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無悔只在自己的房間裡面留了一小會兒,包袱也沒有收拾就走了,他沒有走正門,而是從廚房那邊的後門走的。 無聲無息,南宮無悔沒有和任何一個人說,哪怕一聲再見。京兆府天一客棧的老闆把店蓋得很有特別,陳青兒所在的閣樓上面,正好可以看到下面的景色。
街上的行人稀稀落落,沿著街的兩旁有一些賣女紅和胭脂的地方,因為兩邊都是客棧和酒樓,還有一些花樓和暗地裡面的妓院子,稀稀落落之中倒也一直不會斷了人。
陳青兒靠在閣樓上面,臉色稍稍有一些的凝重,隔著窗戶的是外面的騰花,一些都是那麼的宜人,但陳青兒卻完全沒有心情。形形色色的女子穿梭在兩邊,都穿著華美的服飾,還有一些異邦的女子也在其中。
突然一個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背影,出現在街頭,純黑色的長衫外加一把斜挎著的長劍,右手牽著一匹棗色的駿馬。那人走在街上,倒是低著頭對於兩邊形形色色的行人一點都不在意。細雨點點斜著划過街頭,街面上的人都閃到了兩旁,唯有這個身影,依然低著頭獨自一個人往前面走著。
陳青兒突然一個悸動,因為她好像想到了什麼,微微抬起頭,陳青兒凝視著街口,這個身影越走越遠,越走越遠。陳青兒伸出左手來,輕輕按住了他的雙唇,哪怕她想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但眼眶早就已經紅了。
「為什麼,就連一個招呼都不說。」
陳青兒在自己的心中默默地責怪這個人,竟然到最後一個人,一個人就這麼走了,光看這個背影就可以知道那個時候他心中的孤獨。未婚妻、兄弟、朋友,所有的人直到最後都留在了京兆府的客棧之中,唯獨他一個人走了。
下意識之間,陳青兒很想去南宮無悔的房間看看,但右腳才跨出一步,整個身子就停在了那裡沒有動。陳青兒很想知道,南宮無悔是不是真的自己一個人走了,但是她也很怕事情真是如此。可那一個背影,太熟悉了,低著頭慢慢向前走,在斜風細雨之中,沒有太多的動搖。
「青兒姐,你怎麼了?」
王菲坐在一邊,看著陳青兒奇怪的動作,問道。
陳青兒沒有回話,因為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青兒姐?」
王菲又問了一句,陳青兒依然沒有回話。
「怎麼了?!」
王菲開始覺得不對了,因為仔細看能夠看到陳青兒泛紅的眼眶,淚珠子已經在裡面打轉了。陳青兒那是江湖之中有名的女豪俠,肯定不會輕易彈淚。如今這般的摸樣肯定是遇到了什麼不一樣的事情,王菲馬上意識到不對。她一個箭步過去雙手按住了陳青兒的兩個肩膀。
「青兒姐,到底怎麼了?」
「他走了。」
陳青兒輕聲說道。
「他走了?誰走了?楊大哥?不對,難道是無悔哥哥?他走了?他去哪裡了?」
王菲連續地問了好幾個問題,但她越是說陳青兒就越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都是女人是水做的,哪怕陳青兒這樣的女豪俠也是如此。南宮無悔與她而言意義非凡,那是她這輩子的男人、依靠,也是她真正的發自內心喜歡上的一個男子。雖然南宮無悔傻傻地不太懂得人情世故,但陳青兒認定的人和事,是不會變的。
「無悔哥哥真的走了,去哪裡了?」
王菲看著陳青兒,臉色十分緊張。現在是非常時期,哪怕王菲也知道宇文復不死整個江湖將會永無寧日,這個時候不應該是大家同心協力的時候嗎,為什麼南宮無悔會突然出走。
「他大概是一個人去找宇文復了。」
陳青兒淡淡地說道。兩行清淚划過了臉頰,陳青兒的雙腳一軟差一點倒在了地上,索性王菲一直扶著她,才沒有完全墜在地上。
「為什麼?怎麼可能,無悔哥哥他一個人怎麼可能是宇文復那老賊的對手?」
王菲有些不敢相信,確實。即便是南宮無悔聯手南宮一鳴兩人的細雨陰陽劍陣都不是宇文復的對手,南宮無悔一個人去找宇文復能有什麼用,那和尋思又有什麼兩樣。
「你不知道,菲兒,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
王菲的腦海之中閃過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東西,武功也好,事情也好,人也好,她不覺得南宮無悔有什麼辦法或者是機會。
王菲正說著話的時候,楊飛進了屋。裡面吵鬧的聲音傳入了楊飛的耳中,他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就剛才南宮無悔的神色,他就知道。他很了解南宮無悔,因為南宮無悔傻起來做事情從來不計算後果,可他執著起來也不需要任何人的認同。這大概就是南宮無悔理解的俠義,楊飛也很難過,但他沒辦法攔住南宮無悔。
天下只能,能夠打敗宇文復的就只有細雨劍法,而要用細雨劍法打敗宇文復,就只能用天地同壽這一招。而這一招,王莉只傳給了南宮無悔。這件事情,除了王莉和南宮無悔之外,楊飛知道,陳青兒知道,就沒有別人了。王菲雖然在代州呆了幾天,但她並不清楚其中的緣由,所以她並不清楚。
「菲兒,無悔他確實一個人走的,去了茫山。」
楊飛伸出了他僅有的一隻右手,輕輕地拍了一下王菲的肩旁。
「為什麼,他怎麼可能是宇文復的對手,你們怎麼會讓他一個人走的。」
王菲似乎有點生氣,南宮無悔做出如此的舉動,陳青兒和楊飛兩個人竟然都沒有去阻止他。
陳青兒猛地起身,她想到了一件事情。在南宮銘和王莉隱居的村落之中,南宮銘曾經給過陳青兒一封信,南宮銘說如果有一日南宮無悔到了背水一戰的時候,就把這封書信交給南宮一鳴。雖然不知道書信上面是什麼內容,但陳青兒突然想到了這件事情,這封書信一隻放在她的包袱裡面,從未打開看過。
急急忙忙拿出書信來,陳青兒走入了南宮一鳴的房間。
房間裡面十分安靜,一點聲音都沒有。南宮一鳴盤坐在床上,這兩天時間他抓緊在調息自己的內力,吃下宇文復的那一刀對他影響很大,哪怕兩天的時間好得七七八八了,但最後的這一口氣好勻上去需要一兩周的時間。雖然九成功力和十成功力看起來差不太多,但到了最後最危急的時候,這一成的內力往往會決定勝負。
殺不了宇文復,會成為南宮一鳴心中的一根刺,他要復仇也要揚名,如他的名字一樣,他要一鳴驚人,驚動江湖。但眼下困難重重,南宮一鳴和南宮無悔兩個人的劍陣默契不夠,不合拍。無論是南宮無悔還是南宮一鳴都能夠很明顯地感覺到,這裡面有南宮無悔的害怕,也有南宮一鳴的嫉妒。
就在他練功調息的時候,陳青兒突然闖入了他的房間,一點徵兆都沒有。
「南宮一鳴,無悔他……」
陳青兒想了想沒有還是沒有提到南宮無悔,反而是把書信遞給了南宮一鳴。
「這是你父親給你的書信。」
「哦?!」
南宮一鳴有一點吃驚,從陳青兒的手中接過了書信。
「這?!」
打開書信一看,南宮一鳴頓時驚訝的不知道該怎麼說,書信確實是南宮銘的,雖然從筆跡上南宮一鳴看不出來,但他有這種感覺,他可以感覺到這封書信確實出自南宮銘之手,而書信之中的內容更是讓他驚訝不已。
二十年前事情的前因後果,王莉從死到活整整二年的時間,南宮銘為此傾儘自己所有內力。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南宮一鳴就看完了整封書信,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二十年前的事情遠比他所想的要複雜,南宮銘難以回老家也是有原因的。更加重要的是,書信之中,南宮銘寫到了天地同壽這一招,也就是王莉單單沒有交給南宮一鳴的那一招。
南宮一鳴內心對自己的這個弟弟一直充滿了嫉妒,兩個人同樣是南宮銘的後裔,但卻差別不小。論天賦兩人臂力差不多,但南宮無悔天生麒麟之能,二十歲便可將內力修到化境,怕是江湖百年來都未必能夠找到第二個。論家族,他南宮無悔的母親乃是王莉,兗州五派的高手而南宮一鳴的母親蔣氏只是一介普通的婦人。說到門派,南宮一鳴已經被金刀門逐出,雖說雙劍派敗走徐州但南宮無悔還是內門弟子。最後,陳青兒還是南宮無悔的未婚妻。南宮一鳴的嫉妒讓他的心理多了一根刺,因為這根刺的存在讓他忘記了很多很多事情。
忘記了正是因為自己和宇文復得交易,才讓宇文復可以一窺驚雷刀法的奧秘,一封當年的書信讓宇文復武功大成,讓整個江湖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一切都源自於南宮一鳴當初的妄想,現在看來,那封書信又算得上什麼。
如果他的父親南宮銘看重自己的清白,他早就可以站出來解釋一切,但他沒有。因為他知道,一旦他再一次重出江湖無論他怎麼做,整個江湖勢必會再一次陷入混戰的局面之中。偏偏這一點南宮一鳴一直沒有看清楚。
「我弟弟呢?」
南宮一鳴脫口而出,大概他也沒有意識到,這是他第一次用弟弟這個詞來稱呼南宮無悔。
「他去了茫山,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