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文最終把武懿宗說服了,他代表武三思給武懿宗許下了他無法拒絕的條件,封隴王,加驃騎大將軍,並將隴西七州四十三縣劃給他為封地,建立隴國,子子孫孫永不削藩。
作為監門衛大將軍,武懿宗掌握一萬宮城守軍,控制了宮城和皇城所有的大門,所以他是宮廷爭奪中至關重要的人物,他的重要性在某種程度上更是超過了千騎營大將軍李臻。
「時間就定在明晚一更時分,我們將從重光門進入東宮,再從東宮明德門進入太初宮,只要大將軍到時打開明德門,我就該稱呼你為隴王殿下了。」
武懿宗表情十分凝重,緩緩點頭,「那就一言為定!」
曹文起身告辭,武懿宗一直將曹文送出宮城,望著他走遠,武懿宗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官房,剛走進官房,卻意外發現張易之竟然坐在他的官房內,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在張易之身後,卑微地站在武懿宗的小茶童。
武懿宗嚇得退一軟,撲通跪在張易之的腳邊,張易之嘻嘻一笑道:「大將軍現在很了不起嘛!小人該稱呼您什麼,隴王殿下,對吧!隴王殿下,請受小人一拜。」
張易之嬉笑一收,重重一拍桌子,「武懿宗,你好大的狗膽!」
武懿宗嚇得魂不附體,連連磕頭,張易之重重哼了一聲,「說吧!武三思要你怎麼做,給我從實招來,否則,看我怎麼宰了你的狗頭。」
次日又是一天休朝日,但幾乎有一半的大臣都沒有來上朝,整個朝廷內人心惶惶,誰也不知道要發生什麼事?誰也不知道大唐未來的前途是什麼?
相王被貶黜,廬陵王墜入佛門,很多人都心懷悲觀,或許大唐已經不久了。
張柬之依然和平常一樣,天不亮就來到自己官房,仿佛宮廷內即將發生的一切都和他無關,他十分平靜地處理著堆積如山的文卷,從天下各州各縣送來的牒文,每天都堆滿了他的案頭。
當然也不是有官員跑來和他談論時局,每個人都憂心忡忡,?柬之都一笑了之,既沒有趕別人走,也沒有停止手中的筆,直到上官婉兒派心腹侍女給他送來一張密封在蠟丸中的紙條,這才使張柬之的態度驟然改變。
他關上門,並將門反鎖,回到自己座位取出一把小刀切開蠟丸,裡面是一張揉成小團的紙條,他打開紙條匆匆看了一遍,頓時臉色大變。
張柬之負手在房間裡走了幾步,他又坐下,取出十幾張小紙條,每張紙條上都寫了一句話,『夜將雨,啟傘避之』。
張柬之走出房間,將他的兩名心腹隨從叫上來,將紙條給他們兩人,再三囑咐他們幾句,兩名隨從連連點頭,他們各自抱起大卷批好的文牒,去各大臣的官房分發。
下午時分,張柬之離開了皇城,出了洛陽城,但他卻沒有走遠,而是在十幾名心腹侍衛的保護下騎馬向西苑繞去,從西苑外門進入了西苑內,直接向千騎營的營帳奔去。
千騎營中軍大帳,這裡是大將軍李臻平時處理的公務的地方,此時大帳四周部署了上千名士兵,披甲帶刀,戒備森嚴,不准任何人靠近大帳。
這時,張柬之在一名酒志的帶領下匆匆趕到了中軍大帳,等了片刻,一名親衛出來道:「張相國請進!」
張柬之走進了大帳,只見大帳內已經分兩排坐了十幾名官員,大將軍李臻頭戴金盔,身披銀甲,腰挎將軍劍,坐在右面為首的位子上,他的下首是將軍張黎,再下面是羽林軍將軍李湛,左面第一個位子空著,應該是張柬之的位子,下面是姚崇和桓彥范。
眾人臉色嚴肅,誰也沒有說話,張柬之快步來到自己位子上坐下,他瞥了一眼正中上面的位子,位子的主人還沒有來,他又低聲問姚崇道:「還有誰沒有來?」
「都到齊了。」
這時,李臻緩緩道:「張相國說說吧!今晚會下什麼雨?」
張柬之看了看眾人,朗聲道:「宮中的確切消息,今晚武三思將率軍入宮,時間是一更,?們將先從重光門進東宮,再從明德門進入太初宮,如果不出意外,武三思今晚將在太初宮登基。」
這時,大帳內側忽然有人重重哼了一聲,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只見從內帳走出來一名五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身穿紫袍,腰束玉帶,他身材中等,目光清澈,頜下有一尺長的黑須,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廬陵王李顯。
所有人都站起身,躬身施禮:「參見殿下!」
唯獨姚崇呆呆地坐在那裡,眼中充滿震驚和疑惑,就仿佛被施了定身術一樣,李顯擺擺手,「各位請坐!」
李顯看了看姚崇,笑道:「我完全理解姚相國的心情,當初其他人見到孤,也和你一樣,甚至比你還震驚。」
姚崇半晌才反應過來,問道:「殿下不是被軟禁在府中嗎?」
李顯微微一笑,「那個是替身而已,大家都以為孤落髮為僧,所以孤就找了個和尚為替身,這些天孤住在大將軍的百雀山莊,感謝大將軍的精心照顧,還把重俊送來和孤團圓。」
李臻欠身道:「殿下不必客氣,這是為臣子份內之事。」
李顯又望著姚崇,「姚相國若要退帳,現在還來得及。」
姚崇搖了搖頭,堅定地說道:「微臣願為殿下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李顯眼中迸射出複雜的情感,「這麼多年來,我忍耐一切屈辱,經歷了不知多少坎坷和打擊,就是為了今天,今晚將是我們重建大唐的一刻,讓我們在座諸君一起見證歷史吧!」。
羽林軍的駐地位於宮城北面的圓壁城內,這也是洛陽的倉城,存儲著大量的糧食,羽林軍約有兩萬人,人數在各軍中最多,裝備精良,訓練有素,是拱衛皇宮的中堅力量。
目前羽林軍大將軍是武攸宜,下面有四個將軍武延基、武崇訓、李湛和楊元琰,事態發展至今天,儘管武攸宜效忠於張氏兄弟,但並不等於張氏兄弟就能控制羽林軍。
羽林軍事實上已經被各大勢力瓜分控制,夜色初降,一名羽林軍校尉便一陣風似奔至武攸宜的官房前,單膝跪下,激動地稟報道:「啟稟大將軍,李臻已被抓獲!」
武攸宜正心煩意亂等待二張的命令,居然聽到這個消息,他頓時又驚又喜,騰地站起聲,急聲問道:「現在人在哪裡?」
「回稟大將軍,在他的府邸內,他趁夜色回府,便被埋伏在府外的弟兄們抓獲。」
武攸宜心中激動萬分,他知道抓到李臻意味著什麼,只要他把李臻的人頭交給張氏兄弟,他這輩子就有享不完的榮華富貴,他正要去向二張匯報,但走了幾步,他又停住了腳步,想了想,立刻喝令道:「去李臻府宅!」
武攸宜決定暫時不能告訴張氏兄弟,以免張氏兄弟讓別人去取這個功勞,他必須把這個功勞拿到手,儘管張氏兄弟再三囑咐,讓他不要離開羽林軍駐地,但他被抓獲李臻的消息沖昏了頭腦,率領百名親衛趕去安仁坊李臻的府宅。
此時,李臻的府宅已被三千羽林軍士兵團團包圍,由羽林軍將軍李湛率領,見武攸宜到來,他連忙上前見禮,「參見大將軍!」
武攸宜翻身下馬問道:「人在哪裡?」
「目前軟禁在內宅,等大將軍來處理。」
「很好!」
武攸宜讚許地笑道:「做得不錯!」
李湛沒有拿李臻自己跑去領功,讓武攸宜很滿意,他笑道:「去欣賞一下李大將軍的風采!」
他帶著手下快步向府宅內走去,李湛見大魚已入網,便立刻向手下將領使了個眼色,手下幾名將領會意,帶著千餘羽林軍士兵殺進了府宅內,只聽府宅內傳來一片慘叫,不多時便安靜下來。
李湛拎著一顆人頭走出來,高舉大喊道:「武攸宜助紂為虐,死有餘辜,三軍將士跟我進宮除奸!」
數千羽林軍士兵振臂高呼,「殺二張!」……
儘管李臻的府宅內率先發生了變故,但皇宮依舊一片寂靜,仿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依舊在圓壁城羽林軍駐地,武延基和楊元琰率領一千五百士兵悄悄包圍了武崇訓的官房,他們在耐心等待官房內發生變故。
武延基是武承嗣的長子,在這次激烈的權力鬥爭中,他們成了各派拉攏的焦點,儘管武芙蓉代表他們家族和太平公主達成了協議,似乎已經投向了太平公主,但太平公主卻不知道多年前發生的一件事,那就是李臻曾經救過武承嗣一命。
「楊將軍,你確實能肯定廬陵王殿下在千騎營大營?」武延基沉聲問道。
楊元琰微微一笑,「將軍可以不相信我,但你應該相信李大將軍,是他給你的承諾。」
武延基默默點頭,做出這個決定並不容易,但他銘記父親的遺言,『如果將來發生朝廷政變,他們要選擇跟隨李臻』,這不僅是父親臨終前對李臻的感激,同時也是父親臨終前的明悟,作為長子,他要擔負起整個家族的命運。