵摻著個白髮白須的老人走出寺門。
顏真卿這會兒已經八十了。
不過顯然顏真卿在這並不像辛景臻說的那麼安好舒服,身上衣衫破舊,發須也有些散亂,到是未見傷勢,這讓惠靜壽放下了懸著的心。
急忙下馬迎了幾步:「魯公,某為鳳翔張節使麾下惠靜壽,奉我家郎君之令前來迎魯公歸唐。」
「鳳翔?張節使?未知大名?」
「某家郎君乃蒲州張氏,單名一個增字,是前為鳳翔少尹,曾居殿前侍御史。
現在為鳳翔等六鎮節度使,拜太子少保,退懷光復長安,陣斬希烈,正在汝寧城內靜候魯公。見到魯公康健,我家郎君必定欣然。」
「老朽承情,那便走吧……你說,那李賊已薨斃了麼?」
「是,一個時辰前被我家郎君陣斬於汝寧城下,逆賊已覆,淮西重歸巨唐。」
「好,好,當浮一大白,哈哈哈,速帶老夫去見你家郎君。」
「魯公還可能騎馬?」
「騎得騎得,牽馬來。」老頭意氣風發,喚人牽馬過來,急著去見一見張軍,到是如頑童見獵一樣,讓人有些忍俊不住。
惠靜壽不敢怠慢,叫人牽了馬匹過來,帶著牙營親自陪著迴轉汝寧城,這邊的事情就交給了屬下。
不過老頭八十了,再怎麼健康也實在是年歲太大,騎著馬也是徐徐行之,不敢縱奔。老頭到是想,卻被惠靜壽拽著馬韁不放。
來時一個小時,回來卻用了近兩個小時,張軍的報告都寫好讓人送走了。
「郎君,魯公回來了。」測試廣告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